“想不到你还是这么精明啊！
已经这么久没见了啊！
可惜思念是魔，让人难以摆脱！”
后面的一句话被她含在嘴里，呢哝出一种悱恻的味道。
那半边明媚半边朦胧不清的面庞仿佛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分开，竟是极端地令人难以忽视。
看到我回视他，他只是看着我，没有再语，却是轻柔地为我整理好衣裳，平和，镇定，葳蕤如风，一如那一次在焰火漫天的夜晚里，如斯温柔。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这般焦躁？我从来不知道，为了目的，你竟会这般不避讳任何手段！”
从前的他，或许也并非双手不染血腥，但他如风的眸子总是清润明亮，可如今既然是用了手段把我“请”到了这里，想来，就是要挑起各国的纷争。
如若曲离和疆羽相互误会，以为是对方陷彼此于不义，又或是其中任何一方失去了理智，猜疑不定，那么整个绵延三百里的北方边防便再也不得平稳，战争瞬间即起。
但若夔能够清冷地平静下心，找到我的下落，那么就是疆羽与砒南的纠结纷争。
只是让我有些诧异的是，论国力，无论如何，天下大陆没有任何国家可以与疆羽匹敌，羽风竟然可以不避嫌的沾上我的事，就不怕结果是他不能接受，也万万不能想象到的悲惨？
他和风雅南究竟又有什么约定，可以让他甘愿把整个国家赌上，甘此冒险？
“焦躁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这样说我了！
这世上也只有你这样说过我，上一次，记得好象也是你。
在雷的宅子里，你说我为了救幽辰是忠，是贤，是义，但亦是太冲动了！
当时，我视你为知己，如今，你可知，为何我这般冲动？”
慢慢的收回帮我整理裙子的双手，看着我身上月牙白色的裙上没有了刚刚的凌乱，他终于满意一笑，抬气头颅，面色淡定如水地看着我，仿佛是在等待他期待了良久的答案，有些急切，有些害怕，又似乎更是在隐忍着什么。
“为情，为仇又有何区别？你只需告诉我，为什么非挑选在这个时候？”
不是不知道，他偶尔眼中流露出来的感情是什么，只是无力亦不原沾染上身！
情，于我已经太重，夔的霸道追逐，雷的温柔苦痛，凌的纵容追随，已经欠下了太多，整不请，理还乱，再加上一个他，情何以堪？
若但是从仇而言，在我到按计达曲离的今日，原本就已备好剧本足以让他仇恨太久的夔万劫不复——失去江山，失去美人，最后亦失去作为人的尊严！
他知道今日的计，参与了今日的计，却还是松手放弃了这么一个了断的机会！
难道他真的已经不在乎幽辰的死？难道天下间的男子都逃不开这最后的薄情？
“难道你还是不明白？报仇似乎已经成了你最后的一点羁绊，如果今日如你设计，夔接到你在曲离病亡的消息，一怒之下对了他们用兵，激起各国唇亡齿寒的忧虑，群起反击，又或是你暗中部下的棋子煽动离间，他的下场正如历代昏君——失君德，失民心，失江山。但这也了却了你最后的一点意念，你再也不会留恋红尘，再业也不会和这俗世再牵扯上半点关系。你会走，会一走了知，毫无眷恋！所以，我后悔了，我要圈起你，让你依旧留在这滚滚红尘，至少这样我还能安慰自己，你仍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对灼人的眸子此时竟包裹着冰冷的执着，仿佛是无声无息，但是再深一步，便是摄人的惊魂！
“如果这样，你即使留住了我，但我的心，我的魂却绝对不会留在你身边！即使是这样，也无所谓吗？”
风扬起我些须垂落的散发，凉凉的舒爽着有些粘稠的肌肤，我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回问他，没有星点犹豫。
背后却奇异地没有任何声响，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此刻不尤升起了一种莫名奇异的感觉。
回首，果然对上一双如豹如虎的深邃双眸，刚刚被隔开的羽风此时正怒瞠着看相我们俩，说准确一点，那里有恨，有怒，有噌狂，还有——杀机！
只是，当时我没有在意，没有多加留意，否则以后也不会有那般生不如死的悔，嗜人血肉的憎！
只是，一切只是惘然！红尘如斯，即使是我，之后也因此留下了再也不能磨灭的伤痛。
侧首看向身旁的风雅南，正对上他惨淡的笑容，似乎是被桎梏的灵魂都在散发着悲哀：“即使不这么做，你的心也不会停留在我这里！何妨，连你的身体也要放弃，即使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但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瑟瑟一笑，对上我的眉，他轻抚着，说不尽的轻柔，道不尽的缱绻，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尊玻璃，稍一不仔细，利马支离破碎！
他的柔，他的疼，我每一分都能感受到，渐渐的那分情似乎从指间慢慢地递到了我的心底，揉着痛，揉着不舍，撕扯着本不该存在的伤疼。
但即便如此，依旧不能改变什么。容颜不老的神其实什么都不是，只是不属于任何人异世之物！
和他们当中的任何人参杂不清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更何况若是多年之后，看着他们一个个容颜衰败，身躯腐去，迈入死亡，丢下我一个人孤独于世又是何其残忍？
与其给他们任何人残忍的温柔，不如留下绝对的冷然，谁也不爱，谁也不要，只待这次解脱了仇恨，一切再重新回归原点，独自逍遥，只是独自一人，一心……
咀嚼着一个风轻云淡的笑靥，云卷云舒，清丽绝伦，却又有种说不清的惊心动魄：“你以为你能把我留住？”
声音格外娇娆，但隐含着的气力却也让这位久经沙场的男人面色露出惨白，止不住地后退了两步。
但是他却仿佛无知无觉，痴痴地笑了，笑得那般倦怠，那般忧伤，那般无奈，却又那般笃定。
“你认为，他能有能力把你掳过来，除了你的纵容，真的没有其他的原因了吗？
你还想骗自己多久，你见他的第一眼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吗？”
仿佛是浑身无力，他扶着旁边的窗框，颤栗着全身，连声音都变得异常僵硬。紧攥着双手，我有些战抖得没有勇气再去看那个在莲池边的身影，只是僵直着双目看着眼前这个愈见悲哀的男人，心底升起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
为了他，更是为了身后的那个人！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为什么如今连勇气都已经失去了呢？
为什么不可以简单地把他从记忆中抹去？
为什么还要勾起我原本的伤痛？
为什么不能让我做一个简单的人，没有前尘往事，没有惨淡绝望？为什么。
“文霞！不要再躲我了好吗？即使是恨我，折磨我，我都愿意，但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下一瞬，我落进了一个温暖坚定的怀抱，可惜我的身体却再也不听使唤地僵硬无比。
“文霞”，仿佛是上一辈子的记忆了，慢慢退去的色彩，刹那间又回到了脑中，盘旋着，死也不肯离开。
良久，直到，身子渐渐恢复了力气，我擎住他的手狠狠抛开，转身看着那一池摇曳的莲，声音轻柔：“既然让你走了，又何必回来？离落，你既然哄骗了我那么久，又何必再回来，让我恨你！”
痴痴缠缠了这么久，从第一次见我时就已经认出了我，是吧！
何必让自己装成一个无关的人来蒙骗我？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吗？
慢慢地垂下眼帘，心底终还是抑不住地叹了一口气。但是，如果不是玲的死，或许我真的是什么都不会知道吧？
离落，离落，这两个如同魔魅的字眼，在嘴里反复咀嚼，留下的是什么？我或许已经感觉不到了！
上辈子的“九仙”，上辈子的背叛欺骗，那么这一世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