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坤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他说话的语气开始变得温和,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幽冥界,她也算得上是一个同病相怜的故人,虽然之前互不相识。
那女人低下头叹了口气,“你看我们都还这么年轻,我上个月才刚结婚,哎......”
鹏坤道:“你还好,这一辈子总算结了一次婚。你看看我,连恋爱都没有好好地谈一次就玩儿完了,我才是不划算!”
女人道:“你不知道,结了婚又要多一重牵挂,你以为人为啥那么抵触死亡?除了天生的恐惧外,更多的还是对生活的世界,身边的人的不舍得。”
鹏坤想起他回家去看到父母,妹妹和外婆时的场景,心里一酸,又不说话了。
走道那头传来铁拉在地上拉着走的声音,那个女人突然把腿蜷缩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某种恐慌。
“你怎么了?”鹏坤关切地问。
她蹬了蹬腿,把身体往后靠了靠,吓道:“它们一定又来抓我去审了!”
“它们是谁?”
“鬼差啊!”隔壁的老者说道:“这个女娃娃不知道生前做了些什么,天天都被捉去审一遍,回来的时候都是体无完肤的样子,真是造孽哦!”一边说一边摇晃着脑袋。
正说时,几个鬼差已经走到牢门口了,打开门,一言不发,一左一右逮着她的胳膊就硬生生地往外面拖。那女人不敢挣扎,却是惊声尖叫起来,“你们饶了我吧!我是冤枉的啊!求求你们发发善心吧!看在菩萨的面子上,发发善心吧......”这么叫着,就被拖出去很远了。
鹏坤不解地问老者,“这是唱的哪一出?是每个人都这样还是单单就她?”
老人笑道:“嗨,她这样的不少,但也不是全部,像我就在这儿待了好多天了,中间就被叫去问过三次。”
鹏坤隐约有些担心自己的境遇,又道:“那什么样的人会被经常抓取拷问啊?”
老人道:“关在这里呢,其实就是为了等候幽冥界的工作人员核对每个人生前的事迹,把功过罗列出来,再上报。等到上面查实了,发一个文件下来,该送到哪儿去就送哪儿去!”
鹏坤道:“那都送哪儿去啦?”
老人道:“这去的地方可就多了,六道轮回,哪有个准儿呢?”
鹏坤点着头,又道:“哪什么情况会被经常抓去打?”
老人清了清嗓子,又换了一个姿势坐着,“在有些事情上,特别是生前犯下的过错,道理纠缠不清的,查证以后和审问时口述的情况有出入的,都会被抓去问话。”
“也就是说录口供时说错了的都会被抓去打?”
老人道:“也不一定,要看你是记不清还是故意回避的。问话的时候要是及时纠正了,会被记过,但一般来说你也不会落打。主要是那些犯了错又怕下饿鬼道、畜生道,要把有些事拧着说,故意说谎,死扛不悔改的就会被抓去受刑。”
“哦......”鹏坤把后背依着墙壁,心里想着,“原来如此,那么下回传唤我时我就该实话实说了,管他奶奶的进那一道轮回,都比呆这鬼地方强。事实总是不能改变的,直说了免得白白受这么多的苦。”
鹏坤心里盘算了一阵,又觉着头脑发晕,靠着墙,把双手环抱在胸前又盹了一觉。后来又被一阵呻吟声惊醒。
是隔壁的女人被送回来了,看样子受了不少折磨,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只看着胸口一起一落。
“喂,你......还好吧?”鹏坤问道。
女人叫唤了一阵,咽了口唾沫,苦笑道:“别提了,只恨现在死不了啊!”
“说句不该说的话啊!”鹏坤指了指外面,“那些人都是******死鬼,你别和他们斗狠,有事老实交代了,也免得受这苦啊!”
女人捂着受伤的脖子,把领子往上拉了拉,去遮挡伤口,“不是我不老实交代,是他们冤枉我啊!”
“冤枉你什么了?不是说生前做的每一件事在阴司都是有记录的吗?应该有资料可以考证的啊!”
女人歇了一会儿气,痛苦地摇了下头,“一言难尽啊!”
鹏坤见她难受的样子,又蹲在地上和她更近了一点,想找一些其他的事情来说说,分散注意力,“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吴鹏坤。”
女人咬着牙,把拳头攥了又攥,“不提名字还好,一提名字就想哭,真是冤枉死我了。”
“哦?怎么回事呢?”鹏坤皱着眉,把一只手搁在膝盖头上问道。
女人歪过脖子来看了他半天,才缓缓道:“我叫曾美丽,虽然这个名字不好听,但活着的时候也没给我带来过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哪知道死了,还要因为这个名字,把我给害苦了!”她拿眼睛瞟了瞟外头,声音更低了一些,“这监狱里还有一个叫曾美丽的女人,她生前做过人贩子,还给做人相命放阴的事。照理说这些都是要下地狱的勾当,但是这个女人大概是活着的时候真的就能通晓一点阴司的事,所以临死前嘱咐过家人该怎么给她汇钱,所以户头上财物特别多。”
“那又怎么样?不就同名同姓吗?和你有关系?”鹏坤疑惑道。
曾美丽抓着衣襟,“她买通了这监狱上上下下的死鬼,我估计上到城隍,下至狱卒,都恐怕收了她大大的好处。所以他们都要回护她,给她做假记录,把她生前的过错都推给旁人。你说说看,我和她同名同姓,和同在一个城市,是不是当替罪羊的不二人选?”
鹏坤敲了敲木桩子,“还有这种事?城隍牛头什么的都是正神,得了道的,鬼差狱卒再不说也算是维持天上地下六道轮回的公务人员,怎么敢干出这勾当?”
曾美丽道:“你是不知道,这阴间有时候比人界还要黑啊!这种事是经常有发生的。”
“那总不至于被冤枉了也没有一个申诉的地方吧?”鹏坤道。
“哪儿申诉去?城隍在这个地方就一手遮天了。”
“上头不是还有阎王爷什么的吗?”鹏坤有些急了。
“阎罗殿?”曾美丽抽动了一下嘴角,“你想想,每天那么多众生往来于阴间,十殿阎罗,每一层地狱的小王都忙得过来吗?就算三头六臂也是看不过来的,而且我也申诉无门啊!再者了,你知道那些小王阎罗啥的不会包庇城隍?我们在这儿简直是摸头不知脑的,不整我们整谁?”
鹏坤低头沉吟了还一阵,那监狱的走廊里静极了,只有滴滴答答地水声。他好久才又抬起头来,“那你干脆就认了吧!总之也躲不过去,早晚都得认,还不如......”
曾美丽摆了摆手,“就算是怎么折磨我我也不说认罪这句话!你想啊!拐孩子,通阴阳,这些罪加在一起我不得被打入油锅地狱天天被炸一遍,像北京烤鸭一样给人挂在壁橱里面啊?”
鹏坤道:“可是你就算不认,他们也是有办法对付你的,你这样除了多受苦之外,也没别的用啊!”
曾美丽指了指身上的伤,“你当我不知道啊!但是在这里受苦总好过被打入油锅地狱被油炸好吧!我想着是多拖一天算一天咯!”
鹏坤这时候开始很担心筱玲来,她的情史,还有她自杀的行为,就算所有罪名一件也不抵赖,还是会被打入地狱,受刀山火海的苦刑。虽然他和赵辉没有那么多的罪名,不过去阳世时却做个逾轨的事。就是大闹女生宿舍那一次,还有耽搁了回阴司的时间,都是不小的过错。
鹏坤心里难免盘算了起来,他可不想在这里死得不明不白,他下辈子还打算再做一回人,再回到原来的世界,要是就这样魂飞魄散了可糟糕。
他从怀里掏出了自己那张银行卡,拿在眼前看着,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来。
怎么回事呢?因为他想起了刚才曾美丽说的,再这里,只要有钱,上到城隍,下至狱卒,都是可以收买的。小敏一定会继续往自己户头上存钱的,如果她把一切经过告诉赵辉和筱玲的父亲,那么,他们三个人户头上的钱财就会更多了。既然拐孩子这种事都可以嫁祸,那么筱玲的问题应该也不难吧!还有赵辉的小偷小摸也就没什么了!自己那点事也就更不算事儿了。
鹏坤想到这里,居然站了起来,然后把脖子从两根木桩子中间伸了出去,喊道:“我要见城隍!我要见城隍......”
这么喊着,一个手持钢叉的鬼差就走了过来,把钢叉的柄在鹏坤头上狠狠一敲,“我说过不许吵的!”
鹏坤疼得哎哟一下,马上又道:“我要见城隍,你打我做什么?”
鬼差道:“城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等着吧!要审你的时候自会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