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帮这么大一片地方,许多地方都是我没有去过的,包括现在我所站立的地方——靶场,如果大家以为这是一片空地,或者某座山的后山,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靶场在地下,是,在地下,从我不太精准的方向感来判断,这个靶场恰好应该在我那天游泳的游泳池下边。
说实话,当我跟在龙剑身后,他按下到靶场的电梯时,我与他站在狭小的空间里还是禁不住感到紧张,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情绪。但站在他身边,我并没有面对罪犯的那种恐惧感,我直觉地跟着他走。
这个靶场的面积由于是在地下,显得更为宽敞,设有十个靶位,那红色的靶心正与我遥遥相望。
我看的出来,即使在地下,这靶场的建筑材料也是隔音性能特别好的,在这个枪支管制严格的国度里,我毫不例外地见到了一个小型的军事器械库,那里面许多武器比我们警方使用的都先进,这些东西再一次提醒了我与他之间身份的不同。
现在,我看着他的侧脸,站在他的身边,但我们之间的距离却遥远地如同天涯海角,从我第一次知道人起,我就知道他这个人本身就有黑暗地一面,埋在阴影里的一面,除了表面上冠冕堂皇的龙腾集团执行总裁的身份之外,他还有龙帮少主这个身份。
可——许多东西就是这样,当你没有见到时,可以保持风淡云轻的态度,当你真正见到时,心中却无法真正释怀。可笑的是,我现在与他约定了一个夫妻互不侵犯条约,却是在我们即将拥有真正的法律婚姻关系之前。
龙剑此时的心里在想什么,作为一个犯罪心理学专业的高材生,从前,我曾选择一些特殊的案例作为研究的对象,可真正面对龙剑这样的人时,大多数时刻我只能顺着自己的直觉走,理论的知识反而显得苍白无力。
有一句话叫弄巧成拙,大概指的就是我目前这种状况。龙剑从来都是个大忙人,他当然不是带我来靶场观光,他的目的很明确,要教我怎样使用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如果我是第一次见到枪,第一次握枪的人,也许还觉得这是个新奇的经验,但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那天我装作自己不懂用枪,这就导致,他必须的从最初级的教起,而我心中则如履薄冰,不但不能显示自己真正的实力,还得装作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他就站在我身边,我甚至都可以感觉到他身上透出的热力,他教我握枪的动作,射击的动作,我们的手不免要相互碰触,当我学习完了前奏动作之外,摆出一个射击的姿势时,他的手覆盖上了我的手,将我握枪的手握了起来,他的身子贴着我的身子,这等的亲密让我产生了本能的反应,虽然两个人握着一把枪,我的胳膊还是颤动了下,连带枪口也晃了一下!
“怎么了?”他反问我,他的声音明显没有了往常的冷硬,甚至多了几分磁性,但直觉告诉我,身后的这个男人就像一只豹子,他是危险的。我的个子虽然并不属于娇小型,但我整个人此时仿佛都被他所笼罩。我想后退一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却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
“你太高了,站在我身后,我就紧张,枪就拿不稳!”我不知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但这话就这么在我处处设防的心境下出口了。
这话初听好似很平常,但仔细回味,就觉得好像一个女人正在对一个男人撒娇一般。
“是吗,我让你紧张?”他的声音更加低沉,握着我拿枪的手却慢慢松开。
“这个——我——也不是——紧张,只是——不知能不能打准,但总希望能打准,所以心里七上八下的。”我有些语无伦次,有些人气场太强大,龙剑就是,这让我面对他时,心理上总有一些压力。
“那就休息一会。”
“哦!”我低应一声,但他却未移动脚步,还站在我的身后,我只好回身,对上他的目光,那是一种不应该的目光,是的,不应该,许多年后,我都觉得那目光是不应该的,在他此时的眼中,没有平常所见的冷硬漠不关心,也没有身为亲人朋友之间的那种平和和温情,那是一簇火,一簇掩饰不住的火,一簇危险之极的火,它燃烧着某种东西,某种我还不懂,但以后会明白的东西。
这目光太非比寻常,让我不敢直视,也不敢去深究,惟恐真的引火烧身,那不是我可以承担的后果。可以说,在某些时候,我也是一只把头埋在沙中的鸵鸟。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是枪下亡魂,凡是拿枪的最后多半死在枪下。”我抬头,才发现此时的他正望着远处的靶心,他是有感而发,但我一想到我们将来的结局,心中就有了冷意,这地下室的温度原本就不高,我穿的也少,禁不住我就打了个寒战。
“冷?”他又将目光拉回我的身上。我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他突然伸出双臂将我包裹在他的怀中,我离他本身就很近,他的胳膊很长,只需要伸出,拢出一个圆,就可以将我包裹其中。
我的身子贴着他的身子,他将我的腰揽的很紧,但却不至于让我感到难受,就像女人窝在亲爱的情人怀中的姿势一般。
“放开!”我条件反射地想要挣扎,但他的力道刚刚好,我动弹不得,我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很清晰,就像阳春三月的马蹄声经过江南。
“还冷吗?”片刻后,他的声音蛊惑般地抚过我的耳边。
我没有应声,面对着这苍寒的人生,以及敌对的身份,不可预知的结局,此时我的身体在他怀中是温暖的,但心却在下雪,许多年后,我才知道,这也是春天的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