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儿，最近都去哪了？怎么我找不到你的踪影？”女人那语气像是聊聊家长，眼神却犀利的射向站在面前的他。
漫不经心的伸出纤纤玉手，端起旁边桌面彩绘白瓷茶杯，茶杯里头是那清香扑鼻的云香茶。
稍稍噘起红艳艳的嘴唇轻轻吹了吹，浅啜了一口。
凹凸有至的身材，细长乌黑的眉，高挺俊俏的鼻，不点而朱的檀口，白晰细嫩的肌肤，这一切，都是一个美人所具备的条件。
眼前这个女人完全标准，但是，她那头插满了步摇、花钿的发上，却有着稀稀疏蔬的银白；手上那细嫩的雪白肌肤，有着不容人忽视的少许暗斑，那是代表一个人的年纪，那是怎么也清除不了、遮掩不住的。
只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察觉不出她已经年过半百，这女人保养得极好。只是，她这样精心保养，到底为谁？
耶律金涛不以为然，这样的情况，这样的眼神，他早已见过千次百次，从先前的剧烈害怕到现在的漠然置之。
他从丫鬟手上的托盘取出茶杯，凑近鼻子吸取缕缕茶香……
他轻尝了一口，“嘿，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到哪都要向你报告吧？”要笑不笑的勾起邪气的薄唇，他嘲讽的挑起眉头。
“你这孩子，怎么小时候与我对着干还不够，现在长大了还不肯懂事吗？”女人有些微愠，“咚！”重重的放下茶杯，对他厉声责斥。
“懂事？”冷冷一嗤，他端起手中的云香茶喝得一干二净，未了还意犹未尽的伸出舌头添掉嘴唇上的茶渍。
“唔，啊保徕，你泡的中原茶是越来越香了，和中原那些茶店都有得一比了！”耶律金涛无视那双恼怒的眼神对他的注视，他赞起旁边站着的婢女来。
“我跟你说话，你到底听到了没有？！”他无礼的漠视，惹怒了早已对他不满的女人。女人深呼吸了几次，还是沉不住气，忍不住对他大声喝斥起来。
“听到了。”敷衍的丢下一句话，他把杯子递给了一旁的婢女。“啊保徕，麻烦你再给我泡杯云香来。”
婢女啊保徕接过他的茶杯，然后小心翼翼的睇着自己真正的主人，见女人朝她摆摆手，她捧着茶杯像逃命似的快步走出了这个令人不敢喘气的地方。
每次这个少主子一回来，她总是得很小心谨慎的行事，要不然最后遭殃的总会是她。
见硬的来他甩都不甩她，女人火气更旺了。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再吸气，再吐气……如此反复再反复，她总算能控制下自己快要燃烧起来的火焰。
“涛儿，对于为娘，这么多年来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她努力堆积出慈祥，走到他身边坐下。
“不满？”他详装诧异的睁大眼睛，“怎么会？娘，是您多想了，我怎么敢对您有不满呢？！”是哟！他是不敢有，而不是没有！
要说不满，他对那个称之为父亲的人埋怨多些，可要提到他恨的对象，那绝对会是她！如果能让小时候的他来选择，他宁愿跟着父亲到中原，宁愿叫那个陌生的女人一声娘亲，宁愿跟耶律普一块儿长大，也不要跟这个——他的亲生母亲在一起生活。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去恨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而只是有点怨他的原因。
“是吗？”女人长长叹了口气，“希望真是我多想而已。”这孩子从小就阴阳怪气，现在长大了，就越发阴沉了，这几年都在跟她打马虎眼，看来，她不能不提前防着他了。
他笑笑，“娘，真的是你多想了，孩儿是不敢的。”不过，那不敢的日子可不多了，总有一天，他会……
是的，这样的日子不远了，很快就会的，很快，很快……
“那你告诉为娘的，几个月不见，你都去了哪里？”女人和蔼可亲的朝他温柔的说话，拉过他的大手，轻拍。
斜眼睇着她拉着他的手，纵使很反感，但他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在眼中透露出少许的不悦与鄙视。
懒懒的放松腰板，往椅背一躺，“不就是到各个地方去杀人越货咯！这可是娘的吩咐，孩儿每年可都谨尊母命，可没有偷懒过啊！”怪了，这女人今天怎么到他跟前来扮慈母了？她那个听话乖巧又懂事的‘孩子’咧？怎么今儿个没跪在她膝下高声大喊：母妃千岁千千岁了？
他回答让她满意，可那语气又让她生气，她非常讨厌他用这样的态度来跟她说话！但是现在她不能生气，不能！
“涛儿，那你一定很累了吧！你辛苦了。”这么多年来，他在外面怎么做的，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的心慈手软，迟早会让他自己遭到报应的！
“是很累了，毕竟行军打仗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最苦最累的活。”他抽回手，详装捂嘴打了个呵欠。
就算是他的娘亲，他也觉得她的手脏，让她捉住他的手一小会，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那你一会就回去休息，别再到处乱跑了，免得把体力全消耗完了。”现在，也只有他，能为她卖命做事了。
“娘，你是指那方面？”他扬眉笑了，笑得很邪。他没有修饰，他对她说话一向都很直接。
因为他根本，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是真正的母亲。充其量，她只不过是个给他一碗饭吃让他长大的女人罢了。
“娘，这你大可放心，我的能力你是很清楚的不是？”他讥讽的笑着，“而且，就算我体力欠佳，只要喝下娘您亲自泡制的五毒大补汤，什么都立即补回来了，哪用得着休息。”
女人嘴角抽搐了几下，她笑得有些不自然。“涛儿，为娘的只是为了你好。”要不是看在你还有利用的价值，管你是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就冲着你这不敬的态度，早就把你五马分尸了！
这女人说得可真好听，如果不是还要他去帮她杀人，她会对他这么好？已经多少年了？每次有事情要他去做的时候，才会装出慈母的脸孔来安抚他？
呵！可惜呀可惜！
他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不会再被她那变脸的绝活给欺骗了！只是，她爱装，那他也陪她演，毕竟还没到最后，输赢未定！
“娘，孩儿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本来孩儿一回来也是打算立即休息的，只是一听到是娘传人来招唤，孩儿就立即过来了。如果知道娘是想孩儿早点休息，那孩儿应该先休息好了再过来给娘请安的。”他说得有模有样，早知道就好了的惋惜表露无疑。
如果晚点过来，怕是这女人早该跳脚了吧！
“娘——！”远远的，便传来了一男子兴奋不已的声音，女人听到立即变了脸色——从刚才假仙的一张脸，转换为真正的和颜悦色。
“好了，娘，您的乖‘儿子’来陪您了，我这不孝的孩儿就先回去休息了。”看着她那副翘首以盼的神情，他眼神里尽是鄙夷。
心头盼了一天的人总算回来了，再也顾不得理会他，女人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