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静然不理会他这样的插科打诨,淡淡望了他一眼,说道:“咱们也不要废话了,我相信,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你必定是,早便已经对付了端木夜弦吧?”
“你还真是什么都猜到了!”他既似无奈地叹气,又似高兴地叹息,终是淡淡地说,“不错,在那时,我便已经着手对付他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了谢静然一眼,若有所指地淡淡说道:“是利用你,去对付他。”
对于他这句话,谢静然自然是懂得其中意思的,于是也油然问道:“那不知道,究竟是利用我的哪一点,去对付他的呢?”
他淡淡答道:“自然是利用他熟知你的那一点。”
他这般的避重就轻,让谢静然心里有点不爽,于是她的语气也没多么客气了,只是淡淡说道:“我想听具体的,不想听你这般抽象的解释,所以,你应该知道,你要对我说些什么,才算是真的有些诚意。”
听得谢静然这样说,他原先在端着茶杯的手也不由一滞,然后才失笑:“好,既然你这般说,我自然不会再绕圈子了,实话说起来,我这好皇兄可真是颗痴情种子,当年只不过是在秦国见着你一眼,又隔了这许久未见你了,仍然对你情深似海,真是让我好生佩服啊!”
听了他这话,谢静然不由想起她第一次遇见端木夜弦时,正是她被上官铭语侮辱之后,那时的她,埋怨着上天的不公,让那些原不应该属于她的屈辱,让她来承担。
可是就在那时,却让她遇见了端木夜弦。
也只有他,才是第一个,不是对她投以冷眼和鄙夷的男子,也只有他,才是第一个对她露出温和诚挚笑容的男子。
再一次遇见他,是她被赵琳琅打入冷宫之后。
那时,他认定她在慕容玄焱处受到了无限的委屈,要带她离开那片,他认定她遭遇了无限屈辱和伤痛的秦国宫廷,要带她来楚宫,让她尝到世间最甜蜜的幸福。
可是,便和第一次一般,那时的她,也是无情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一个能够轻易让女子为之动心的男子,但是爱情本就是复杂无比,不爱便是不爱,再怎样也勉强不来,所以对于他的一片深情,她也只有对他辜负了。
但是,一想起到了现在,她不但要辜负他的一片深情,更要亲自来对付他,将他自权力的顶峰打下深渊,她的心里,就禁不住感到一阵锐痛起来。
她是否真的是这样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子?
可她的心里却知道,她这样的做法,也是为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她最爱的人。
所以,端木夜弦,她只有对不住他了。
爱情本就是自私的,牵扯到天下纠纷的爱情,更是自私自利得,再不能容忍任何意外因素的存在。
谢静然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惆怅压抑下去,望了端木夜歌一眼,微微一笑,说:“你怎的竟对我说这种话来了?难道你不怕,因为你的反复提醒,我会又再度记起端木夜弦对我的一切好处,而不由自主地心软起来么?”
端木夜歌也抿唇一笑,轻轻喝了一口杯中茶水,淡淡说道:“你不会的,我了解你。”
谢静然一扬眉:“哦?看不出来,你倒还真了解我,莫非有句话说得对,往往最了解的,反而是敌人?”
他轻笑一声,说:“为何火药味这般的重,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然后,他便放下茶杯,凑近了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谢静然,你怎的一直没有看清,其实,我们是同一类人,不是么?”
自他口中轻轻喷出的温热气息,在谢静然的耳畔萦绕不休,让她的心,不由也有几分的紊乱起来。
她慌忙不动声色地稍稍移开一下身形,不让自己陷入这一片些微的暧昧中,以免让心再度泛起奇怪的涟漪。
她不置可否地一笑:“我怎会和你一样?我可自认,没有七王爷这般深的城府,也没有七王爷这般毒辣的手段,我又有哪一点,能够及得上七王爷这般的诡计多端,心狠手辣?”
“哈哈,谢静然,你是第一个,将我说得这般不堪的人!”
听得谢静然的话,端木夜歌不怒反笑,然后,便又再度移向她的耳畔,说:“你错了,其实你这般说我,便等若是在骂你自己!你说我心狠手辣,你说我诡计多端,其实,你又能输我几分?只不过,这一点,便连你自己,也是没有认识到,毕竟——”
他伸出手,在她的脸颊处轻轻划过,笑道:“我的狠,是流于表面,一丝一毫,都被你看得清晰;而你的狠,却是深藏心底,除了我,再无一人能看清!不然,为何面对那些男子的深情,你都能这般心硬地视而不见?你说,这样的解释,可曾正确?”
他的话,又似最锋利的剑刃一般,轻而易举,便刺中了谢静然心底深处埋藏最深的一根弦。
他还真是她的克星,无论她埋藏得有多深,他都是能够看透她心里所想,这样的一个存在,对她来说,也不知道是最大的磨难,还是最庆幸的救赎。
也许,真是如他所说,在她的心底深处,她也是如他一般,心冷如磐石吧。
不然,她也不会与他之间,有着一种莫名的心灵契合,便是与慕容玄焱之间,也是感觉不到的。
便只有真的是同一类人,才会有这样灵魂投契的感觉产生吧?
而他的狠,又何尝不是深埋心底?
若她与他走得不是这般的近,他的狠辣,她又能看到几分?
而他若不是也与她走得这般近,她心中的冷然,他也是不能有丝毫的了解。
原来她们真的是同一类人,同样的外表无辜,内心里,却是荒芜清冷一片。
纵然不愿承认,但是经由他这般说出来,以往她自欺欺人被她掩饰的那些性格弱点,却全数被他这句话给翻了出来。
既然这样,那她也没有遮掩的可能了吧?
可是……为什么她明明觉得,她会这般轻易便接受他的话,并不是受她的本性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