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烺轩卷起尚未裱褙的书画,拎起书案上那件白羽为他准备的墨黑织羽大氅,他披上大氅拿起书画,从白羽的书房走了出去。
推开门的刹那,明媚而慵懒的阳光打照在烺轩冷漠的脸庞,他的眼睛不适应地眯了起来,一丝妖异的气息从他的眼底悄无声息地溢了出来,撞进深秋沁寒的风中,静悄悄地散去。他戴上风貌掩去自己那张神魔难辨的脸庞,迈出白羽的院子。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住着烺纯和他的妻子。
烺轩推门闯了进去,印入眼帘的画面仿佛恒定的时空——素白的发带随风飞扬,素白的衣袍被阳光照耀得仿佛晕染光华,温柔静雅。烺纯的衣饰是济世普遍的装扮,他正在做的事是每个济世大夫都会的工作——素净的手指仔细地去除麦门冬的芯。
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正认真地专注于手里的工作,熟练而耐心地去除药材不必要的部分。
烺轩伫立在院门外凝望自己的孪生,恍然想到,自己这一生从未做过一件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一味的随心所欲,哪怕害得别人生死一线也无所顾忌。他从未像烺纯这样能够安安静静地呆上一整日,只为去除药材的杂质,只为了让病患服用最干净的药,从而早日康复。
听见门外的声响,烺纯停下手里的工作,抬头望过去,只见一身外出装扮的烺轩朝自己走来。
烺轩在烺纯的对面站定,将卷起未裱的书画轻放在一笸箩的麦门冬上,“谁画的都好,就是别说是我画的。”说完转身即走。
“不进去和她告别吗?”烺纯立即开口问,他的语调平静如昔。
烺轩有所动容,停下离别的脚步,半晌才道:“哼!进去被她骂吗,看见她我就厌恶。”他转回身,冷笑着看着烺纯,“还有你也是。如果可以,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总会令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言儿还在睡,我给她喝了些安睡的药,一时半刻不会醒来。”烺纯淡淡地说,重新坐下开始除芯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