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兰茉奇怪地看着她:“不是江姐姐你说的吗?女儿家也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那些所谓的礼仪教化、三从四德,全都是狗屁不通的玩意,不管男人女人,生来都是自由的,还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被那些严苛的规矩束缚了手脚。”
她说过这些话吗?说过吗?她到底是该为奚兰茉听进了自己的理念而高兴,还是该为她过度理解她话中涵义而悲哀?
“茉儿,话是这么说,可……女孩子毕竟要矜持一些。”这个理由自己听了都汗颜。
“为什么要矜持?矜持只是做作的一种表现,这也是江姐姐你说过的。”
晕,她到底都对奚兰茉说了些什么啊!
“茉儿……”
“我不跟你说了,我一定要赶在宋公子生辰前将香囊绣好,我是在太笨了,都没有宫女绣得好看。”奚兰茉打断江晚鱼的话,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宋公子给她编织的梦幻中了。
望着奚兰茉焦急离去的身影,她心头的忧虑越发得沉重了。
最近不知何故,奚国与淳羌边境屡屡有人闹事,从小打小闹,变成了现在的硝烟弥漫,根据现下的形势,怕是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奚成壁近来为了此事而烦忧不堪,虽说以奚国之力,未必打不过一个小小的淳羌,但如今江山甫定,国之根基未稳,一场战争下来,一夜回到解放前,经济萧条,人民一无所有,国家等于是完全瘫痪,加上各地藩镇之事还未彻底解决,若藩王趁机起兵谋反,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
所以,在这样一个时刻,奚兰茉的少女怀春,真的算不得什么大事,起码宋奕表面上还算是一表人才,又在今次科考中一举夺魁,少年有成,意气风发,公主嫁新科状元,再美妙不过的一对璧人了。
她有些丧气,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还说什么治理国家,太平盛世,果然都是骗人的吧。
可这世上,最难的不是治国齐家平天下,而是感情。
感情最难懂,最难看穿,最难摆脱,最难忘怀。
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奚兰茉对那宋奕,并非真的动情。
情之一字,当真害人呐,否则,她现在已是海阔天空,逍遥自在,随心所欲了,又哪里需要担心这担心那,还要陪着慕容怀卿玩捉迷藏。
晚膳过后,奚成壁要处理国事,有关战争的事情她插不上手,毕竟朝中有那么多的能臣武将,他们提出的意见,远比自己有建设性,更理智更有效,所以她便提前离开了皇宫。
此时日头已经落山,街道上也燃起了万家灯火,星辰如梭,夜幕沉静。
踏着从各家各户透出的荧荧暖光,她悠闲地走在归家的路上。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这个异世界度过了一年时光,原以为自己是那种适应力极差的人,没想到短短时间内,她就已经和这里的人融为了一体,甚至有种自己原本就属于这里的感觉。
街上行人或匆忙,或安逸,或微笑,或苦闷,不过这更添了一丝平淡的人间烟火味,让人从心底觉得温暖甜蜜。
或许,这就是家的感觉吧。男女低语交谈的声音,与孩童欢快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没有什么事,能比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更美好。
她期望能有个真正的家,就像前面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女子幸福地依偎在丈夫的怀抱中,身边一双儿女围绕,无比的满足绽放在女子微牵的唇角。
看着看着,她忽然有些恍惚,女童咯咯的笑声,也变成了凄厉的哭喊。
“妈妈,妈妈,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小鱼!我会很乖,再也不惹妈妈生气!妈妈别走,妈妈你别离开我,妈妈!”
女童的哭喊声尖利刺耳,撕心裂肺,突如其来的绝望与悲怆涌入心头,那场景是那么熟悉,那份疼痛也是如此刻骨铭心。
在泪意涌上之前,她猛地转过身,抬手捂住口鼻,将差点宣泄出的啜泣与软弱一同逼了回去。
“你看到了什么?”身前突然停下了一个人,雪白的绣兰花长靴映入视野,同时一张洁白的帕子被递到眼前:“你在哭。”
之后的三个字,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她窘迫至极,因那毫不留情的三个字,憎恨起自己的脆弱,别开眼,并不去接那递到面前的帕子:“风眯了眼而已。”
“是吗。”对方并不揭穿,只微微抬手,她立刻感觉到柔软的巾帕掠过眼睑的触感,像是被电到一般,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温润的黑眸,慕容怀卿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般,泰然地将帕子收好,盯着她的眼笑道:“哭泣并非软弱的行为,若是连哭都不敢哭,那才是真的懦弱。”
她倔犟道:“都说了,是风眯了眼,我才没哭!”
他呵呵一笑,那声音清润沉然就似夜晚的柔风,可听在耳中,却极为不舒服,她知道,他再嘲笑她心口不一。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绕开话题。
“闲来无事,出来走走。”
哼,这话说的不错,的确是闲的发慌了,她朝他身后看了眼:“就你一个?”
慕容怀卿明知故问:“姑娘还想有谁?”
她撇撇嘴:“你的跟班呢?”
“你说梓山?他要努力赚钱养活他家王爷,自然没空陪我出来闲逛。”
她知道他在说假话,不过这已经成了两人的相处模式,她也从未对他说过真话不是么?
故而不在乎道:“那你让他多多努力,王爷这尊大佛每日开销极大,那点钱可养不起你。”
他飘然一笑:“是,姑娘的话,我自会替你传达。”
没意思,整日跟他虚与委蛇腻都腻死了,就不能来点新意?说假话远比说真话累多了,他到底什么时候走啊,或者说,奚成壁什么时候才能替他寻到一门合适的亲事啊!
“左右无事,既然你我不期而遇,不如一起走走?”慕容怀卿忽的提议。
她诧异:“你和我?”
慕容怀卿又沉沉一笑,问了一句之前同样的话:“姑娘还想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