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施羽哑着声唤道:“婉玉。”
女子已经绾好发髻,正在挑选头饰,目光在妆台上各种各样的饰品上浏览一遍,却无一满意,干脆丢下手中玉梳,站起身来。
她没有穿亵衣,甚至连肚兜也没有穿,只披了件薄薄的丝绸罩衣,有种春困刚醒的感觉,可脸面上的妆容却精致无比,无懈可击。
她缓步朝秦施羽走来,在离他还有一步远时停下:“怎么如此狼狈?”
他强忍着上前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静声道:“我失败了。”
澹台婉玉脸色顿变,鲜红的唇在这密闭狭隘的空间里,显得更为艳丽,如食鲜血:“这计划天衣无缝,怎么会失败?”
“我也不知道。”秦施羽满脸懊恼。
澹台婉玉盯着妆台上一溜的饰品,水润的眸,划过一丝阴郁:“既然失败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秦施羽脸色大变,再也忍不住,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婉玉,一切都完了,澹台国完了,过去的荣耀与光辉也完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带你走,走得远远的,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奚成壁他不会找到你的,我保证!”
澹台婉玉冷笑,伸出如玉的指尖,点在秦施羽的胸口:“跟你走?秦施羽,你失败了,不等于我失败,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能给我什么?别忘了,你现在是亡命之徒,不是翰林院大学士,更不是一朝右相,说白了,你现在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你拿什么给我幸福,难道让我与你一同颠沛流离,浪迹天涯,过吃不饱的穿不暖的苦日子?”
秦施羽脸色惨白,澹台婉玉的话,就似一根根尖利的刺,刺向了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是的,他什么也给不了她,就连最简单的事也无法替她做到。
“可是你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他们发现。”他想了想,压低声音,严肃道:“奚成壁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他若知道你一次次设计伤害他最爱的女人,你认为他会放过你吗?”
澹台婉玉的脸色也瞬间惨白,不过她很快就压下了恐惧,笑得娇媚艳丽:“他不会对我下手的,或许以前我还会担心,怕他忘不了仇恨,不肯放过我,但现在……”她轻抚脸颊,几缕发丝垂下,柔软荡漾,如美人珠帘,惑人心魄,“你不觉得,我与某个人非常相似吗?”
他心神激荡,震愕地看着她,这张如玉容颜真的很美,美得令人痴醉,而更令人惊叹的,则是这张美颜的神态气度。
不用她说,他早就发现,她与那个女子越来越像,连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都惊人的一致。
“如果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劝你最好放弃。”再像又能如何?她终究是澹台婉玉,不是江晚鱼。
她收了笑,面上一片清寒:“你走吧,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别以为你和我上过床,就自诩为我的男人,没有了身份,没有了权利,你就是一个既可怜又没用的窝囊废!我澹台婉玉,必不会一生卑微,我一定要做人上人!”
“澹台婉玉,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早就该疯了!”她突然扬声大叫,双目瞪得滚圆:“就是因为我没有早一点疯,才会沦落到那个境地!我好无助,好害怕,可谁来救我呢?他们都只会看我的笑话……”她似是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青白,嘴唇颤抖,整个人无力地软倒下去。
见状,秦施羽不禁心软,忍不住上前搀扶,这时她突然站直了身体,脸上的癫狂之色不再,又是一个妩媚的笑:“秦大人心疼了?我随便做做样子你也信,看来男人真是好骗呢。”
秦施羽关切的神色僵在脸上,眼神中的寂寥与失望,渐渐如潮水般蔓延扩散。
澹台婉玉走到妆台前,重新坐了下去,随便找了支溜银喜鹊珠花插在发髻上,盯着镜中倒映出的艳绝面容:“你们男人,都喜欢关心弱小,自以为是拯救世界的救世主,多么伟大,多么可笑。”绛红的唇轻抿,微光中一线凄绝诡艳,她笑着拨了拨耳坠:“但又有几个人,想过自己是否有能力,是否资格去拯救一切?就像你,明明都自身难保了,却还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秦施羽,我澹台婉玉没有了谁都能活下去,即便父皇死了,就死在我眼前,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他该死,只不过死得不是时候,如果你认为,我要活下去就必须依靠你,那你就错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跟你,除非,你能给我至高无上的地位与世间最尊贵的身份!”
秦施羽望着她的背影冷笑:“婉玉,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但澹台国已经覆灭,现在是大奚的天下,那个掌控世间最高权力的男人,他恨你入骨,你这是拿命在赌!”
“是,我是拿命在赌!”澹台婉玉脸色微冷,语气隐有不耐:“与其像过街老鼠一样,卑微下贱地过一辈子,我宁可去死!”
“婉玉,你醒醒吧,有的时候,死不一定才是最可怕的。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放弃那些空妄的想法,好好去过自己的日子?富贵荣华在你心里,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值得你赔上一切?”他冲上前,用力扳住澹台婉玉的肩头。
澹台婉玉冷睨他,咯咯一笑,“秦施羽,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她转过身,握住他的手,置于唇边缓缓呵着气:“既然你这么爱我,那就再为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秦施羽深深看着她,她说的没错,他是爱她,即便她从未喜欢过他,他却还是爱她,可所有的痴心,却尽数变为了此刻的嘲讽与寒心,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份爱付出的到底对还是不对。
大奚江山有个贤明君主,这个国家在他的治理下,物丰邦宁,盛世太平,这本来是一个可以让他大显身手,流芳百世的舞台,他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才能,这原是他一生的梦想,可如今,一切都毁了,都不复存在。
“你可是后悔了?”澹台婉玉觑着他的神色,勾了勾唇角:“后悔爱上我,后悔为了我倾了家业国业,还有你的远大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