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病了。”
“嗯。”对心目中英雄表达一下同情吧,虽然她也没什么感觉。
“病得人事不省,所以我就回来了。”
“呃。”罗暮童鞋,你究竟想说什么呀。
“我没完成主公交给我的任务。”罗暮长叹了口气,终于道出了自己的忧虑:“听他手下的仆人说,他这病来势凶猛,怕是短时间内无法康复。”这才是他最烦心的,主公要摸清每一个藩王的脾性,他们对于削藩的态度,好计划出相应的对策,主公信任他,才把差事交给他来办,可他呢,直接来个出师未捷身先死,他愧对主公啊。
江晚鱼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虽说他的烦恼并非多余,可告诉自己又有什么用?
“听说武宣王本来就身体不好?”
“是啊。”要不怎能病得人事不省?
江晚鱼听了,却是摇摇头,目带深思:“怕是有意为之。”
“你怎的知道?”
“我不知,我只是猜测而已,为何他早不病晚不病,偏偏你去了,他就病了?或许有凑巧的可能,但日日都凑巧,就不太可能了,你可以明天再去看看,他若还病着,你就后天再去,反正有借口不是?只要你能坚持住,他的病总会好的。”
罗暮听得目瞪口呆,这丫头不简单,一肚子坏水啊!自己以后得小心着些,可别也被她算计了。
“照我说的做准没错,就这么定了,你去禀报你主子,我呢,要回去补眠了,再见。”这次罗暮没拦她,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半晌没有反应,不知在想什么。
江晚鱼早出晚归,在其他宫人还睡着的时候,她就被迫起床干活去了,回来的时候,其他宫人也早已睡下。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仰天一叹,再一低头,顿时如见鬼一样,猛地刹住脚步,死死瞪着前方。
谁能告诉她,那个本该在保和殿的人,为什么此刻却在这里?
一身黑袍,负手而立,目若冷潭的男子,在这微显幽寒的夜里,就如阎罗殿里的勾魂使者,实在有些吓人。
她定了定神,朝前走去。怕什么,他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走到近前,才发现这位帝王的脸色有多么差劲,她突然有些后悔现身相见,装作没看见转身闪人不就好了!
“你回来!”
想到就做,结果她真的准备闪人,只不过看都看见了,闪得再快也没用,冷厉的喝声携着清寒的晚风一并吹到耳边。
闻言,她猛地停下脚步,自己又不是傻瓜,知道这个时候还是顺着那暴君的意来比较好。
转身,谄媚地对着面前一张阴沉冷鸷却俊美得有些惨绝人寰的脸道:“奴才眼拙,怎么就没看出是皇上您老人家,还以为是哪个九天下凡的神祗呢。”
听了她的恭维,奚成壁眼角狠抽了抽,要不是他善于隐藏情绪,只怕早被她这幅看似诚惶诚恐,实则假仁假义的模样气疯了。
“别以为你马屁拍得好,朕就会原谅你欺君罔上的罪。”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淡淡启口。
江晚鱼吞了吞口水,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暴君竟然这么阴险,说是让自己下工后去保和殿见他,可他自己却先一步到这里来守株待兔,不得不说,这暴君恨了解她的个性嘛。
“这个……其实奴才是想先回来换身衣裳,再去见您的。”她故意把自己的头发拨拉得乱蓬蓬的:“您看,奴才这个样子去见您,实在有失体统,是大不敬,您一定能体会奴才那份想要尊敬您的心情吧?”
她嘴角上扬着,面对他阴沉冷然的目光不再惶然,也不再躲闪,两只眼睛弯弯就似天上的月牙。看来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接受了他给予她的不公正待遇。
他别开眼,晚风吹得他宽大的袍袖猎猎作响:“你尊敬朕?”
“是啊,我可是把您摆在案桌上每日供奉着。”
他眉头一皱,摆在案桌上供奉?那不成了牌位吗!
转头看她,却见她一脸认真,这个表情倒是不错,虽然他知道,这并非出自她的真心。
身为帝王,即便有万民臣服,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呢?在这偌大的皇城,那些对他毕恭毕敬的臣子、宫人,又哪个不是因着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如果他不是帝王,无权无势,又有谁,会尊敬爱戴自己呢?
江晚鱼生怕他又找自己麻烦,即便心里对他恨得牙痒痒,表面也得装出一副诚挚忠恳的模样来,只是到底是气不过他拿自己当出气筒,害得她没了自由,平白无故代人受罪,所以忍不住逞了口头之快,间接骂他是死人。
以为他定会勃然大怒,谁知他只是淡漠地瞥了她一眼,便陷入了沉寂。
今晚的月色并不是很好,时明时暗,凉薄的月光穿过树影,被切割成凌乱的一片片撒落在地,也在男子的脸上,投下了落寞孤寂的暗影。
落寞?孤寂?
她被自己脑中冒出的形容词吓到了,这个狂妄霸道,冷血酷戾的男人,怎会有落寞孤寂的时候?他可是天下之主,万民敬仰,谁见了他不是肃然起敬,人生功与名皆已成就,高高在上的地位与身份,是所有人唯能仰望却求而不得的,他什么都有了,还有何不满足,还有何可叹息,还有何种遗憾?
对这种一点也不懂得知足常乐的人,她只能报以一声嗤笑。
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一下子被她这声虽轻,但在暗夜中显得尤为突兀的嗤笑打破了。
落寞的神色骤然自奚成壁脸上消失,没比清冷月色暖多少的目光如剑般投向她:“你笑什么?”
这句话,前几天他才问过她,只是口吻略有不同,那时候,他携着一身怒气,而此刻,却隐约藏着一丝不服。
她这回也没逃避,不但嘴上强硬,连目光也毫不畏惧地与他直视:“我在笑你身为皇帝,却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你自己。”
一瞬间,从奴颜卑膝变为了不卑不亢,她这番转变,一时间倒让奚成壁不及接受,“朕怎会看不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