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怀卿!”她低吼一声,声音穿过雨帘,精准地落入慕容怀卿耳中,他却充耳不闻,抬起一只手,下了必杀令。
连人命都不放在心上的武宣王,何况一只畜生,下了命令后,他便转身,打算回房。
江晚鱼心里很清楚,他杀海盗,不仅仅为了以绝后患,更是在警告她,在震慑她。
他是不会放海盗一条生路的!
她脸色煞白,似洁白的冰雕,突地,她调转身子,朝远处那个黑点喊道:“海盗,匍匐!”
黑影趴了下去,躲过了第一波箭雨。
她再喊:“海盗,左移!”
黑点朝左侧翻滚,又绕过一波箭雨。
“海盗,跳!”
黑影跳起,第三波箭雨落空。
慕容怀卿从容前行的步子一顿,倏地大步返身,从一名弓箭手中抢过长弓,三根羽箭,同时弯弓搭弦。
弓弦紧绷,三根羽箭的翎羽在簌簌冷风中震颤,那股勃然的力量感,即便相隔较远,江晚鱼也能清晰感受得到。
再看远处那个黑点,已经快要消失在茫茫地平线,这样的距离,应该是个令人安心的距离,可那弓弦在风中一触即发的颤动感,却令人遍体生寒,她几乎不顾一切地奔向慕容怀卿,手中暗弩疾射而出,径直指向那个手挽长弓的男人。
在她手中暗弩射出的瞬间,慕容怀卿手里的羽箭也离弦而出。
箭矢的速度很快,江晚鱼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三支羽箭,就已经逼近了远处的黑点。
而自己射出的精巧暗弩,竟被慕容怀卿随即甩出的长弓击落在地。
她失手了。
同时,远处响起一声惨叫,那是负伤的兽,发出的痛苦哀嚎。
她猛地转身,朝远处看去。
目之所及,再也看不到那道黑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海盗……”她低低唤了一声,难受地别开眼。
这时,慕容怀卿指挥身边的一名弓箭手,命其将海盗的尸首捡回来。
那弓箭手刚跨前一步,江晚鱼突然上前一步,拦住对方,冷声道:“我去。”
慕容怀卿皱了皱眉,看着她道:“还是让别人去吧,我会好生安葬它的。”
“不。”她坚定道:“我去。”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
之后的四个字还未说完,就见江晚鱼推开那名弓箭手,坚定地朝前走去。
他眉间皱痕愈深,挥手示意,命梓山跟上。
梓山领命,悄声紧随在江晚鱼身后。
黑点消失的那个距离,看起来似乎挺远,其实要不了多久便能走到。
只走了一半,江晚鱼便清楚地看到远处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影,脚步不由得一滞。
鼻腔里酸酸的,所有的悲怆一瞬间化为愤怒的烈焰,藏在袖口下的手紧紧攥起。
梓山见她停下,于是也停下脚步。
就这样,她离海盗一段距离,梓山离她一段距离,这样的妆台持续了许久,连慕容怀卿亦难免不耐时,她突然笑了一声:“梓山,你说我如果杀了你,你的主子会不会心疼?”
梓山愣了一下,与其说他没想到江晚鱼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倒不如说,他想不通,她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与他探讨这种无聊的话题。
梓山不答,不是他不知如何回答,而是根本无需回答。他的命是慕容怀卿的,如果没有主子,这世上就不会有梓山。
死,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等了片刻,却只等来沉默,不过江晚鱼却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点点头:“你是个好奴才,就是太没主见了。”
梓山正疑惑她说这些的目的时,眼前突闪一片亮光,那片亮光中,无数的银针如此刻天边落下的细雨,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他连忙拔剑抵挡,但银针的数量太多,且速度奇快,即便能挡下一部分,最终还是被银针所伤。
于此同时,江晚鱼冲着不远处的黑点大喊一声:“海盗,跑——”
跑字刚落,那个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黑点,猛地跳起来,朝着前方密集的灌木丛跑去。
这个变故是谁也没有料到的,连远处面如沉潭的慕容怀卿也不禁勃然变色。当然,这条黑色的巨犬并非毫发无伤,慕容怀卿射出的那三支箭,一支被海盗避开,一支射中了它的腹部,另一支,则被它叼在了嘴里。
这是江晚鱼平日与海盗的娱乐项目,多亏她总是丢东西让海盗去接,否则这第三支箭,它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
但即便如此,那没入腹部的羽箭,也对海盗造成了几近致命的伤害,不知它还能撑多久,如果不及时止血,连续跑这么远的路,它终究是熬不住的。
海盗终于成功逃脱,江晚鱼却依旧忧心忡忡。
梓山痛苦的闷哼声从身后传来,她看也不看,直接绕过他,往回走去。
经过慕容怀卿身边时,她瞥一眼他紧绷的侧颜:“王爷感觉如何?是痛苦,还是愤怒?”
他不答,只看着远处默不作声,江晚鱼也没有追根究底,冷哼一声,便继续朝前走。
刚与他擦肩而过,却突然被拽住手腕,一双幽黑如夜近在眼前:“这么做,你很开心?”
“你指的什么?伤了梓山吗?”她冷笑加深:“如果你问得是这个,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是,我很开心,非常开心。”
他眸色不动,“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她不是明知故问,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个神经有问题的慕容怀卿,到底想做什么。
他微微眯了眼,那半窄的眸,将光泽逼压得更盛:“逃离这里,回到那个牢笼,对你来说,就这么开心?”
她哑然,搞了半天,原来他在纠结这个,“我只做我喜欢做的事,我不愿意跟你走,不愿意去什么冀州,这么简单明了的道理,你不明白?”
他依旧半眯着眼,除了那一片冷凝的光泽,什么都看不清:“你只是一叶障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