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眼中,似乎没有活人死人的区分,有的只是没有感情的注视。她这一生也算是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般漠然的人,他的身上,像罩了层寒冰,甚至连发梢,都在宣告着生人勿进的讯息。
她吞了吞口水,用下巴指指离自己脖子大动脉不到半寸距离的刀尖:“有话好说,你又不是女人,别这么凶器逼人。”
男人连眼波都没有颤动一下,自下而上望去,他就像是个俊美无铸、宛若天神下凡的高级人偶。
倒是他身旁身着青色皮甲的少年笑嘻嘻道:“主公,你看她是不是吓傻了?”
男人没有回话,只将那本就离江晚鱼大动脉没多少距离的刀尖,朝她脖颈最脆弱的地方移了移:“澹台婉玉,直接杀了你,似乎还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什么?”她炸了眨眼,满脸迷惑:“谈谈什么?”
男人双瞳陡然一缩,一丝狠辣之色浮上那淡色的眼瞳,“澹台婉玉,休要与我装傻,对我来说,你的命根本就不值钱。”似是要让她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般,那锋利的刀刃,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轻轻划过。男人的刀,定然是举世无双的好刀,才这么轻轻一划,脖颈顿时血流如注。
幸好不是大动脉,否则她现在就不是血流如注,而是血喷如泉了!
但即便对方没有要她性命的意思,她还是气得怒火中烧,被人莫名其妙杀了一次,她不想再尝试一次那种不甘的绝望!
她死死盯着面前的一身甲胄的男子,咬牙低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也太张狂了吧!管你老爸是谁,法律是不容蔑视的!”
这回轮到男人眼露迷惑:“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赶紧把我放了,别再玩什么cosplay,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的家人想想吧,你忍心让他们背负社会舆论过一辈子吗?我看你年龄不大,也就是二十出头。哥们儿,收手吧,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你是逃不掉的,网友们随便一人肉,哪怕你躲到地下当山顶洞人,照样也能给你挖出来!所以,听我的,赶紧放了我,去公安局自首,或许看在你认错态度好的份上,只判你个无期徒刑,你再表现好点,说不准二三十年后就能出狱了。天大的事都有办法解决,别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江晚鱼苦口婆心,如果真能说动对方,不但自己小命得保,而且还是功德一件啊!
男人听她说前几句时,眼中神色还稍有动容,可听着听着,那双才被敲开一丝裂缝的冰层,就又冻结起来:“你若再胡言乱语,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她仰头,微微向后错开身子,先前那一刀看着恐怖,实际上流了些血后,没多久伤口就凝结了,但她怕眼前这疯子再给自己一刀,所以还是离他远点,就算他真的下手,她也好有反抗的机会。
就在她考虑脱身之计时,远处又走来一群身着古装的人,这些人被一队士兵押解着,皆是铁镣加身。
其中一名圆脸少女看到她,突然一脸悲怆地朝她扑来,口中高喊:“公主千岁!”
江晚鱼愕然,嫣红唇瓣微张,许久后,在一片混乱中,既缓且慢地说了三个字:“草、泥、马!”
她说了什么,自然无人明白。
那踉跄朝她奔来的少女,因手脚被缚,只跑了两步,就被士兵抓住后领拖了回去,但那少女却十分执着,一边哭喊,一边拼力朝江晚鱼这边靠近,一名士兵不耐,扬起手里的鞭子,狠狠朝那少女打去,一声惨叫后,少女跌倒在地,半边面颊渗出殷红血水,大片大片,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微张的唇猛地闭上,江晚鱼那张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的脸,骤然褪去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到底还是不是男人,竟然这样对待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女孩,最近虐童事件频出,这帮人显然也是变态一族的,搞不好,真的会杀了自己!
再次抬头朝那冷漠男子看去,发现他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这简直就是上古凶兽转世啊,一个眼神,一句话,足以毁天灭地。
女孩的惨叫声在耳边回荡,对比男子平淡无波的神色,愤怒一时赛过了惊恐,她冷冷看向男子:“那女孩年纪这么小,你们如此折磨她,还有没有人性!”
听了她的责问,男子依然面色淡淡,半点愧疚也无,只转了转手腕,那刀刃,与她脖颈贴得更紧密了:“闭嘴。”很轻很淡,几乎一出口就湮灭在狂风中的声音,却带着十足骇人的杀意。
她天生对危险直觉敏锐,知道男子是真的有意要杀她,当下不再多说,乖乖闭紧了嘴巴。
喊她公主的少女被拖了下去,地上留下了一串红色的印记。
她不忍地闭上眼,朋友都说她自私冷漠,典型的你死好过我死的人,她原先还不肯承认,如今在自己生命和陌生人生命同样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她果断选择了保全自己,这样的她,不是自私冷漠是什么?
哭喊与呻吟声渐渐远去,想到那女孩即面临的遭遇,不由得沉沉一叹。
还没来得及对那被拖走的少女表达自己的同情,就听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低沉且怒的喝声:“统统拉下去,充为军妓!”
话落,她便被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给架住胳膊,径直往后拖去,眼前景象飞速倒退,可见那两人走路的速度有多快。
之前一直是跪着的,所以看不清周围的情景,这会儿站起身,虽然还是比家人矮了半截,却足够她将眼前的景象看个清楚。
她所在的地方,确实是个横尸遍野的战场,到处都是断手断脚的尸体,一些人正在处理那些尸体,不同穿着的尸首有着不同的待遇。
着红衫的被随便丢弃在一个大坑中,等堆满了,桐油一浇,火把一丢,便算完事。而着黑衫的,则被整齐地放置在一辆辆平板车上,还有专门的人在挨个做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