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叶夫人说话算话,很快就集结了六千人马,连同调兵的兵符,一同交到了江晚鱼的手上。
时间很紧,她已经传令下去,召集所有微臣武将,于早朝时分,前往金龙殿候旨。
此消息一传出,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必定也开始部署准备,胜负就在此一搏了,这或许是她这辈子,所面临的最大考验。
天还未亮,朝臣们就开始陆陆续续进宫。
江晚鱼坐在铜镜前,差人为自己细细装扮。
几乎不施脂粉的她,今日却打扮得十分艳丽,繁复的鸾凤凌云髻,配以垂珠玉赤五凤金步摇,满头珠翠金玉,耀目逼人。尤其一身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更是华贵到了极点,长长的衣摆划过程亮的地面,似一朵绛红色的祥云。眉心一点娇红,嫣如丹果。照镜子的时候,她几乎都要认不出镜中人,富贵妖娆,凛然端华,有种天下权势集于一身,目空一切的感觉。
那样子让她陌生,却又让她熟悉,好似她生来就该如此,就该俯瞰天下众生。
她不再是那个从异世而来卑微轻贱的小侍女,也不再是被皇帝捧在手心疼在心尖的小女人,从现在开始,她是这个皇城的主人,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是掌控诸人生死的王者。
一身盛装,踏上高高的台阶,这是她第一走进金龙殿的正殿,第一次站在龙椅前,俯视众臣。
这里,是天下权利的至高点,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没有正真站上来,就不会懂得那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与空虚,不会明白其中的酸甜苦辣,风雪寒霜。
南翼还那么小,就已经与她一同,站在了这个天下最尊贵也最卑微的地方,与她一同俯瞰众生。
朝堂很安静,但她知道,这安静只是暂时的,更大更猛烈的暴风雨还在后面。
她走到龙椅前,将小南翼放在上面,孩子虽然只有几个月大,却似乎能看懂大人的眼色,乖乖抓着扶手,不吵也不闹,只睁着琥珀似的眼,咕噜噜四下张望着。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忍不住开始私下窃窃私语,殿堂下,只有罗暮一人目不斜视,安静沉稳地站在人群首位,像是一尊泥塑。
安顿好南翼,江晚鱼这才缓缓转身,居高临下看着私语不休的众臣:“本宫今日召集各位大人,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大家。”
议论声骤然停止,无数双眼睛,全部落在她的身上。
她站得笔直,声音平稳,目光威严。
今日的盛装不是穿给自己看的,而是给在场的所有人看的,她必须要对得起这一身华丽的装束。
“武宣王谋反一事,大家应该都知道,皇上一生操劳、为国为民,此次为剿灭叛军,不惜以身涉嫌,御驾亲征,原本军心振奋,战事平歇,眼看即将大捷,谁料武宣王突生诡计,暗中布下陷阱,皇上为人磊落,对于武宣王的阴谋一时不察,遭到了暗算,不幸……身亡。”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臣的反应,无不是震惊骇然。
“上将军罗熔为保护皇上,也不幸战死沙场,罗氏一族忠肝赤胆,鞠躬尽瘁,本宫很是敬重,皇上身边有这样的忠臣义士,实乃我大奚之福,若不是武宣王太过狡猾,皇上和罗将军也不会战死。”她激愤而沉痛地说着,话虽说的夸张了些,但那份感情却是真的,有人见她掉泪,即将出口的责问,只好吞回去。
江晚鱼一边拭泪,一边暗中观察殿中各人的表情,“皇上殡天前,曾下达口谕,一旦他离世,将传位于大皇子奚南翼,但皇子尚年幼,希望各位大人,能够与本宫一同辅佐幼帝。”
此话一落,众人的脸色顿时变了,有震惊,有惶然,有无奈,有无谓,有理所当然,还有怒发冲冠。
江晚鱼这番话说的很明白,皇帝驾崩了,现在她的儿子就是皇帝,她作为皇帝的亲生母亲,自然位居太后,说是帮衬,还不是想要垂帘听政,独揽大权?
“敢问皇后娘娘,您说的皇上口谕,有谁能够作证?”
罗暮抬头,看样子是准备站出来表明立场,却被江晚鱼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口谕什么的,只是一个幌子罢了,就算真的与口谕,不想让她如愿的人一样不会承认,她这时候还不能把罗暮拉进来,他是站在哪一边的,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到时候真的群起而攻之,罗暮只怕也招架不住。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死咬一个真理,“中书令这是什么意思?皇上膝下只有一子,难道不由皇子继承皇位,要你来继承不成?”
通常,在皇帝只有一子的情况下,即便没有诏书,也该由这一子来继承皇位,只不过,慕容怀卿很早之前,就给她留下了一个难题。
当下又有人站出:“没错,皇上膝下的确只有一位皇子,只不过,皇上自己的身份都有待确认,更别说皇子了。”
江晚鱼脸一沉:“尹尚书此话何意?皇上的身份,岂容你来质疑?”
尹尚书不卑不亢道:“谁都知道,皇上的真正身份,是淳羌的前王子,一个外族人,怎么能够做我大奚的君主?”
“放肆!”江晚鱼厉声高喝:“皇上是先帝的亲生子,根本不是什么淳羌的前王子,尹尚书如此胡言乱语,诋毁君王,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尹尚书好像有靠山,一点也不惧怕,“证据确凿,无需争辩。”
“你所说的证据,是武宣王的一面之词吧。”看起来,慕容怀卿的心腹还真不少。
“武宣王的话自然算不得证据,但皇上异色的瞳眸,却可以说明一切!”
“好笑,只凭借瞳眸的颜色,就能判定皇上的身份了吗?”
“这只是其一,武宣王说过,当初偷换婴儿的嬷嬷,就在当初静妃娘娘生产的那座尼姑庵出家,找人前来一问,一切自见分晓。”
江晚鱼顿觉不妙,这尹尚书如此信誓旦旦,难道真有什么把柄落他手上了?
正自思量,罗暮突然站出,道:“尹尚书说的这个嬷嬷,现在就在殿外,不妨宣她进殿,真相如何,一问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