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王八蛋!装睡占姐的便宜是不?”她干脆本性暴露,粗话脏话一起上:“妈的!你再不松开,老娘捶你信不信?”
此刻的奚成壁真是脾气好的没话说,她怎么骂他,他都不生气。
如果他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可惜,这是在白日做梦。
“不……你们不要走……那里危险……母妃!父皇!”断断续续的呢喃从奚成壁口中吐出,他像是害怕极了,死死抓着江晚鱼的手,他掌心冰凉,似在无声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惊恐。
她本想丢开他,却鬼使神差地握紧了他的手:“皇上,皇上,你醒醒啊!”
“你们要干什么,不要杀我的母妃,不要……”他的声音不大,却尤为撕心裂肺,紧闭的双眸,在那纤长的睫毛下,渗出了一滴晶莹。
她愣住了,亲眼看到这只上古凶兽流泪,简直比那什么山无棱,天地合,还要稀奇难遇。
轻轻伸手,将他睫毛下那滴泪珠抹去。
呆呆望着指尖的一点晶莹,她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痛,想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给牢牢捆缚了起来。
他来回翻覆,神态绝望,额上的汗珠越发密集,连那泛着淡粉的唇,也褪去了那诱人的色泽,变得惨白骇人。
“喂,奚成壁,你快给我醒来,听到没有!”再这么下去要出事了——她的手腕很疼啊!
她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可他却深陷梦魇无法自拔。
江晚鱼见状,咬了咬牙,一低头,在他抓着自己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疼痛传来的瞬间,他终于摆脱了噩梦的纠缠,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
以往,那双眼在睁开的刹那,带给人的是一种森冷严酷的感觉,可此时,那双茶色的眼瞳,却流露着一股茫然的脆弱,没有焦距的样子,有些令人心疼。
他缓缓转头,似乎对她在自己身边这一事实感到奇怪,又看看两人交握的手,更是惊愕不已。
“你……怎么在这?”出口的声音,像是掺了沙子一样,浑浊嘶哑得厉害。
“奴才来叫皇上起身的。”她也意识到了两人现下的窘境,解释道:“皇上做恶梦了,奴才不得已,只好咬了皇上一口。”这一口咬得真爽啊,完全把她以往想发却不敢发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了。
闻言,奚成壁皱了皱眉,往紧抓着她的那只手看去,虎口的位置,果真有一圈深深的牙印。
难保这丫头不是在公报私仇,咬得还挺狠。
他松开她,缓缓坐起身,因出了身汗的缘故,起身的瞬间,竟感到有些冷,眉头刚不悦地挑起,背上就被披了件衣袍。
她倒了杯热水,递到他面前:“皇上要不要宣太医看看?”
他接过她递来的水杯,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面容:“不用。”
“哦。”拿回水杯后,正欲替他更衣,他却刷的拉下了帷帐,隔着帐子对她冷声道:“你站到一旁去,朕要静一静。”
嗯?这家伙在闹什么脾气?该不会被自己看到他的窘态而害羞了吧?
害羞?她被自己想出的这个形容词给逗笑了。
奚成壁会害羞?他竟然会害羞?搞什么啊,就算生活无聊,也不至于拿这个冷笑话来当调剂吧。
憋着笑,垂首恭敬应了声,便退到了离龙榻最远的角落待命。
帷帐内,奚成壁看着自己手上的牙印,脸色阵青阵红。
说是害羞倒不至于,但也八九不离十。不用想,也知自己深陷于噩梦中时的样子有多狼狈,若是见到他这番模样的是别人,怕是早就成了尸体一具了。
可为什么,他却无法对她下手?
是因为刚醒来时,看到她那双清润乌黑眼眸时的安心,还是那双始终紧握自己不断给予温暖的手?
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舍不得杀她,哪怕她再放肆大胆,再嚣张任性,他都不会杀她。
他想把她留在身边,以驱散日日纠缠自己的噩梦,他想时时看着她透亮温暖的双眸。
脑袋一片混乱,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明明憎恨,却会变得这样依赖。
她看到的,不仅是他的狼狈,还有他的软弱。
呆呆在帷帐里坐了许久,才起身下榻。
经过一天的学习,她的手脚确实利落了许多,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就是那性子,实在倔强得让人恨。
束好了碧玉缠金腰带,一抬头,脑顶冷不丁撞上他的下巴,她疼,他更疼。
瞪着她,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只憋得眼睛发红,就像是疼得马上要哭了似的。
被他眼神荡漾得心头一颤,她直接伸手,探上了他的下巴:“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给您揉揉。”
她一脸愧疚,不同以往,这回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替他缓解疼痛,所以动作上也比以往更加轻柔。
他的眸色一下子加深,心底也骤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还没等他想明白这股异样感是什么时,那温柔的、细腻的手指,便已离开他的肌肤。
她改为揉着自己的头顶,讪讪笑看着他:“皇上想罚就罚吧,是我冒失了。”与这暴君相处久了,她也能摸出点门道来,等着他发火,倒不如先一步认错,或许能免去一劫。
他冷哼一声,果真就此放过了她:“下回注意点。”
“是,下回一定注意。”呼,真险呐,她暗暗吐了口气。
一个下午,奚成壁都无法集中精神,归其原因,便是老老实实站在他身后,一副随时待命模样的江晚鱼。
有时候还会在批阅奏折时,盯着手上那个牙印发呆,以至于奏折上滴了一大滩墨,连字都看不清了。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但一看到龙榻,想到白日里做的噩梦,又觉得这个夜晚真是难熬。
为他铺了床,更了衣,又燃了香,她这才对站在窗边举头望明月的某人道:“皇上,该就寝了。”
他嗯了声,心不在焉地朝床榻走去。
一切都是按照教仪嬷嬷所教,循规蹈矩,连步骤都不乱。服侍他睡下,她踮起脚来放帐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