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愕,谁这么大的面子啊?一抬头,傻眼了。
怎么会是奚成壁!
他似是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扭过头轻问了一句:“你要去哪?”
她没回答他,而是反问:“皇上怎么会在这里?”
他嗤了一声,不耐烦道:“那些所谓的高僧,就只会讲些虚无缥缈的佛法教义,朕以律法、以真理治天下,若是只靠这些连篇鬼话,怕是不日便要国灭。”
这种晦气的话,也只有他才敢说。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是不耐烦了,也是,听着那些“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任谁都会烦吧。
想到他这狂傲冷酷的帝王,坐在一群和尚之中,被迫听着那些念经声,眉头紧蹙昏然欲睡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一时间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正被某人握在掌中。
“其实,佛教当中,也是有精华存在的。”只是世上滥竽充数者为多。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她柔美的面庞上被镀了一层绮艳的色彩,更加显得朱唇如樱,嫣如丹玉。
这是一张他厌极了的面庞,此刻却觉得艳绝天下,美不胜收。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那种连心都在蠢蠢欲动的感觉。
掌心握着她滑腻如脂的手,从来不知何为紧张的他,手心竟然不停地在冒汗。
她偏头看他一眼,狡黠一笑,倔强的性子又犯了,“不可说,不可说。”
“为何不可说?”
“佛曰——不可说。”
他一窒,才知道被她耍了。
可他生气吗?不,一点也不,他甚至觉得此刻的她特别可爱,他轻轻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你也了解佛道?”
“佛道?只是向往而已,并不能称为了解。”
“为何向往?”
“因为……”她脸上笑意顿敛,那一刹那,竟显得无比庄重:“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她说完后,又是勾唇一笑,“我很喜欢这句话,能让我摆脱伤痛。”
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不知怎的,听了这话,他心中竟隐隐泛出苦涩之意来。
两人又走了一阵,她忽然发现,他们所经之地,除了树木还是树木,除了山石还是山石。
想着怀里的哪支金步摇,她有些头疼。
“你还没告诉朕,你要去哪里,又要去做什么?”抛开晦涩难懂的佛道,他向她问道。
告诉他自己准备出去换银子?他不会不立刻碾死她?
也不等她回答,他径自淡淡道:“拿出来吧。”
“啊?拿什么?”心跳骤然加快。
“你要典当的东西。”他直接点出,唬得她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本能一缩。
他一时不察,竟被她抽了出去,她一边哂笑,一边趁他不注意,在裙摆上擦拭汗湿的手。不是她紧张害怕得出汗,而是他掌心的汗沾到她手上了。
实在不能适应他拉着自己的手,那种感觉怪怪的,让她极为不舒服。
“皇上是怎么知道的?”挫败地垂下头,从怀中取出了金步摇。
他随意瞥了眼:“这步摇不适合你,太艳俗。”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所以我才打算把它卖了换银子。”
“你很缺钱?”虽然她只有五两月俸,但在宫中,一应吃穿用度都不需要自己出资。
“这个……”她总不能告诉他,我攒钱,是为了远远离开你吧。“我这个人就是喜欢钱,有钱在身边,才会有安全感,这种感觉你是不会懂的。”
他嘴角颤了颤:“没看出你这么贪财。”
“此言差矣,这世上有谁嫌钱多的?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您老人家身为天之骄子,不用求人,我这种小人物,只好用钱来弥补身份上的不足了。”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他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什么时候都能讲出一大堆道理来。
“你想换银子,朕知道一个地方,现在就带你去。”
“真的?”这暴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当然是真的,君无戏言,走吧。”说完,伸手扯过她的手腕,顺势握在掌心。
江晚鱼以为他说的地方是个当铺,谁料竟是个山贼窝,那山寨的大当家,跟他的关系似乎还挺不错,两人饮酒畅谈,就像一对阔别多年的老友,看得她是目瞪口呆。
奚成壁将她带出的金步摇给了那山寨的大当家,对方拿出了五百两银子作为交换,捧着沉甸甸的银子,虽然她认为奚成壁是故意让人家给她银子而不是银票,但实打实的银两在怀中,这种满足感还是挺不错的。
两人起身返回时,天色已黑,离开那山寨后,她终于忍不住问,“山贼这类群体,一向都为朝廷所痛恨,你为什么还和他们关系这么好?”
他心情不错,也懒得纠正她不用敬词的随意了:“他们大当家对朕有恩,朕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再者,他们已经弃暗投明,不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全是正经营生,朕也就随他们去了。”
“哦。”真难得,原来他懂得什么叫恩怨分明。
她脸上的讥笑太明显,就是不想看见都不成,奚成壁皱了皱眉,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眼看马山就要回到太庙,忽听耳边风声阵阵,那不是夜晚轻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也不是鸟类振翅飞翔时的簌簌声,而是人在高速移动时衣袂掠过晚风的猎猎声。
她与奚成壁的脚步,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果然,只一眨眼的时间,对面就多出了几个黑衣人。
狗血啊!老天爷你腻歪不腻歪,为什么天黑的时候,总是要来几个黑衣人!
老天爷:废话,黑衣人不在夜晚出现,难道在白天出现?
她向站在最前方的那名黑衣首领看去,当触及到对方露在外面的双眼时,蓦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