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只有眼睛才会产生幻觉,没想到鼻子也能。这味道也太浓郁了些吧,混合着呼吸间的热气,一同喷在脸上。
忽然间,她意识到不对劲,猛地睁开眼。
一张棱角分明,线条冷硬的俊颜,此刻正离她的脸不到两寸距离,一双凛然的茶色瞳仁,灼灼似电的与她相视。
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呆,一时间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像个木桩一样静立在原地。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就像是头一次见面似的,她也闹不清楚,被他这一番审视,怎会又紧张又期待。
良久,他从鼻腔中哼出一声轻笑,因为太快又不明显,以至于她听得不是很真切。
“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他斥责了一句后,抓起她的手,在她没来得及做出反抗前,就从袖口去取出那只珊瑚手钏,一拉一滑,便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拉着她的手端详了一阵,然后满意放下,一个字不说,一句话不解释,潇洒地转身回了内殿,将满腔疑惑与不解,留给了身后那个呈一脸呆滞状的女子。
鲜红的珊瑚手钏,灯光下明净透亮,贴着肌肤,还有一丝温润的暖意。
手钏价值如何她看不出,但也绝对不是凡品。
对于爱财的她来说,原本该是值得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心里竟沉甸甸的,好似有一座大山压在了心头上,让她连气都喘不上来。
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心志坚定的人,面对奚成壁频繁的示好,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是个是软不吃硬的人,他若一直对她心存恨意,严苛以对,她尚且知道如何应付,但现在,她彻底失了主意。
这个手钏她不该收,但是即便还给他,他也必然不会收回的。
烦,真烦。
奚成壁还是变回从前的上古凶兽好了,这个样子,她真的适应不了啊。
当初还觉着,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就是一死,可现在她不敢这么想了,原来小火慢慢熬,才是最可怕的。
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用这个方式来折磨她的,这样下去不行,她得想个办法,来摆脱现下这个恼人的窘境。
直到内殿的灯熄灭,她这才离开保和殿,朝自己的住处而去。
刚踏上台阶,准备伸手推门,却脚下一滑,身体失了平衡,朝着石阶狠狠栽去。
临倒下时,还不忘抬高右手,以免摔碎了腕上的珊瑚手钏。
这番举动是在电光火石间决定的,当腿上的疼痛袭来时,她才感到后悔,早知道就伸手撑下一下地面了,也不至于摔得这么狠,这么实在。
揉着膝盖,艰难地爬起身,借着月色,她弯身查看了一下自己摔倒的位置。
月光投射在地面上,亮白一片,伸手摸摸,湿漉漉滑溜溜的。
食指与大拇指相互搓碾了一下,发现原来这地上的水渍,竟然是油。
谁这么缺德,把油泼在她的门前,这不是故意害她摔跤吗!
目光在不大的院落内扫视一圈,发现其中有扇门并未关严,而是露着一条窄窄的缝。
她扯唇冷笑了一声,这看似平静的女官署,竟然也有那么多的魑魅魍魉,嫉妒她就直说,何必鬼鬼祟祟做这些小动作,真若是看她不顺眼,何妨做大些,在油中掺上见血封喉的剧毒,直接毒死她,岂不是更好?
她哼了一声,不去管那躲在门后偷看的人,直接推门进屋,刚抬腿跨过门槛,发现在门槛下多了一样东西,捡起来一看,竟是把瑞士军刀!
她心头重重一跳,连忙进屋关上门。
不知道那个躲在门后偷看她狼狈模样的人,是否也看到了这军刀的出现,万一叫她瞧去,这事就麻烦了。
今夜天色阴暗,她只能抱着侥幸,希望对方只一心想看到她中计摔倒的样子,并没有注意其他。
点燃蜡烛,坐在烛光下,细细观察手里的军刀。
这是把十成新的瑞士军刀,好像还没有人使用过,至于为什么会从现代来到这个世界,她猜不出原因,但总归跟自己有关。
站起身,正欲把军刀和上回出现的唇膏放一起,忽然间眼神一亮。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军刀来的真是及时,她可以不用破费就白吃一顿大餐啦!
果然如罗暮所说,后日一大早,掌事就给她发了沐休的牌子,这一天她不论去哪,都不会有侍卫阻拦,但必须在宫门下钥前回来,否则以擅自出逃罪论处。
不知罗暮的休沐日与自己是不是同一天,反正她刚领了牌子,就见罗暮穿戴一新等在她门前了。
女官署和后宫一样,都是女人聚集的地方,自然免不了各种流言蜚语,几乎是罗暮一出现,一大群女人就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指指点点,江晚鱼只当没看见,倒是罗暮不好意思了,愧疚道:“都是我不好,应该在宫门那里等你的。”
她看也不看那些女人,与他并排朝外走:“虽然这事是你引起来的,但你也别内疚,这帮女人就喜欢没事找事,就算你不来,她们也能找到别的方式膈应我。”
罗暮拧了拧眉,带着一脸厌恶回头看了眼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女人们:“这样吧,明天我向主公请个旨,把西华园那里几个空着的宫殿挑个给你住,反正那里地方偏僻,宫妃们都不喜欢。”
“别别别,再偏僻那也是主殿,是给主子住的,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去。”潜意识认为,那里是妃嫔的归属地,她哪怕去睡大通铺,也不想跟皇帝女人的身份有任何沾染。
罗暮却不知她心中所想,一个劲劝道:“那有什么呀,主公又不是那种拘礼的人,不过那里离保和殿有些远,你每天可能要早起半个时辰了。”
早起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这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那是一个不能逾越的界限,一旦跨过去了,她的底线也就跟着没了。
她想拒绝,可罗暮却已经换了话题,问她出宫后想去哪里玩,虽然想告诫他千万不要给她添乱,但又觉得一味坚持这件事,反倒显得自己很在乎似的,于是也把刚才的不快抛之脑后,认真地思索起来,要怎么充实快乐的渡过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