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精神越来越差,每天睡六个时辰都睡不醒,看她这精神实在没办法做伺候人的活,奚成壁无法,只得重新找了个御前尚仪,不过不是宫女,而是个太监。
目光闲闲自窗外收回,落在了对面零散摆放的鹿茸上。
她直起身子,探手取了一块,拿在手里把玩。详细问过了御医,又旁敲侧击地找了昭纯宫的宫女问话,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一切都是乌美人铤而走险的一步棋。熬药她从来都不经他人之手,不管怎么样,表面上她都是皇帝宠幸的妃子,哪敢有人苛刻她,丽妃为了讨奚成壁欢心,更不敢怠慢了她,她这万众瞩目的人,身体出了状况,岂会有人看不出?丽妃身为一宫主位,更不会让她这么一个身娇体弱之人亲自熬药了。
为什么他人眼中好端端的乌佳馨,会突然病倒,又病得那么离奇?
原来她还是不死心,也不知是不是自小的经历,让她变得有些性情乖张,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帝王宠幸?为什么不肯接受表面的光鲜?人活在世,哪有十全十美的,她想要的太多,迟早会失去一切。
人啊,就是不懂知足,就像自己,得到了帝王的真爱,却妄想他只属于自己一人,就因他的身份而耿耿于怀,一直不肯释然,折磨他的同时,也折磨自己。
也许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吧,乌佳馨也有她自己的不得已,只有真正得到权势,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这种想法并没有错,比坐以待毙,只等天上掉馅饼的人要值得尊敬。
她伸了个懒腰,决定回榻上休息,刚站起身,就听门外传来“啊”的一声,很轻很轻,几乎很难被捕捉到,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扶着椅子的手猛地抓紧,整个身子都绷紧了,连空气也在瞬间胶着起来,变得粘稠。
危险在一步步接近,她能察觉得出,对方身上所携带的那股敌意与邪气。
来者不善,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接着,那气息渐渐由淡转浓,虽然依旧不怀好意,却不带任何杀意,顿时,她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放松下来,人也变得懒散委顿,重新坐回椅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公主倒是好兴致,看来最近过得很是不错。”怪异的声音,像是被人捏着嗓子挤出来的一般,不阴不阳,听在耳中,有如指甲搔瓜玻璃般难受。
她缓缓睁眼,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
“哦,是你啊。”虽然对方易了容,但那双湿冷如蛇的眼,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男人上前一步,随着迈步的姿势,可以看到他右边的袖管是空的:“如果我猜得不错,公主怕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难道你就不急吗?”男人尽力保持声音的平稳,但她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焦急。
笑了笑,不以为意道:“还有多长时间,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目光掠过他的袖管:“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澹台婉玉,何必再惺惺作态,上回跟你一起的白衣人呢?没来吗?”
男人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压低了声音,喉中发出嘶嘶的笑声:“臭丫头倒是聪明,澹台婉玉那贱人,就不如你这么细致入微了。我也不妨告诉你,这宫中处处都安插有我们的眼线,你要是识时务,就赶紧照我说的做,杀了奚成壁,你便是大功臣,待主上一统天下,你就是真正的和宣公主,从此尽享富贵荣华。”
忽略男人的最后两句话,她捕捉到了两个非常重要的讯息。
一是宫中藏有内奸,二是有人暗中觊觎皇位。
看似平静的皇城,没想到竟埋藏了这么多的阴诡邪佞,她不动声色地看着男人:“既然宫里有你们的眼线,为何你们不亲自动手?”
男人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些难以作答,而她则轻轻一笑,代替他回答:“因为你们不敢,我虽不知你口中的主上是谁,但我能够肯定,他或者她,必定处在奚成壁的监视之下,被皇帝怀疑的人,无非也就那么几个,一个一个的排除,我就不信,找不出那个幕后主使。”
男人眼神飘忽,似乎有些慌乱,“就算你能找出,届时只怕也早变成尸体一具了!”
“没关系,我魂归九天,不是还有皇上吗?论智慧,他远在我之上,连我都能想出来的阴谋,他又怎会不知道。”
“臭丫头,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男人终于被逼急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湿冷的眼透出阴毒的杀意。
她唇角微勾,面色如常:“看你这急功近利的样子,我便可以猜出,你那主上并非做大事的人,我可不愿为这样的人卖命。”
男人恶狠狠盯着她,手掌劲道逐渐收紧,在她感觉自己脖子快被拧下来时,男人忽然松了手,嘿嘿一笑:“姑娘倒是有见解,是个聪明人,主上就喜欢你这样的人,你放心,主上说到做到,我知道你想活命,只要你一得手,解药立马奉上。”
自己的心思,这男人、或者说他的主上竟了如指掌,他知道自己迫切想要得到解药,知道她不甘等死,知道她还有许多未完之事想要去做,所以才会以此来诱惑自己。
至于荣华富贵……自己看上去,像是那么贪慕虚荣的人吗?
“姑娘可要想好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不好好把握,怕是要悔不当初。”男人继续诱导。
她望着自己掌心与手腕的青黑,知道如果得不到解药,一个月后,她必死无疑。
为了奚成壁而死?多么可笑的死因,多么矢志不渝的感情啊!
“好吧,我答应……”刚说了几个字,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响动,两人齐齐一惊,那男人快步走上前,将门扉拉开,探头谨慎地环顾着:“姑娘这听竹轩,似乎不怎么安全啊。”
她站起身,悠然行至门前,也随男人一同向外张望,蓦地,视线定格在廊前一处不起眼的隔门上,那里平日用来置放杂物,隔门雕成鸟兽鱼虫的图案,减缓了不少突兀感,与整个竹轩融为一体,加上本身就在不显眼处,更像是一种装饰,很少有人会把那里当成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