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眸对上高坐之上的连潇。他一身紫金朝服,还是那样的英气逼人。我对着他笑,就像从前的无数个日夜,我只对着他笑。我又想起了初见时候的,他那抹淡然的笑容。这些年里,连潇可是有真心的笑过?而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华服女子,可是真的将他伺候的很好?我的嘴角渐渐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来,慌乱中低下头去,却听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皇上,就是她,昨夜就是她救了本王,多谢皇上让我再见上她一面。”
我循声转头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心下忍不住好奇起来。救人?我记得这些年我连看到的人都少,又怎会救了什么人?
可是视线定格在那一身玄衣身上的时候,我整个身子猛地一僵。那个意气风发的玄衣少年,紫金头冠将长发束的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坏坏的笑意,不是昨夜忽然出现在冷宫里的夏侯耀又会是谁?我皱起眉心,此刻他虽不及昨夜那般吊儿郎当,可是眉宇间的玩世不恭还是尽显,他怎会出现在这里?早上的不辞而别,如今却在这里相见。当真是十分荒唐的一件事。
我别开视线,不再看他。直觉该不会是什么好事,而我的感觉,一向灵的可怕。夏侯耀眼里的戏谑,分明就在说着什么。我茫然转身的瞬间,却对上连潇高深莫测的眼神。他的眼中带着审视与探寻,这样的感觉,在三年前曾经重复出现在我身上,我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我面对的竟还是连潇的怀疑。
连潇笑了起来,他起身向我的方向走来。他的脚步十分沉重,我甚至觉得他是不是每走一步,那台阶就会陷下去一分,他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冰冷。我的双手在身前纠结了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场景了,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出乎我的意料,连潇在即将靠近我的时候,一个转身,换了方向。他朝我的右侧走去,正是夏侯耀的地方。夏侯耀此时双手抱胸,一副十足的看好戏的模样,然见连潇转向他,脸上又似乎没有多大的惊讶。
我忽然有一种错觉,觉得夏侯耀脸上的笑容竟像是带着微微的挑衅,他在挑衅连潇,还是在挑衅这大殿之内的所有大臣?
“七皇子说的可是此女?”连潇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可以轻易的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紧咬着下唇,仿佛是有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打在了我的脸上,我的心生生的疼。
夏侯耀的笑很皎洁,他走近一步,逼视着我。“正是她,昨夜若不是她,恐怕今日本王已不知命在何处了,还请皇上卖本王一个面子,将她从冷宫中释放出来,也算是本王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我忽然抬头,不解的看向夏侯耀。这是怎么回事?从方才开始,他的嘴里一直都说着救命之恩。我明是记得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为何他会这般说,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这个夏侯耀,又究竟想做什么?还是只不过是拿我当幌子罢了?
连潇沉默了下来,我看的出来他心里的挣扎。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执拗的药呆在冷宫内的,连潇从来也没有强迫过我什么,所以这次,我原以为他也会如从前般,依了我。毕竟,现在的我,冷宫才是最好的归宿。
然,今日的很多事情都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连潇竟是开口一个好字,将我心里所想全部达成碎片。我看到夏侯耀嘴角一个得逞的笑容,心下一阵酸涩。
“传朕旨意,楚绡对落月国七皇子有救命之恩,特赦其出冷宫,赐住暖风阁。即日入住,不得有误。”他的声音铿锵有力,而我迟迟没有反应。
落月国七皇子?这就是眼前的夏侯耀真实的身份吗。他果然是跟落月国有关呢,竟还是七皇子。七皇子夏侯耀,我只依稀从前听姑母说过,落月国的国主最疼爱的,便是年纪最小的七皇子,莫不就是眼前的夏侯耀吗?
“多谢皇上成全。”我还没开口,倒是夏侯耀已然先行开口,似是无意的行了个礼。
这一切又是一个局,这个局里又多了许许多多的人,我默然闭上眼睛。该来的总是要来,逃也逃不掉,只是为何每次,上天都喜欢跟我玩呢?
连潇没有让我回去冷宫,而是一道旨意下到了灵鸢那里,我则是被直接送去了暖风阁。这三年里,暖风阁一直都是空着的。里面的摆设跟从前没有一点变化,并且整个殿内被打理的干干净净,仿佛一直都有人住着一般。
我失神站在暖风阁外,眼睛酸酸涩涩,却怎么都流布出眼泪来。这里承载者我太多的记忆,好的或者坏的,而我可以肯定,这是连潇这三年来刻意为我保留着的。那个男人,总是在不经意中做着一些温暖的事。
身后有细碎的脚步传来,我猛地一吸鼻子,将自己从从前的思绪中拉了出来。如今除了冷宫,我要面对的势必会更多,很多人都会将从前对我的敌意又重新拾起,在次出来的我,已经全无退路可退了。
果然,身后是韶华款款而来,她独自一人,并没有多带人。
她走到我面前,冷笑道:“楚绡,看不出来,你虽身在冷宫,却依旧有法子从那里出来,本宫不得不佩服你的聪慧,只是这个后宫,早就是本宫一人的,你若想得到,恐怕并不那么容易。”
我后退一步,低着头。“皇后娘娘多虑了,这后宫,我从不曾觊觎过,从前不曾,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韶华眯起眼眸,居高临下的望着我。这些年韶华的眼神已经越发犀利了,我只能低低的将头垂着,如今的我已经没了当初的那种锐利,而她,也已失了当初的那份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