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耀的神色看上去十分怪异,然我已经基本上能猜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此时此刻,他心里定是十分苦闷的。得不到任何的机会,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身边的人,这样的感觉着实不好受。我也曾经受过这样的感觉,那种宁愿全世界就只有一个人的感觉。
我轻轻叹了口气,对于夏侯耀我是心存不忍的,他从来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的人你不能说他自私,也不能说他自大,这只是一种生活姿态而已,夏侯耀选择了将自己牢牢的锁在自己的龟壳了李。然而他又那是那么自我,独来独往,那样玩世不恭的表象也只是为了掩饰内心更大的阴霾罢了。其实他又何必如此,有些人有些事都是注定了的。我一直觉得,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怎么抢都抢不走,不是你的便不是你的,就算费心去争夺也终归只能落得一场空罢了。我知道夏侯耀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至始至终他都不曾真正的跟夏侯渊正面冲突过。在他的心里,一定希望能够有个两全其美的方式。
“夏侯耀,你是真的想做这皇帝,还是只是因为你父皇想让你做这皇帝,你碍于无奈只得接受?”我忽然问道。在这样的时刻,一个人的真心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确定下来,才能去做接下来的事情。
夏侯耀诧异的看向我,他白净的脸上多了几分愁色。我记得从前在嬴朝的时候,或者这一路来到落月的时候,他脸上都不曾有过这样深刻的忧愁之色,不知为何,我的心竟是蓦然一冷,什么让原本的夏侯耀不见了么?难道就真的是这权利与帝位的争夺吗。
“你也看到了夏侯渊那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做这皇帝,他表面上看上去一派书生之气,事实上却生性残暴。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曾炸过一下,这样的人怎么能坐上这帝位,况且他心术不正,不止是父皇,就算是我,也不会让他如此轻易就坐上那个位置的。”夏侯耀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我不禁皱了皱眉。
那夏侯渊看上去倒是一派正派,怎的到了夏侯耀嘴里就变得这般不堪了,难道人真的不可看表面么,我有些愣怔,从前我从不会看错任何人的,近来却发现我看人的眼力越发的离谱起来了,依稀还记得那时候在无耀殿门口警告我的夏侯渊,他摇着折扇,一副书生之气。不过一想到夏侯渊临走前对我说出的那番威胁的话,我大概也有理由去相信夏侯耀的话。而且夏侯耀没有理由欺骗我,我们如今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我问道。连夏侯耀都知道夏侯渊如此不堪,那些个大臣却为何还要这般支持他,难道说是夏侯渊的手里抓着他们的把柄不成?这样的想法并不是没有依据的,若真如夏侯耀所说的话,那么那些支持夏侯渊坐上帝位的大臣才是真正的有问题了。我猛然看向夏侯耀,他低着头敛眉思索着。
“你不如派些人去将那些大臣盯着,定然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我忽然对正在沉思中的夏侯耀说道。若是他们真有把柄抓在夏侯渊手里拿无论如何都该有动静才是夏侯渊一定是答应了他们什么的,否则以这些多年在官场上摸爬滚怕老奸巨猾的大臣来说,不造反才是奇怪。
夏侯耀点了点头,奇怪的是他并不问我为什么,好似十分信任我一般,这让我有点莫名的恐慌,他若如今这般听我的建议,若是以后万一失败,我岂不是罪人一个吗?
“其实我早就派人将他们盯住了,不只是他们,还有夏侯渊的府邸也有许多我的人,只是三天了,始终没有半点可疑的问题出现。”夏侯耀闭了闭眼,他似乎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了,朝堂之上的斗争已经让人觉得分外疲惫了,皇位之争更是让人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我抚了抚胸口,当初连潇夺位的时候为何我不曾有这种感觉呢?怕是因为那时候的连潇要比现在的夏侯耀更加强大吧。那时候的连潇,身边有北泽,有森冉,还有一干齐国忠臣在身后推波助澜,然现在的夏侯耀,却只有一个他自己而已,最多,就是后面多了一批隐卫。然隐卫终究不能当成谋士来使用,夏侯耀现在身边最缺的,就是一个谋士。
“将盯着夏侯渊府邸的人全部撤了吧,盯着府邸没有用,不会有哪个傻瓜会将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拿到自己府邸去,夏侯渊那边,我已经让灵鸢盯着了,你如今,把精力都放到那些在朝堂上说话有一定分量的大臣们身上吧。”
我不假思索的对夏侯耀说着,光光盯着夏侯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倒不如将这些气力花在有用的地方。灵鸢一个人足以将夏侯渊看死,而且对于灵鸢的能力我一直都是十分相信的,她不仅有功夫,她还有智慧和谋略,在危机关头的随机应变能力更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更何况,夏侯渊没有见过灵鸢,这样一来,灵鸢就要更加安全的多。
夏侯耀看了看我,嘴角间泛起淡淡的笑意。“楚绡,连潇说的果然没错,你实在太过皎洁,有时候让男人都觉得有些挫败,你的智慧堪比男儿,身为女儿身实在太可惜了。”
我蹙了蹙眉,夏侯耀这家伙,在这个时候倒是说起这样的话来了,身为男儿还是女儿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能够帮到他,这就足够了。
夏侯耀一下又靠在了床靠背上闭目养神起来。床榻边的连澈和碧蓝都没有动,我依旧维持着方才那样的姿势,只是,看着夏侯耀的神色,眉宇之间的那一股落寞,让人看了于心不忍。曾经的少年,自信张扬,如今似乎一夜长大,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那种味道了,不知怎的,我竟在看着夏侯耀的同时仿佛是看到了连潇的影子。我猛地闭了闭眼,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太多时候不见太想他了么,为何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我却会在看着夏侯耀的时候看到了连潇的影子呢。一想到连潇,我的心又是一阵收缩。
我转个身,率先走了出去,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我不喜欢这样的天气,让人忍不住的伤感起来。这样的雨天,会让我想起很多的从前。我仰头望向天空,雨丝划到我的脸上,我的裙摆飘扬在风中,被雨水打湿。
连潇,现在的你在干什么呢,京城可是也是这样的天气,还是阳光明媚?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居然一发不可收拾的想你呢,只是你,可曾有想过我呢。成平的事怕是即将告一段落了,那么落月国这边的斗争呢,你也一定是参与其中的吧,若是京城的事情全部解决,你会否来到落月国,与夏侯耀并肩作战呢。
然而,其实我心里十分清楚,夏侯耀并不需要连潇的并肩作战,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虽然对夏侯耀不那么有利,但这也让夏侯耀博得了更多的同情,况且纵然夏侯渊有再多的大臣支持,只要落月国国主执意将皇位传给夏侯耀,不管是谁,都无法阻止这样的结果。但是夏侯耀现在怕的,怕是夏侯渊会对他父皇下狠手吧。为了帝位,手足之情又算的了什么,父子之情又算得了什么,当一个人完全被权力和高位控制住的时候,他本就已经失去了原本拥有着的那颗善良单纯的心。
“阿绡,这样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从前,那些不开心的往事?”身后忽然响起了连澈的声音,我转过头去看着他。方才难道是我想念连潇想的太过入神了么,竟连连澈出现在身后都没有察觉呢。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来人是连澈,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我朝连澈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伤感。“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想起来的时候虽然会难过,但总归当初已经痛过了,如今再想起来也不过是觉得往事有些无奈而已。”那时候该痛的都已经痛过了,所以再如何想,那时候的疼痛也不会再经历一次,所以难过与不难过,又有什么区别呢。
连澈的眸光微眯,他的眼神带着许多的复杂。“阿绡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在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女子,不仅因为你的气度,还因为你那些不同常人的思想。我总是在想你究竟是否属于这个世界,为何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像你这般跟别人不一样的人,你会露出难过的表情,但你似乎又不真的难过。你的决策力比男儿都强,说放下就放下了,一点都不带留恋。看着你,我就觉得自叹不如。”连澈笑着,“从小母后就说过,她的阿绡长大后一定会跟她一样,我从前不信,后来才真的信了的,阿绡,你真的有那样的能力,你有母后的智慧与胆识,可你却似乎在刻意的隐藏着,不愿意让别人看到。”
我张了张嘴,我该怎么说呢,连澈似乎是真的看懂了我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自然能将我看懂,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懂我的人只有三个,连潇,灵鸢,还有就是如今在我面前的连澈。前两者是后面培养起来的感情,而后者,却是天生的。我们有着一半相同的骨血,他是我的哥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叫着太子哥哥的连澈。
“若是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聪慧会变成伤害我自己最有利的利器的话,那么我一点都不稀罕。”连澈不知道,三年前的我有多痛恨这样的我,我恨我自己明明看透了一切,明明知道连潇和姑母各自打着什么主意,却终究在我的两面摇摆之间什么都没有做,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那时候的我有多恨这样懦弱的自己,我几乎是在连潇与姑母之间就迷失了我自己。
“阿绡,这并不是伤害你的利器,这是上天赐给你保护自己的东西,你应该珍惜。”连澈摇了摇头,他一定对我十分无奈,我的想法总是跟他的不一样,从小就是这样。
我强颜欢笑,试图将心中的阴霾扫去,伸手拍了拍连澈的肩膀。“好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妈了,我的事我自有分寸,倒是你的,如今你也已经不小了,我记得我们年纪是相仿的吧,要什么时候才成家,为连家留下子嗣呢。”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盯着连澈笑,这是我一直都想问他的问题,然而总是有那么多的事情耽搁着,让我几乎每每在即将说出口的时候就忘了。这不仅是连潇的事,更是我的事,我相信在天上的姑母一定也是在看着的。我不禁更凑近他,双眼期待的望着他。
可是连澈的脸,在下一刻变得有些苍白起来,我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问了再寻常不过的一个问题罢了,为何他的反应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呢。我看到连澈的脸从苍白渐渐才恢复正常,依旧是平常时候那副淡定模样,然眼中却忽然流露出来了无限哀伤。
“连澈,难道至始至终你都不曾有这方面的打算么。”我有些害怕的开口问道。这样的想发不是没有道理的,连澈这个人有多么的骄傲,他的骄傲一点也不亚于连潇的,他一定是觉得自己是个前朝被废的皇帝,故而每每在一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觉得自卑。
许久之后,连澈终是慢慢浮现出了笑意,然眼神却十分落寞,让我看了很是心疼。我从前那个太子哥哥去哪里了呢,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太子哥哥,被姑母调教的很好的太子哥哥,此刻去了哪里?
“阿绡,我与你不一样,我连家都没有,要如何成家,难道要嫁给我的女子跟随着我做阶下囚么,更何况,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如何许给别人一个美好的未来。既是如此,又何必浪费他人的感情,苦了两个人呢,一个人该承受的东西,就让我一个人去承受就罢,其他的,我暂时不会娶考虑那么许多。”连澈的声音在此刻停在我耳中竟是让我那般心碎。果然,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可是他怎么能这样想呢。我难过的别开头去,姑母,你从前一心想要栽培的儿子,如今心里的想法却是这样的,要如何才好呢,你要我如何才好。“连澈,你大可不必这样想的。三年前连潇就已经撤掉了对你的缉捕令,这些年来也未曾再找过你,如今你也是一个寻常人罢了,何必在意这些,你与连潇本就是亲兄弟,亲兄弟原是不该如此的。”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说这样的话其实很没有立场,要知道在那一年的一场斗争中,连澈才是最无辜,却又受伤最重的那个人。
当年,不过是连潇与姑母之间的斗争罢了。然而最后,姑母辞世,连澈苟且偷生,虽然连潇并不曾在找过他,可那一年的斗争一定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连澈本就不是个喜欢斗争的人,他为人温润,也从不稀罕做那个皇帝。我记得在小的时候连澈曾经对我说过,若是能够选择,他一定不会做这个皇帝。可事与愿违,他身上肩负着这样的使命,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挑起这个单子。
连澈何其无辜,在一场与他无关的斗争之中,却做了受伤最重的那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别人争什么,然而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是你无心,别人就不会无意的。我叹了口气,这样的连澈,要怎么办才好。他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为王者的那种气质了。现在的连澈,虽然还保有着那一种贵族的气息,却也已经相去甚远,大相径庭了。
“阿绡,你明明知道,我和他之间,从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兄弟。”恍惚间,连澈的话忽然传进我耳内,那口气泛着淡淡的疏离和冷漠。只那么一句,我就几乎可以肯定,连澈大概到现在还是无法对连潇释怀。我已经没有了那样的立场去劝说他,因为,明明在这一场悲剧之中,我也是在帮着连潇的。
我不想再与连澈商讨这个话题下去。我笑了笑,微微后退了几步。“灵鸢也该回来了,我去看看她那边是否有什么情况。”
连澈淡淡的应了一声,他没有动,依旧站在那里。我回身走出了好远,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了。一身白衣的连澈,站在回廊中,雨水滴落在他的白衫上,看上去不染尘世。这样的连澈,当初竟是被我和连潇生生摧毁的呢。我低头泛起苦涩的笑来。发生了便是发生了,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三年,实在没有理由再被我们所记住。我闭了闭眼,将脑海里的那些片段全部清除干净。今日这是怎么了,竟是会回忆起那么许多东西来。
回到房间的时候,里面十分安静。大概灵鸢还没有回来。我也是在昨夜的时候就想起让前去盯着夏侯渊的,所以灵鸢一早就不知所踪了,我想着她大概是去探探夏侯渊那边的情况了,故而也不曾担心过什么。灵鸢一直是我身边最为得力的人,也是我最信得过的人,有她出马我绝对能够放心。只是落月国毕竟不是嬴朝,凡事还是需要加倍小心才好的。
敲门声忽的想起,我整个人猛的一跳,才发现是站在门口正笑看着我的碧蓝。我冲碧蓝笑了笑。“进来吧碧蓝,门斗大开着,你敲门作甚。”我拉了她在桌案边坐下,碧蓝脸上还挂着笑意。可虽是笑着的,我却感受到了其中的那一份悲凉。她的皮肤原本就白皙,但是在此刻,看上去却已经近乎惨白了。我不禁纳闷起来,方才去看夏侯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我不由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碧蓝,可是身子不舒服,怎么脸色看上去这般差?”我关切的问道。实在是碧蓝的脸色已经在渐渐变得暗淡了,否则不善于看脸色的我也不至于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了。
碧蓝却是摇了摇头。她盯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看着如此怪异的她,心里越发的觉得不对劲起来。莫非她是有话要跟我说,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可两个女子之间,有什么是这般让人难以启齿的?平常的碧蓝虽然算不得大大咧咧,可好歹也是一个大大方方的女子啊。“碧蓝,你若是有什么麻烦或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这样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碧蓝终是慢慢抬起头来,我看到她的眼中泛着一层迷雾。心里不由一悸。她这是怎么了,什么让她这般受打击了?
“丽珠,我……我……我听到你和连公子之间的谈话了。”碧蓝深吸了一口气,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到后面似乎已经想通了,一口气将所有的话串联在一起说了出来。
闻言我不由一怔,随即才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不过是因为这事,我跟连澈的谈话本也就没什么,再加上碧蓝是夏侯耀的人,所以也算不得是什么外人,被她听到也是没什么的。只是她的表情为何这样怪?
见碧蓝又沉默下来,我才猛然惊觉她到底在别扭什么。我一拍自己的脑袋,真是迟钝的够可以,碧蓝对连澈的仰慕之情我不是一早就看出来了么,怎么就没有想到碧蓝是想说这个?她一定是听到了连澈的那番话,知道连澈打定主意不娶了,所以心里异常难受。
我拍了拍碧蓝的额头,强迫自己笑道:“没关系碧蓝,不用担心,或许这只是他一时的想法而已,到了以后一定会改变的,一个男人,总归是要成家的,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你相信我,真的,这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尽量试着用自己最真诚的话去安慰碧蓝。可同时我又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卑鄙。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怎么去让别人相信。
其实我有多希望,碧蓝能够不要像我自己那样知道的太多,有时候知道比不知道也许要幸福上许多,假装糊糊涂涂的,也是一种对爱情的执着呢。我想碧蓝自己一定也懂这个道理的,可她也太过聪明了,所以钻不出这个网。
碧蓝显得很沮丧,她两只眼睛不住的盯着我,带着怀疑。她不相信我的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的话,又凭什么要让她相信呢。碧蓝看了许久之后才幽幽开口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没有那方面的打算的,他从来不正眼瞧任何一个女人,所有人在他眼里仿佛否是同一个人罢了,他不愿意多看,也不愿意多关注。从前七皇子殿下还因为连公子一人太过孤独而送过女人给连公子,可连公子却断然拒绝,后来七皇子知道了连公子的想法,也就不再多做强求,可连公子……连公子实在是……很让人心疼呢……”
碧蓝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连澈的确是一个会让女子心疼的男人,连澈何其有幸,有一个好女子会为他感到心疼。可感情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外人就能够帮得上忙的,一切还是得靠自己。一旦瞧对了眼,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碧蓝,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一些,如今你看,你的机会多好,连澈身边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没有人可以跟你争,所以你更应该趁此机会把握时机,机会是不等人的,一旦错过了便是一辈子的事。”我握住碧蓝的手,试图让她提起精神来。碧蓝这丫头其实心思也是十分细腻的,光光是连澈那一番不经意的话就已经很大程度的伤害到她了呢。
送走了碧蓝,我才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夏侯耀的事,夏侯耀如今已经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呢,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从他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想要当这个皇帝,可是又似乎是因为一种责任,才不得不同意他父皇的要求,去与夏侯渊一争高下。其实夏侯耀若是真对帝位没有兴趣,大可以不必去趟那一趟浑水,可惜他肩上的责任太过重大了。他和连潇,就连踏上那高位的原因都是一样的呢。
灵鸢是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身上被雨水淋湿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长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着水滴,我一见着灵鸢忙迎了上去。她白色面纱也已经湿了个透了。
“灵鸢,淋坏了吧?”我蹙眉问道。这丫头,怎的遇到这样大的雨怎的也不知道躲一躲,若是染了风寒又该让我担心了。我拂去她额前散落下来的发丝,她有些微微的颤抖,想来是被雨淋坏了,冷的至发抖。
我让她沐了浴换了身衣裳之后才出来。灵鸢笑看着我,脸上闪着俏皮之色。那神情到像是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我看着她,她走到我身边挽着我的胳臂坐下。自从来到了落月国之后灵鸢与我之间就不再似从前那般谨慎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也更近了几分。她不再将我当成主子,这也倒是我乐意看到的,似乎这才是真正的灵鸢。从前被压抑的太久了,让她失去了最真实最原始的自己。灵鸢的笑很温暖,是能够温暖人心的那种温暖。而我分明记得从见灵鸢的时候,她的脸上身上却只有一种气质。冷冽。那时候的灵鸢,冷的让人不易靠近,纵然是我,也不得不揣摩着她的心思而小心的与她说着话。
“可是觉得暖和了些了?”我拍了拍她的手背问道。
灵鸢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在怀里掏了半天后才逃出一个信封来递给我。我不解。“这是什么?”在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些清楚了,这大概是有关于夏侯渊的。灵鸢眨了眨眼。“今日夏侯渊前往城内一家妓院,好巧不巧的是落月国丞相也正好光顾了那里,我趴在屋顶上看了他们在里面交谈。其实也不是交谈,他们并没有用声音,而是用写字的手法相互传递讯息。诺,这就是他们交谈的其中一部分。有些已经在她们离开的时候被烧了,这些还是我及时抢救下来的。”灵鸢嘴巴努了努我手上的信封。
我拆开来看了看,果真如灵鸢所说,上面还有被烧过的痕迹,两页纸张,均是没烧了不大不小的几个洞洞。不过若是按照灵鸢所说,那么夏侯渊可真的是狡猾的很了,他大概是很懂隔墙有耳这四个字的含义,所以就算是要谈事情也用这样复杂的方式。
“看来夏侯耀将他灌醉而后企图让他在众大臣心里失去分量的意图没有成功啊。”我笑着,认真的看着手中的纸张。
灵鸢却是连忙摇了摇头。“那到未必,你不知道吧,今日那家妓院可谓大出风头,五六个大臣三三两两的前往,而后不知道为何,并没有过多久就全部又涌了出来,在妓院门口激烈的争吵起来了。我倒是能隐约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如此昏庸,皇帝,不如七皇子之类的话语,那些大臣们的心呐,也未必完全不曾动摇。所以七皇子这次的计划总的来说还算是成功的,只是赔了他自己进去罢了。”
我听着灵鸢的话,视线却未曾离开过手上的纸张。那上面因为被火烧过,有些已经看不真切了。但还是能够依稀辨别出上面写的内容。一个一个字拼凑出来的大概意思是有关于军火买卖之类的事情。而最值得注意的是,最底下的角落上分明写着家人之类的话,我忽的来了神,这才是这纸张上最有价值的。家人,在,后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奈何我怎么分辨都看不出来后面究竟写着什么。我求救似的看向灵鸢,灵鸢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去到的时候几乎那些纸张已经被烧的干净了,我已经十分努力才将这两种救了下来的。”灵鸢显得有些无奈。其实纵然是不知道后面写着什么,我还是得到了最有利的线索了。如今至少可以肯定,夏侯渊大概是靠着挟持着他们的家人才得到的支持,这一点无疑是最至关重要的,我捏了捏手里的纸张,再看向灵鸢的时候,眼神已经有些凛冽了。
“灵鸢,依你看,那夏侯渊好不好对付?”我问道。灵鸢见过的人不必我少,这个时候也只有她能够真正帮到我。这件事,我还是决定暂且先不要让夏侯耀知道,夏侯耀这个时候一定十分窝火,纵然能够短暂的冷静,也保不准会做出什么来。
灵鸢歪着头想了想,她蹙着眉,看上去十分认真的样子。许久之后才茫然抬头道:“其实夏侯渊此人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不过为人倒是比夏侯耀要狡猾上许多,我也觉得,他并不适合做一国之君。只是……”她忽然不说话了,小心的盯了我一眼。我笑道:“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灵鸢似是得到了我的允许一般,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我觉得,夏侯耀其实也并不适合做这个帝王,夏侯耀活的太过洒脱,若是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才是真正的束缚了他,真正的埋没了他的才华。”
我没有想到灵鸢与我想的竟是一样。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不曾觉得夏侯耀是帝位的最好人选,但若是与夏侯渊想比,到也是绰绰有余的。我凝眉思索片刻,忽的将手中的纸张放到了烛火之上,不稍片刻便已化为一堆废屑。
“其实丽珠,我们为何要卷进这一场无关我们的斗争之中呢,这样的斗争难道我们看的还少吗,总是觉得与我们无关,又为何要多管闲事。”灵鸢低着头,我想若不是我要求她跟着夏侯渊,她大概是真的不愿意再卷入这样的斗争中的,可是没办法,我欠夏侯耀的太多了,多到或许这一世都还不清呢,若是这次能帮他完成大业,也算是对自己心里的一种安抚,至少我帮助过他,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了。
“灵鸢,你不知道,夏侯耀在嬴朝的时候救过我两次,这一路上又对我百般保护,若不是他,恐怕你我早已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况且此事,连潇也定是被牵扯其中的,我不想坐以待毙,若是能帮助夏侯耀夺得帝位,至少我心里会安心一些。”我转过头去,视线飘向外面瓢泼大雨。我知道灵鸢一定能理解,只是我很自私,我利用灵鸢对我的忠心,而将自己的私欲也转嫁到了她的肩上。
“原来是这样。”灵鸢喃喃自语道,而后对我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我知道了,既然是丽珠的事那便是我的事,丽珠欠夏侯耀的由灵鸢来还便是。你无须担心,我们一定是最后的赢家。”灵鸢笑的十分有自信,我不禁也被她的笑所感染,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这丫头的性子越发的开朗起来了,我真希望她能一辈子都如此,悲伤不适合她,她天生就还是属于光明的孩子,这一刻,我有些希望她和北泽,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相见了。
晚膳的时候夏侯耀意外的出现在了我的房内。灵鸢见了很快就退了出去。一时间房内就只剩下我与夏侯耀两个人。瞒了他关于被夏侯渊抓着的把柄之事,在面对他的时候我也觉得有些愧疚感。可是夏侯耀,要原谅我,现在的不说,是为了以后的胜利。纵然如今他知道了,对整个大局也无关痛痒,不但会浪费灵鸢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更会打草惊蛇。虽然夏侯耀从来不是那般莽撞的人,但我还是不能冒险。
夏侯耀在我对面坐下,虽然已经休息了一天了,但他的气色还是不那么好,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身上也偶尔会散发出来淡淡的酒气。
“身子可是觉得好些了?”我不习惯这样的沉默,轻轻咳嗽了一声尴尬的打破了空气之中的静谧。夏侯耀这才抬头看向我,嘴角突然泛起了苦涩的笑容。
“怎的笑的比哭还难看,夏侯耀,你什么时候也有这样颓废的一面了。”我取笑他。
夏侯耀似笑非笑的摇摇头。“这不是颓废,不过是对我自己做的决定有些迷茫了罢了。”
我看了他许久,果然这不是真的是他自己想要的,若当真是他自己想要的,怎会在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迷茫。若真是他自己想要的,他就会像当初的连潇一样,不顾一切的往前冲,不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迷茫过后还是要振作起来。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应该为你子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而负责。夏侯耀,相信我,不会有问题的。”
夏侯耀忽的看向我,眼眸十分澄澈。那样的目光看进我的眼里,让我几乎想要退缩。“楚绡,你总是让我相信你,可我如今差点连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了,我要如何相信你呢。”
我一呆,没想到夏侯耀会说出这句话来。他竟连自己都不相信呢,那么这些日子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在谋划着这一切呢,或者说其实他压根什么都不曾谋划过,只是想着走一步是一步,这样的夏侯耀到真是让我开始觉得有几分陌生了。
“若是连自己都不曾有信心,你指望谁能站在你这边。已经选择了走这条路,就算是跪着也要走下去。”我顿了顿,忽然道:“你一定不知道当初连潇是如何坐上那帝位的吧,为了那帝位,他放弃了比你还要多出许多的东西来。但是你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想做皇帝,这只是一种责任而已。”
夏侯耀猛地看向我,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晦涩起来。我与他对视着。夏侯耀你必须清楚,做皇帝,不只是你想不想而已,更是一种责任,至高无上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