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静心听着,傅悠子眼睛幽深地盯着无邪,里面升腾起一种怪异的光彩来,然后再慢慢转移到含恨身上,才化成强烈的心疼——太子,太子他竟然为这女子……
“唉……”静寂的夜空飘起了一声叹息!
黑暗中,也不知道这叹息是来自谁。
云静白虚弱地趴在地上,一只手紧紧地揪着草根,眸子还是紧紧地盯着含恨。然后,他一点一点强撑起自己的身体来,然后另一只手猛的抓住含恨的手,声音低沉地说:“告诉我,我只想知道,知道,我怎么能救回无邪的性命……”
含恨猛的从回忆中醒转,就一头就栽进了云静白迫切的燃着火焰的眸子——
“告诉我……”云静白继续坚持着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强自己坚持着,任由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里流淌,蜿蜒下来,“告诉我——求你,含恨,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救回遥遥的性命?”
“我不知道!”含恨一撇开眼睛,鼻子里哼出一口冷气来,看向一旁沉默的无邪,眼神也随之落寞了下来,然后说,“那只是我的猜测!我只是想无邪中的是无情咒,那么只能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因此……”
“因此什么?”云静白的眸子更加有神,声音也更加有力。他捂住胸口,拼尽全力地问,强忍住不断上涌的腥味!
“不用问了!”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含恨准备脱口而出的话!
是无邪!
她紫色的眼眸很冷很冷,里面所有的光彩似乎被冰冻,然后,她缓缓地走了过来,站在云静白面前,停住了!
“遥遥,我……”云静白笑了,笑得很悲伤,很落寞!嘴唇微张,喷涌出嫣红凄美的一大片!
他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去,想去抚摩无邪的脸……
可是,手上升到了半空,却忽然,软软地垂下了!
因为,云静白的气血在那一瞬间上涌,逼迫的全身都一阵痛苦的抽搐!
他猛的后退了几步,才勉强自己站住,然后他站在原地,很慢很慢地,一字一句地说:“不管你心里有多少怨,和恨……但是,我还是……想说……我……爱……你!”
无邪静默地站在那儿,面朝云静白,背对大家。
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含恨却心痛地发现无邪在慢慢的,慢慢的走向云静白……
时间凝滞,四周安静地很诡异……
忽然,一阵很怪异的幽香徐徐地从草丛中飘溢了出来!
老妇人首先就感觉不对劲,她不禁失声喊道:“不好!是迷魂香!大家快掩口鼻!”
可是来不及了,因为刚才所有人都听的好专心,好认真,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早就缭绕身边的幽香……
“砰!”怜儿先倒了!
“怜儿——你怎么……”含恨突然发现怜儿直直地往地面上一扑,同时听到老妇人的惊叫声,正觉得不对劲,却猛的感觉全身酸软了起来,膝盖一软,便瘫倒在地!
“遥遥……”含恨的眼前顿时模糊了起来,他趴在地上,向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伸出一只手,无力地喊,“危险……”
“砰!砰!”
所有人都毫无准备的一个一个倒地!
四周重新恢复了宁静!
一阵静寂……
然后,草丛里一阵悉簌的声音之后,慢慢地站起来两个人影!
这两个人影慢慢得朝倒下的这些人越走越近,走到一袭白衣十分明显的云静白身边,然后,停住了!
月光下,两个人的面容顿时象被撕去了面纱一般,透出了一点点清晰的轮廓!
她们正是陆暖暖和潋滟!
“静白!”陆暖暖哭喊着扑了上去,一把将云静白的上半身掺扶起来,然后颤抖着手将云静白嘴角的鲜血轻轻地擦拭而去,将他的头靠近自己的胸口,泪,顷刻间汹涌而出!
“静白,静白你……不要死,不要死啊!”陆暖暖无助地抽泣着,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就是一夜之间,很多事情都翻天覆地的发生了变化——皇上被擒,宰相府里草木皆兵,王爷再次失踪,而哥哥却陷入了神思恍惚当中,没办法,无助的她只有寻求潋滟姐!
也许是天意如此,她们要是再晚来一步,静白可能就要遭遇他们的毒手了!
眼前的他脸色憔悴,白色的衣裳到处是斑驳的点红,整个人也陷入在迷魂香的作用中,胸口起伏地很不安宁!
他整个人在陆暖暖的怀里,身体却在微微地抽搐着,血,还是一点一点从他的唇里溢出!
“你不要死,不要死啊,暖暖求你,不要死……”陆暖暖慌乱地擦拭着他的鲜血,连自己的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紧张,恐惧,使得她再一次大哭起来——
“暖暖!”潋滟猛的捂住了陆暖暖的嘴,陆暖暖的哭泣声马上减弱成了呜咽声!
“别哭!”潋滟大胆地试探了下云静白的鼻息,然后镇定地说,“王爷应该是受了内伤,不会有事的!来,我们一起将他带回去!”
两个女人颤巍巍地将云静白掺扶起来,小心翼翼地迈过晕倒在那里的诸多人,一点一点地挪过去……
“哎哟!”潋滟的鞋尖忽然被一个人软绵绵地勾了起来,她吓的尖叫了一声,猛一低头,一张绝色的女子的脸顿时映入了她的眼帘!
无邪也毫无意识地倒在了地面上,她的嘴唇紧闭,双眉紧皱,刚从血脉贲张的危险里逃脱的她,现在却又陷进了迷魂的魔爪……
“暖暖,你看!”潋滟手指着无邪说,“她也在!”
“无邪!”陆暖暖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无邪的脸,心里顿时烧起了一把仇恨的火焰——如果,如果不是她,不是她,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不会……
“不要去管她!让她死在这里好了!”陆暖暖受不住内心气愤的窒息,顿时扭转头来!
“不……”潋滟的眸子里顿时飘起了一股深意,然后只听到她缓缓地说,“我要带她回去!”
“什么?”陆暖暖失声喊了出来,胸口因为不解而大势起伏了起来,“潋滟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呵呵!”潋滟怪笑了两声,“我是在说,我要带她回妓院!”
陆暖暖顿时沉默了!
她知道,潋滟话里的意思!
紧靠着云静白冰冷的身体,她没有多少时间来思考,心一横,便扶着云静白摇晃着走到了前面……
头好痛!身好沉!
无邪仿佛漂浮在一个虚无的国界!但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只觉得自己完全都束缚在一股强势的力量中,将她带领到一个黑的极其冰冷,极其恐怖的世界!
这里有嶙峋的山洞,有到处萦绕的怪异的藤蔓,这些藤蔓狞笑地伸出自己的手,将她的两手两脚全部都绑住,粗粗的蔓毫不留情地深深地勒进了她的肌肤,生疼生疼……
无邪想用内力将这些藤蔓挣断,可是她用力地一摇晃一挣扎,藤蔓却越勒越紧,这种感觉蔓延到心脏,神经,越来越窒息,越来越窒息,仿佛就这样要将她勒死……
“放开我!”无邪用尽全力地大吼一声——
整个人顿时一个激灵,眼皮颤抖了一下,猛的睁开了——
这是哪里?好黑好黑……根本就看不清楚……没有一点光线,一点都没有……
难道说自己已经死了么……
那这是到了地狱?还是天堂?
无邪思绪漫游着,无力地漫游着,一下子都无法扭转过来……
“吱呀”一声,随着一声很人间的声音响起,无邪的眼皮顿时钻进来一丝光亮,她下意识地想用手去遮挡——
可是,只听到“桄榔”一声,她的手根本就动不了!
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然后直逼无邪的全身——慢慢的,无邪的全身覆盖上了一个浓重的黑影!
无邪猛然觉得心一抖,眼前这张熟悉的脸——
不是潋滟吗?
“哈哈!”潋滟手里举着烛火,仰头大笑了几声,烛光将她原本清秀的脸影射的十分狰狞!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无邪冷静了下来,透过灯火光,她看清楚了,自己的两只手,两只脚已经被镣铐牢牢地铐住了,全身就象一个“大”字,全然动弹不得。
“想干什么?”潋滟的声音幽幽地飘在了房间上空,整个人飘忽一般走了过来,鬼魅地象一个幽灵。
“你知不知道——”潋滟举着烛火,却飘然转过身去,丝毫不理会无邪愤怒的眼光,而自顾自地说着,很慢很慢地说着,“当一个女人被四五个男人一起糟蹋的时候,那是个什么滋味吗?”
她的表情在烛火中忽明忽暗,但却显得非常幽怨,非常落寞,甚至非常非常忧伤……
她的声调开始低沉起来,仿佛准备开始说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故事——
“很多年前,有一个长在清白人家的女孩子,却因为被人贩子拐卖,而辗转到了妓院,为了求自保,她很乖,学的很乖,在妓院里什么重活,什么脏活她全部都抢了来做!因为她只希望,希望妈妈不要让她去接客!可是,有一天,妈妈却说,我养了你那么多年,可不能白养,让你在这混吃混喝啊!你总得回报我!所以没办法,你必须去接客了!听话点!否则,我就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女孩子宁死不从,但却被打的死去活来!后来妈妈就后退一步告诉她,说进了这个地方就不可能保持清白了,叫她想开一点。如果真的不想去伺候那么多的男人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竞争窑子里的头牌和花魁。因为这里的窑子有这么一个规矩,那就是,头牌和花魁不轻易接客,只接自己喜欢的客人!”
“女孩子记住了!狠狠地记住了!于是,她人生的所有目标都成了,夺花魁,争头牌!老天还是垂青于她的!终于有一天,她成功了!”
“她成功了!不用每天守着那么多的男人的嘴脸了!而且,有一天,有一天她竟然等来了一个全天下最优秀最优秀的男人,他的霸道,柔情都让女孩子爱慕不已,更让她心跳的是,这个男子竟然说要娶她!”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美丽的梦想啊!它只在女孩子天马行空的幻想中出现过啊!可是,可是,它却真的小心翼翼的实现了!”
“女孩子真的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尽自己的所能去伺候这个男人,可是,可是,为什么?女人只能是男人身上的一件衣服?为什么?”
“而象女孩子这样的风尘女子就只能是男人身上的一只破鞋,穿破了就踢了,连一件正常的衣服都不如,也连他手里的宠物都不如……”
潋滟说到这里,骤然转身,无邪看到了,她的脸上浸满了晶莹的泪花,她的狰狞已经不见,代替的却是一脸的脆弱,一脸的忧伤……
“你说的是你吗?”无邪迟疑了一下,出声问道。
“是,是我!”潋滟的泪花泛滥,然后“扑通”一声,她忽然跪了下来,瘫倒在地,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就是我,被静白他弃之如敝履……”她的声音逐渐地低了下去,变成了一阵又一阵的哽咽!
“潋滟……”无邪猛的觉得不忍起来,她试探着呼唤着她——纵使她以前犯过多少的错误,她的身世也原来这么可怜,可怜的都让她心痛!
“风遥遥!”潋滟猛的抬头大叫道!
“哈哈哈!”潋滟忽然又大笑起来,笑的浑身颤抖,笑的眼角涌出了泪花,她说,“我早就看出来了,看出来你就是风遥遥,看出来了……”
“潋滟——你?”无邪看着潋滟,听着她不正常的笑容,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内心底开始升腾!
潋滟的笑声一点一点地低下去,慢慢的,又变成了哭泣声,沉闷的,如冰块般悄然砸落!
“我恨你!风遥遥!”潋滟用手指向无邪,表情瞬间转换,狰狞的,甚至开始有点歇斯底里起来,“我恨你!如果不是因为你,静白他,他不会这么决绝,这么无情,不留一丝余地!”
回忆瞬间翻转,潋滟的泪水再次冲出了眼眶!
“砰!”云静白一脚踹开潋滟的房门!
“静白……”潋滟有些颤抖有些不解地看着云静白——他的幽深的眸子盛满了心痛,泛着隐隐的泪花,他的下巴竟然一下子长出了很多胡子茬,看上去憔悴,沧桑,俊美犹留,但风采已经不在了!
“你走吧……”云静白猛的甩过一张薄薄的纸张,它顺着他的掌风晃悠悠,晃悠悠而下,落在了潋滟的眼前!
潋滟颤抖着手将纸张拾起,两个黑色的大字“休书”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
“吱呀”一声,云静白拉开了房门,他的身影在地面上拉成了很长很冷漠的一条影子!
“不——”潋滟猛的扑上前去,抱住了云静白的腿,泪如雨下,“静白,我有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可以好好地改……”
“不用了!”云静白的声音响彻的那么近,却又是那么遥远,冷酷,“我的心已死,已经跟随遥遥去了,对不起……潋滟……”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房门,一撩衣服下摆,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风遥遥!”潋滟跪在了地上,仰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呼唤,“你为什么死了?死了还要来夺走我的一切……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潋滟跪在昏暗的烛火之中,喃喃地说着,傻傻地跟随着自己的回忆!
“可是,你却回来了!”潋滟声音又忽然加重了,带了一种犀利的痛恨!
“于是,我就要让你知道……”潋滟继续说,冷冷地说,“就是因为你,我被静白赶出王府,重回窑子,就是在这个房间,在这个房间……有4个男人,4个男人同时买了我的身,妈妈为了不得罪任何一个,竟然就让他们一起不分昼夜地折磨我,折磨我!”
潋滟说着说着,眼角又迅速地湿润了起来,转而又颤抖着笑了起来!
无邪看着,看着,只觉得潋滟的眼神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凄厉……
“风遥遥,你回来的好,回来的好啊!”潋滟阴笑着,“今天,就在这里,我潋滟要你尝一尝被这么多男人蹂躏的滋味!也让云静白看一看,让他尝一尝心爱的女人被这么多男人蹂躏的滋味!”
“潋滟!你别乱来!”无邪大喝一声,拼命挣扎了起来,手上脚上的镣铐“晃琅琅”地直响!
无奈,她怎么也动弹不了!
“没用的!风遥遥!我知道你会武功!”潋滟冷冷地说,“所以,这些镣铐都是我用上好的钢铁打造的!云静白等会就会醒转过来,我会让他看看这个销魂的场面……哈哈哈哈!”
潋滟的笑声冲上了房顶,毛骨悚然!
“啪!啪!”潋滟轻轻拍了两掌!
“砰!”门被撞开了,迅速的,进来四个彪形大汉,个个裸露着上身,眼光虎视眈眈地盯着无邪,那里面都是如饥似渴的光芒!
“不!”无邪绝望地叫了一声!
潋滟掩了眼神的犀利,默默地站到了一边,嘴角挂上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遥遥!”云静白猛的惊叫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满是冷汗!
好可怕可怕的梦境!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梦到有那么多如狼似虎的男人狞笑着围绕着遥遥……
而遥遥却绝望地在挣扎着,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