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通话，沈一晨话没说完就挂断了，大约是让她等着的。
沈一晨精神不大好的样子，脸色发白，愈发的衬得眼仁黑沉沉的。下巴上泛青的胡渣连成了片。再仔细的瞅瞅，颜明夕发现他西装里面的白衬衫都是皱的。
这又是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颜明夕心里酸酸的，放下包脱了大衣，走到沈一晨跟前，拿过他手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拽了他起身，把他的西装脱了，推着他向卫生间走，“我不回来你也不知道先洗个澡，就搁那大爷似的坐着抽烟哈。”
走了两步，沈一晨突然转过身来，双手一揽把颜明夕抱在怀里。
他身上满是烟味，声音哑哑的说：“我说过让你等着的。”
颜明夕点头，“嗯，等着呢。”
沈一晨似乎是无声的笑了，胸腔发颤，他双手扶着颜明夕的肩膀，拉开两个人的距离，黑色的眼眸直直的望进颜明夕的眼睛里，他说：“颜明夕，有一件事我觉得是时候向你坦白了。”
坦白？颜明夕看着沈一晨，只觉得他的眼仁无边的黑，让人一不留人就陷了进去。她有些莫名的问：“你又生我气了？”
沈一晨捏了她的肩膀一下，自嘲一般的说：“我倒是希望你听完之后不要生我气。”
“唔，那你说吧，我争取。”
“你所以为的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颜明夕疑惑的问：“那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回忆总能令人神思缱绻，沈一晨的眼睛里现出丝丝温柔的情怀，嘴角翘了起来，他松开颜明夕的肩膀，握住她的右臂，掀起袖子，右小臂上一道旧疤痕露了出来，沈一晨轻轻的吻了一下说：“其实当年在大学里，开费三车撞你的人是我。”
颜明夕感觉思绪在沈一晨的话里突然就断篇儿了，脑子里白茫茫的一片，也许是因为她思索过太多种可能，想过太多的原因，真到了揭开真相的时候反而无力思考了，又或者是真相和那多种的猜测存在太大的偏差，她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就这么简单？
“颜明夕。”沈一晨拍拍愣神的颜明夕，“傻了？”
颜明夕回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沈一晨，问：“真是你？”
沈一晨点头：“嗯。”
“我当时还合计，费校少怎么那么无良，撞了我不但不下车看看，还开车跑了，原来竟然是你？！”
沈一晨继续点头。
颜明夕看着他问：“那你跑什么呀？”
沈一晨笑了，“我头一次撞到人，人倒了我还没来得及下车扶，你就自己站起来了，那大嗓门那气势，一嗓子就把我吓着了。也没多想，就想着跑了。”
颜明夕也想起来了当时的场面，笑了起来，“得了吧，你可是沈一晨，吓着别人我信，吓着你我可不信。”
沈一晨刮了一下颜明夕的鼻子，“真糊弄不了你。主要是前个晚上我才看的生化危机，再赶上你胳膊还流着血就搁那张牙舞爪的，我没多合计，就跑了。”
颜明夕看看眼前穿着皱巴巴白衬衫却依然从容自得一番风派的沈一晨，怎么也无法和那个因为看了恐怖片就落荒而逃的人联系在一起。
沈一晨握着颜明夕的手，看着她笑意一点点的从嘴角蔓延到眉心，再在眼睛里融化开。心里眼里也是笑着的。他说：“打小起就怂过那么一次，确实有点印象深刻。”
颜明夕歪着脑袋看着他问：“敢情你还挺记仇的呀。那天我撞你车你就认出我来了吧，趴方向盘上想了半天没动静的。”
“是，那天我认出了你。但是我没记仇，颜明夕。”沈一晨顿了顿，深深的将颜明夕望着，黑不见底的眼中华光异彩一般凝着炙热的情愫，他一字一字说的格外的清楚，“在你所不知道的时间里，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了。而那次，是你主动招惹的我，那么，我不会再放你走。”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惊了一室的情愫。
颜明夕看了眼沈一晨，他笑了笑，松开她的手，退后了一步。颜明夕掏出裤兜里的电话，是乔小楚，她接起来，“喂？”
乔小楚显然是没少喝，大着舌头说：“明夕，明夕，我跟你说哈，沈一晨……沈一晨他，他不容易呀。”
颜明夕下意识的去看沈一晨，他竖条条的站在那里，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将她深深的看着，那满眼的情感饶是再迟钝的人也分辨得出，爱与不爱。
乔小楚没有得到回应，喊道：“颜明夕，颜明夕，颜……”
“我听着呢，你说吧。”
“哦，那我说了哈。费校少这孙子真挺能喝的，还不好糊弄，我不得不使了个美人计，美人计你知道吧。”
颜明夕笑道：“知道。”
“嗯，知道就好。你也知道男人喝了点酒之后，这美人计使起来挺费体力的吧。”
“乔小楚同志，能尽量简短且贴近主题的汇报一下你侦查到的情报吗？”
“哦，好吧。费校少说了，沈一晨其实早就看上你了，在咱俩还念大学那会。不过那时候他家里争斗的厉害，他只能选择和冷氏联姻，所以他压根就没出现在你面前，自个就着两瓶白酒就把这段情给掐断了。唉，你说这又是一个心狠的主儿，跟你一样，对自己狠的下心来。别说，这一点，就这一点，你俩就配，绝配。”
颜明夕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了一下的疼，乔小楚说的对，她是对自己狠心，下得去手的人，也正因为她对自己狠过心，所以她知道这其中的心疼。“小楚，你接着说。”
“哦。谁知道后来，你居然主动招惹了他，就你撞他车的那回。沈一晨是谁呀，抓机会这种事他多擅长，他跟费校少说他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就觉得机不可失，这回他要是再放过你，都觉得对不起千载难逢的这种机率。校少说了，也就是名分上难听了点，沈一晨对你可是十二分的真心。这几年沈氏内外暗流涌动，沈一晨不能失去冷氏的资金支持。但是他一直在努力，咱们都以为他没日没夜的工作不是爱岗敬业就是爱财如命呢，其实他只是想早日摆脱依靠冷氏的局面，好和冷曦解除婚约。明夕，我觉得他是真的爱你的。要不哪会有人放着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不要，天天堵着心憋着气的陪着你跟他演虚情假意的奉承戏份呢？”
颜明夕愣愣的看向沈一晨，只觉得他的面容模糊起来，像是沾了水一般晕染开了。直到沈一晨走过来，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她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哭了。
颜明夕对乔小楚说：“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小楚。”
“嗯，没事。用不用我再陪你聊会？”
“不用了，你去睡吧。明个再说。”
沈一晨把电话从颜明夕手里拿走，扔在沙发上。一只手托起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在她脸上胡乱的抹了几下，就吻了上来。
怎么去形容这个吻呢。颜明夕只觉得此时此刻的沈一晨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她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尚未消化的真相堵在那里，浆糊一样。她只是本能的去回应着他的吻，却在他的柔情似水中沉溺下去，一点一点，一寸一寸，随着他的步调，不愿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