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酒的时候,汪兆东一指姜杨说:“让这小子选,他对酒研究的透。”
虽然姜杨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米色长裤,但他眼神里却透着游戏人间的纨绔,一品就知道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主儿。
姜杨选了一瓶白苏维浓的白葡萄酒,特意嘱咐厨房把海鲜白水煮,说是原味海鲜配这个酒是最好的。
颜明夕啃着螃蟹,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酒,觉得酒香醇厚肉质鲜美,冲姜杨举杯道:“果真是味美酒美,你果然是长的好看里的最会吃的了。”
姜杨心里明白颜明夕是不乐意他笑看她演戏了,笑了笑说:“你这个样子,算是吃货里长的好看的了。”
汪兆东噗嗤一声笑了,“你俩是夸人还是骂人呢。”
吴晓微笑的看着颜明夕问:“明夕,有男朋友了吗?”
颜明夕应付起她来实在是累,尤其是这种女人敏感而生成的庸人自扰,更加不愿意搭理。正想说已经有男朋友了,好让她歇会。
谁知汪兆东这个嘴快的,急吼吼的说:“还没有呢。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找就找吧,眼光别那么高了,放低点要求,肯定能找到合适的。”
那边吴晓已经抱着汪兆东的胳膊,左摇右摆的说:“等我回去问问朋友亲戚,看有没有合适的给明夕介绍。”
颜明夕扶着额头说:“好。这事就拜托给你了。”
姜杨之前听汪兆东形容过颜明夕,说她要是做错了事儿,理亏了,认错迅速态度端正。但要是没错,让着你一次是礼貌,两次是容忍,三次她指定爆发,而且是挟着前两次忍让的怨气而来,准往死里报复你。那个时候,你才能理解那句古话,最毒妇人心。
这会儿吴晓得罪她肯定不止三次了,但凡汪兆东回忆点他和颜明夕以前胡闹的往事,吴晓总得找点由头给打断了。要说这汪兆东在对女人这方面情商确实很着急,既没看出来吴晓的心思,就更不用说能看出来颜明夕的不悦了。
颜明夕一再退让,还拜托吴晓帮她介绍对象来让吴晓放心,看来真是看了汪兆东的面子,容忍起来毫无底线了。
聪明的女人姜杨不是没有见过,但颜明夕却没有刻意的圆滑,虚意的奉承,她不透痕迹的退让仍让人觉得傲骨铮铮,纵然不能阿谀奉承到对方满意,也让人从处事言语中挑不出她的毛病。
姜杨不由的多看了颜明夕两眼,颜明夕恰好也看向他,眼神相碰,对饭桌上情形看的明白的两个人顿时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不由自主的都笑了笑。
汪兆东看到这两个人相视一笑,腾的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姜杨对颜明夕说:“叔可是为了你好,才跟你说,姜杨不适合你,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对他动心思。”又对姜杨说:“明夕是自家人,你可别祸害她。”
姜杨满不在乎的笑道:“你可真是护短,损起朋友来毫不留情面。”
汪兆东继续对颜明夕说:“我说的可都是真事。这家伙在帝都惹下的风流债都数不过来。每个姑娘最后都哭成两个核桃大的眼睛。但要说这女人也是奇怪,这人口碑都这么差了,风流名声十里八乡的都知道,还依然有前仆后继不怕伤心的往他身上扑。”
颜明夕押了口酒说:“那是女人们都对自己太过自信,总觉得自己是能够令浪子回头的那一个。”
姜杨摇了摇酒杯冲颜明夕问:“你觉得你能令我回头吗?”
“不能。其实是女人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能令浪子回头的只有浪子自己。这世间的事儿大抵如此,除非自己看透了,否则别人的苦口良药不过是他眼中的指指点点罢了。”
姜杨笑嘻嘻的看着颜明夕,也不知道有几分认真在里面,举着酒杯说:“敬你。”
结束的时候,汪兆东仍是不忘大着舌头嘱咐颜明夕,千万不能对姜杨动心,一动心就是万劫不复。这家伙做朋友是一流,做男朋友是下三流。
姜杨也不恼,只微微的笑,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尽写了风流神韵。
后来颜明夕问过他,为什么别人那样说他,他从来不反驳。
姜杨淡淡的说:“他们说的是事实,我确实是那样的人。为什么要辩驳?”
回到家里,颜明夕一头栽进沙发里,觉得酒喝的刚好到量,身体微微发热,头也不是很晕,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飘着飘着就能飘到天棚顶一般。
想起汪兆东的样子就觉得心底温暖,但一想到吴晓,又觉得索然无味了。
汪兆东大大咧咧、简简单单的一个人,偏偏摊上这个一个心思重还好强的女朋友……
哎,姜杨看的透彻,说君子要成人之美,其实就是那句俗话,劝和不劝分。
不管如何,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儿,别人插不上嘴的。
百万大爷十分罕见的在这个时间打来了电话,颜明夕接起来,“喂?”
百万大爷听出来她的大舌头,问:“喝酒了?”
“嗯。”
“醉了?”
“怎么可能,我是什么酒量,千杯不醉。”
“颜明夕!”
“有!”
“去冲杯蜂蜜水给自己喝。”
颜明夕翻了个身说:“不去,懒得动。”
沈一晨怔了一下,这是颜明夕头一次跟他撒娇,他的语气不由自主的柔软了下来,“乖,喝杯蜂蜜水胃就不难受了。”
“本来我胃也不难受呀。”
沈一晨提高了音量喊道:“颜明夕!”
颜明夕一咕噜翻了起来,“去去去,这就去。”
“那你早点休息吧。”
“好。”
等到百万大爷挂了电话,颜明夕翻着眼珠子使劲想了想,百万大爷打电话来是要干什么来着。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算了,百万心海底针,还是不要妄自揣测了。洗洗睡吧。
汪兆东待了两天就走了,风风火火来去匆匆的。颜明夕只那晚吃饭见了他一次。他走的时候,她去工地开交底会,身在市郊,无法抽身去送他。
汪兆东在电话里仍是不忘了叮嘱她千万不能对姜杨生情,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次。
颜明夕实在耐不住性子,“要不要我剃度出家你才能放心?”
汪兆东说:“我到真是想把姜杨给阉了,也算是造福万千少女。”
“好歹也是你哥们,不用下这么狠的手吧。”
“关键搁一雷在你身边,我不放心呀。真不应该叫上他一起吃那顿饭的。”
姜杨是建筑集团总部派到本市负责一个大型商业项目的负责人,甭管工程进展顺不顺利,最近这大半年,他是脱不开身了,得常驻本市。
颜明夕说:“叔,我跟你发个誓你能放心不?”
“得了,别以后你自毁誓言还得遭报应。”
“汪兆东,你找抽是不?”
“好好好,叔不跟你说姜杨了。你赶紧找个对象,叔也就觉得安慰了。”
“行,我努力。”
“那叔准备登机了,等有机会再来看你。”
“别说的跟你是来看我似的,就是顺道捎带着宰了我一顿饭。”
“颜明夕,你!”
“一路平安。”
正是八月艳阳天,毒日头火辣辣的挂在空中,炙烤着大地万物。
工地临近海边,时不时的有带着海腥味儿的风吹过,只不过是被太阳烤过的热风,吹在身上反而黏黏毫无清爽感。
颜明夕汗流浃背的走在工地里,只觉得头上的安全帽死沉死沉的,压得她脖子都酸了。
施工方的负责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他们遇到的问题,顺道夹枪带棒的说说图纸的质量不过关了,建筑和结构很多地方对不上了……
颜明夕只捡重点的问题回答一下,自动忽略了抱怨之类的废话。大热天的,浪费那个口舌干什么。
因为屋顶有一个难度系数很高的穹顶造型,施工方看不明白图纸,坚持要颜明夕去屋顶上看看,指导他们施工。
颜明夕深刻的觉得苦难始于周一,必将贯穿始终。
施工现场的施工梯是颜明夕最讨厌坐的。这玩意儿架设在楼外,铁架子搭成的简陋盒子,每次启动和停止都是一个狠狠的下沉,咣当一声的响。饶是做足了心里准备,仍是总觉得猝不及防的地陷,心漏跳了一下。
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建筑物呈现着它最原始的面貌,粗糙的混凝土墙面坑坑洼洼的,其间随处可见弯起的钢筋,楼梯是刚刚浇注成型的毛坯状态,没有扶手没有中间墙。只能通过它爬上屋顶。
中国建筑施工的现状就是,施工者的技术水平很低,他们没有经过专业的技术培训,而只是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来到都市谋求生存空间的农民,无一技之长,唯有依靠劳动力来谋生。
顾明夕始终记得师兄曾告诉过她这样一句话,出自业界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建筑师之口,他说:“我们作为建筑设计从业人员,在设计的时候要充分考虑到施工者的安全问题,要便于施工,而不是为了造型而威胁到工人的生命安全。”
站在屋顶,吹着海风,晒着烈阳,看着实心砖砌筑到一半的穹顶。颜明夕心中油然而生一份自豪感,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一栋栋建筑物用最古老而凝固的方式伫立在那里,证明着她所耗费的心血。
突然间,施工方的方言不再那么难懂,言语也不再那么絮叨,问的问题对颜明夕来说而能很简单,但对他们来说,真的是问题。
施工方发现颜明夕额头上全是汗,但态度反而越来越好,讲解越来越细致,觉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