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将军府似乎还绕梁着风斩云的惨叫声,夜色渐渐吞噬了天空。
月光清冷,斑驳点点。
风擎天冷哼一声,满脸恨铁不成钢之色,拂袖离开大厅。
云母起身,左顾右盼,最后只好面色为难地紧随风擎天之后离去。
偌大的大厅里,唯长凳之上,斩云虚汗淋漓,挨板之处隐见血色。客座之上,祁晔饮尽最后一口茶,茶杯落桌,饮茶之人风度翩翩,神色自若。
“老爹动真格了,倒霉……”斩云动了动嘴唇,小声嘀咕着。
若非如此,怎么会连娘都不敢为她求情呢,不愧是凤朝震国大将军,怒起来果然令人胆颤心惊。
她的唇上还深深印着被自己咬破的牙印,脸色苍白。
青衫磊落,投下一片阴影将她笼罩,一双锦鞋出现在斩云面前。
斩云懒懒地抬眸,只见祁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讯息。
“大师兄,我半条命都快没了,可没功夫接受你的嘲笑。”斩云撇了撇嘴,不满地垂下眼帘,看也不看她这冷眼旁观,必要时还会毫不客气地嘲笑她的大师兄。
“留着口气少废话,省得那么早向阎王报道,白养你这么多年。”祁晔唇角微扬,依旧是漫不经心地讽刺。
说着,也不管斩云是否同意,祁晔一把拎起斩云,将她背在背上。
只是动作却比白天时更轻柔些。
“师兄,你这是赤(河蟹)裸裸的嘲笑!”斩云涨红着小脸反抗着,忽然扯到伤口,抽气一声,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安安分分地趴在祁晔背上。
“安分点,再乱动,就把你丢到你爹面前。”祁晔坏笑着。
斩云张了张嘴,硬是将抱怨的话全吞了回去,这个威胁比要把她丢到河里喂鱼要有威力多了。
月光轻柔,曲径通幽,唯独虫鸟聒噪,夜色凝寂。
祁晔背着斩云,一步一步走得平稳,时不时嘲讽一两句背上的人,背上之人气红了小脸,干张着嘴巴,无声地嘀嘀咕咕暗骂着。
“平时不是挺会跑的,今日怎么老老实实吃了这顿打。”
好听的声音伴随着低低地笑声传来。
斩云没好气地白了眼祁晔,道:“平时有娘罩着,没想到今天老爹玩真的,我才不敢跑……话说回来,师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要是替我求情的话,老爹一定卖你面子地。哎哟,我的屁股……”
“别不懂事,你也该被教训一番了。”
银月清冷地勾勒着男子的俊颜,只见那英俊轩昂的男子敛起了脸上惯有的懒散笑意,竟无比严肃,微微皱眉,只是动作却越加轻缓,脚步越加沉稳,似生怕颠簸了背上之人。
斩云一愣,并没有反驳。
脑袋靠在祁晔的肩头,目光随意落向一侧的景致,她的唇角竟挂着微微的笑。
不是她怕了老爹,也不是她真的顽劣到无可救药。
只是能当一个无所事事,顽劣乖张惹是生非还能被爹娘教训的风斩云,谁还要当那个步步为营,冷酷无情,孤单绝望的片殇呢?
“真不像你,竟然没有反驳。”祁晔忽然勾起一个淡淡的笑,连眼眸深处都带着笑。
斩云敛起失神的笑意,转过头看向祁晔的侧脸,瞪着他:“其实我在心里已经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了,哼哼。”
“是吗?说出来听听,骂得不对的地方师兄还可以帮你纠正纠正。”祁晔调侃地偏过头,看向趴在他肩头的那张已渐渐恢复粉红的小脸。
斩云干咳了两声,别扭地别过脸去:“那不好意思了,太长了,再重复一遍很耗体力。”
他笑而不答,径直朝斩云的厢房走去。
推开斩云的房门,小烟红着眼眶冲了出来,一头栽进祁晔的怀里:“呜呜,少爷,小烟担心死你了,你有没有怎……”
小烟抬起头,忽然发现自己竟一头栽进祁晔的怀里,只见少爷的脑袋从祁晔的肩头探了出来,眨巴眨巴着眼睛,惊讶地看着小烟。
气氛顿时陷入了尴尬之中,小烟脸色通红,唰地一下跳到一边:“祁。。祁晔公子请进,少。。少爷,小。。小烟已经将床铺。。铺好了…。。”
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了斩云夸张的笑声,将小烟羞得面红耳赤。
“师弟带出的丫头倒是和你有几分相像,冒冒失失。”祁晔若无其事地轻笑,调侃道。
那背上笑得乱颤之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黑气又重新开始腾腾地往上冒。
“师兄……你怎么又说回我头上了……”斩云无辜得很。
“好好休息吧,这下好了,城中百姓可以安乐几天了。”祁晔径直走向床边,转过身,毫无预兆地松手,斩云直直落在了床上,而且是……
屁股着地……
“啊!”身后传来斩云的哀嚎声:“师兄,你这小人!”
那英俊的男子弯起唇,完全无视身后正在恶狠狠咒骂他的人,带上了门,没有多做停留。
夜深人静,斩云的房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却隐约能看见床上之人正闭目端坐着。
数日来她看上去虽成日无所事事,胡作非为,但斩云早已渐渐学会如何调息运用体内精纯的内力,并时刻温习着曾经接受过的训练和本身拥有的技能。
精纯的内力在体内游走,斩云的体力渐渐恢复,连伤口处竟然也不那么疼了。
床上之人忽然眉头微蹙,敏锐的洞察力依旧,小小一个将军府,竟同时聚集了众多高手。
暗夜里睁开的眸子清明一片,少却几分九岁顽童的乖张狡黠,却多了几分久经杀戮铁血之人的睿智犀利,斩云目光微敛,一身墨色衣服的她悄无声息地踱出房间,轻盈地翻身跃上屋檐。
脚尖踏在屋顶的瓦片上,身姿矫健轻盈,丝毫不像一个刚挨过板子的人。
“斩云这小子恐怕难担大任!”
斩云迅速敛起气息,将身体隐入夜色中,定睛一看,说话的竟是风擎天。
除却风擎天,还有四五个神情严肃,作夜行服打扮之人,他们的气息几乎不可发觉,看样子都是当世高手。
“我看师弟只是尚且年幼才顽劣些,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熟悉的声音钻入斩云耳中,磁性非常,只是不似平日慵懒不恭。
斩云微微眯起眼睛,脸上微带诧异,大师兄怎么在这?
那月华下目光淡定,器宇轩昂,浑身竟散发着令人心惊的魄力与威严的英俊男子,他似笑非笑,连说话的声音都那么不起波澜,连说这些寻常小事,都似在发号司令般。
他抬唇,连笑起来都那么不可一世。
斩云纳闷地皱起眉,为何像老爹这样的堂堂大将军看上去都对祁晔恭恭敬敬?
那个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