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的风沙到了夜里便会特别大,风呼呼吹着,环境恶劣极了,但晏字军的营地却一如既往的纪律严谨,守夜的士兵片刻不敢偷懒,巡逻的状况非常勤快,操练了一天的将士们一倒头便呼呼大睡,一夜无话。
听说是快要换批了,这些将士一想到不用多久就可以回都见到亲人老婆孩子便开始精神百倍,更加投入地操练,晚上便也睡得特别的香。
但与那安宁的睡梦相反的是,清晰的痛感侵袭斩云全身,斩云抱身痉挛,冷汗直冒,却愣是安静得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的梦混乱极了,让她睡得极其不安稳。
选择死吗?死了就可以解脱,可是她不想死,她恨,她想活着,她风斩云不能那么窝囊,她要他知道,她风斩云不是个只有靠那可笑的爱情才能活下去的女人,她不比任何男人逊色,她会大有一番作为,所以她必须活着!
帐内一片漆黑,但很暖和,暗夜里,那双清澈的眸子忽然睁开,带着强烈的决心,那一瞬间,这双清澈眸子的主人仿佛脱胎换骨,没有一丝悲伤,有的,只有浓浓的壮志豪情。
斩云睁开眼的霎那,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一点东西,但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镇定无比,她静静地思考着,她是不是还活着,这吸入的每一口是不是空气,她在哪,她不是正在进行一场杀戮吗,她记得她怒极了,断了祁云剑,她也记得在那混乱不堪的睡梦里,她选择了活着,还要豁达地活着,天地之大,她风斩云也有豪情壮志。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渐渐清明,全身的知觉仿佛也在渐渐回归,身上无数伤口传来真实的痛感,她还感受到她受了很重的内伤,五脏六腑都在抽痛,所有的感官都在慢慢往大脑传输,当然,除了她的右手……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受了这样重的伤,她此刻非但还活着,体力也没有糟糕到让她什么事都做不了,可以看出她应该是睡了很久,外伤有人精心地照料着,内伤也有上好的药材和她体内本身异于常人精纯的内力在自行调养,虽然伤势还是很重,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只是那双右手仍是毫无知觉,恐怕是真的废了。
耳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原来最初感受到的那股温暖之源就在自己身旁,将自己包围住的,还有那股淡淡的好闻的药香,一只沉重的脚此刻正压在她的身上,压得她闷闷的,还有一只霸道的手正箍住她,将她拥入怀里。
此时天似乎也渐渐亮了,透过帐顶小小开口的曙光倾泻下来,斩云偏过头,看到那张正离自己很近的脸,许是曙光温柔的作用,竟让那张脸显得特别柔和,明明是一张英气十足霸气非常的俊脸,连那双剑眉都十分飞扬跋扈,刚柔并济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真是别有一番味道。
但斩云却无暇欣赏这道近在咫尺赏心悦目的好景,她忽然眉头一拧,眼中渐渐恢复了她风斩云该有的霸道与神采,那张因为重伤在身略有些苍白的小脸也渐渐爬上了凶恶之相。
重重的一声声响,那是什么东西重重摔到地上的声音,然后爆发出了一阵男子暴怒的呵斥声。
“疯子,你干什么!”晏青忽然被一脚踹到了地上,好觉顿时消失无踪,怒火蹭蹭地往上冒,那双眼睛散发着凌厉的光。
他堂堂大将军,被一个人毫不留情地一脚从榻上踹到地上还是头一遭,这个女人是真的疯子吗?要么就怎么睡都不醒,一醒来就将他惹毛,她是不是生怕他晏青脾气太好不会把她丢出去喂狼?
见晏青火冒三丈怒气非常的俊容,斩云慢悠悠地收回自己踹出的脚,坐起身,扫了他一眼,非但不怕他,反而气焰嚣张得很:“我说过,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
晏青站起身,站在卧榻旁,他个子很高,背也很宽厚,逆着清晨微弱的曙光站着,脸色难看,暴怒地看着坐在床上那个义正言辞的女人,恨不得杀了她似的:“疯女人,你是这么感谢你救命恩人的?”
“谁让你睡在我旁边,登徒子!”
“登徒子?有没有搞错,你这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这里是我的营帐,你全身都是伤,还又臭又脏,要不是我,你现在还想活着?照顾你比照顾我的战马还累,借你半个床就不错了,还不准人睡觉不成?”
“我身上的药还有衣服又是你换的?”斩云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她感到全身的很清爽,没有一点流汗后的难受感觉,况且那****杀红了眼,全身都是血,此刻却是一身清爽:“你每天都帮我换药擦身子?”
晏青刚才还暴怒的神情因为斩云问出这些话时非但脸不红心不跳,还镇定得很的表情顿时消散了怒气,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探究神情与不可思议。
斩云皱了皱眉,又重复了一遍:“是不是你。”
晏青忽然轻咳了两声,别过脸去,脸上还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军中都是男人,反正我看也看过了,不在乎多看几遍,除了我难道你还想找别人看你那副会让人发恶梦的身子骨?”
斩云表情阴沉地瞪着晏青,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无耻,就算军中没女人,看也看了,不该碰也碰了,还得顺带着损上她一番,这算什么气度,哪里像个大将军了?她还没找这个登徒子算账,他反倒怪起她的身子令他发恶梦了?
被斩云这么瞪着,晏青顿时感觉颜面尽失,这个疯女人凭什么那么嚣张,不是他爱碰她那副平板身子,女人没个女人的样,还全身都是狰狞的伤,若不是只有他的医术够资格救这个几乎回天乏术的女人,他还懒得干这种侍候人的事,那身子的确是会让人发恶梦的。
两人就那样干瞪着,良久,斩云才收回视线,既然要干大事,也应该不拘小节,况且情况不同,她就算吃点亏也是为了性命之事。
斩云的语气缓和下来,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为什么要你亲自动手,你叫个大夫来为我诊治就好。”
“大夫?”晏青扫了她一眼:“十个大夫来替你诊治也敌不过我一个晏青。”
“你一个大将军怎么医术如得?”
“与你无关!”晏青忽然严肃起来,冷声一喝:“今日以下犯上之事我且饶了你,往后认清你的身份,我是将军,你不过是新纳入我晏字军的一个小将,不管你以前有多嚣张,军有军规,一切以战功说话。”
斩云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她怎么忘了,这病痨子可是久病成医,自然医术了得,只是令她诧异的是,这个明明靠着吃那种会令人元气大伤麻痹神经的药物来对付自己的病痛的人,应该是病入膏肓了,若不是她亲眼见过他发病,却又是绝对看不出来的,他照样骁勇善战,攻无不克,晏青,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既然将军这么说了,风墨也应该同其他将士一样同寝同食,请将军命人带属下前往属下该去的营帐。”斩云忽然有礼起来,看在晏青眼里却是十分的阴阳怪气。
她这是丝毫不想与任何人牵扯太多的态度,将军是将军,下属是下属,她不想受到任何特别的待遇,也不想和他晏青有太多纠葛,就连他晏青替她换了药换了衣服,她怎么也能这样不在乎,她是根本没把自己当女人还是根本没把他当男人?
“风墨!”晏青忽然大吼一声,怒气顿现。
晏青这一声威喝立即引起帐外守卫士兵的警觉,但他们又不敢就这样冲进将军的营帐,帐外立即有人紧张地问道:“将军,您没事吧!”
晏青阴沉着脸,声音依旧充满威严霸气,对着帐外道:“该做什么做什么!”
反倒斩云一头雾水,这个男人发什么疯,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脾气这么不好,怎么当大将军的。
“你生什么气,军中将士不都这样,不就是睡在一堆人里,我风墨又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你别把我当女人看,从现在起,你一定会庆幸有我风墨助你一臂之力。”
“开什么玩笑,除了我这里,其他都是几十个大男人一间营房,你要睡在那么多男人之间,知不知道羞耻?别以为你穿了男儿的衣服就不是个女人了,虽然你没有一点女人的特征,不过女人就是女人,别逞强,对你没好处。”晏青严厉的呵斥让斩云顿时一愣,他的确不愧是一个让无数人头疼的年轻将帅,不笑时会散发着让人心惊的威严。
见斩云没说话,晏青挑了挑眉,揶揄道:“我以为你的胆子多大,发什么呆,我还没对你怎么样。你想清楚了,非要那么固执的话,我就成全你,把你丢进男人堆里,就算你武功高强,我的将士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你重伤在身,男人们一旦如饥似渴起来,就算你的身子会让人发噩梦,他们也会饥不择食的,比起他们,我晏青对你可是没有丝毫兴趣,勉强可让你与我一个营帐,就当身边多了块平板木头,你要不乐意,也可以滚到地上睡。”
这话还要说?权衡之下,她风斩云也不是一个傻子,比起几十个登徒子,还是对付一个登徒子比较省心。
“不敢便算了,女儿家就该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我看你也没胆抛头颅洒热血,荣誉与权利是属于男人的,你的野心太大了,但心胸却不够宽大,成不了大事,如今你也无性命之危,你从哪来,我明日便派人送你回哪去。”
没胆抛头颅洒热血?荣誉与权利她风斩云凭什么不能有,比起那些男儿,她风斩云丝毫不逊色,总有一天,她会站在权利的巅峰,让所有人知道,她风斩云野心之大,她绝不是失去了一些东西就活不下去的人。
“不敢?”斩云嗤之以鼻:“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我也不在乎你说我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但别用不敢两个字来挑战我的脾气,你别把我与其他女人相提并论。”
晏青唇角一翘,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也顿时松弛下来,似乎十分有把握了:“既然你不是寻常女子,没必要为这点事婆婆妈妈,要么与我同帐,要么就离开军营,我这么做只是不想坏了军中规矩,军营不收留女人,你既然想像男儿一样建功立业,又不能坏了我的规矩,从今日起,自然得忘记你自己是个女人,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你的女儿身,自然必须谨慎些好。就如你所说,你的确是一把利刃,可以斩杀敌人毫不眨眼,若不是因为你还有这点才能,你以为我会允许你这个又臭又脏的疯子留在我帐内?休想!”
斩云垂下眼帘,眉头微拧,他说得的确不错,她风斩云目前还没有资格像大将军一样拥有一个独立的营帐,与其与几十个大男人扎在一堆,倒不如留在这个宽敞的将军营帐,况且晏青也根本没把她当女人看,在他眼里只有两种人,敌人和自己人,根本没有男人女人之分。
“你不必说了,我留下便是,但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况且我与你也不是很熟,你的床我也不稀罕。”
“那你要睡哪。”晏青眉眼微挑,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斩云的视线扫了扫将军帐中宽敞的空间:“这么一大块空地,我自有打算,不必你操心。”
晏青的嘴里不自觉勾起了一丝笑意,嘲笑道:“说到底还是个婆婆妈妈的女人,你别对自己太自信了,如果你入得了我的眼,这三个月你睡得像死人一样,毫无防御能力,我对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早就把你吃干抹净了,可惜了,你这女人就是脱光了站在我面前,也引不起我丝毫兴趣,敢和几十个男人一个榻却不敢与我一个榻,你是怕自己会爱上我,忍不住做一些出格的事不成?”
“你?”斩云脸色微红,白了眼这个嘴巴恶毒心胸狭隘的男人:“你也别对自己太自信了,就是你日日夜夜睡在我旁边,我也就当自己倒霉,跟一头猪靠得太近。爱上你?做梦吧,你就是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没半点兴趣。”
没想到晏青却没有再挖苦斩云,只是挑唇一笑,一把拎起斩云的衣领将她丢回床上:“既然如此,就少罗嗦,安安分分地养好伤,我晏字军不养废物。”
“你若碰到我,也别怪我不客气。”斩云恶语相向。
“我不碰你,天还没亮,再睡会吧。”晏青忽然温柔下来的语气让斩云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她还是比较习惯晏青瞪她骂她,这样她也可以心安理得的骂回去。
斩云看了他一眼,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也软了下来,不管怎么说,晏青其实也不是太可恶,毕竟她如此落魄,他救她还收留她,尽管不愿意承认,她还是欠了这个家伙。
晏青看也未看斩云,倒头背过身去,看起来十分疲倦:“等我养足了精神再收拾你。”
好不容易爬上一层动容之色的斩云顿时脸一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天幽幽转亮,斩云醒来时,晏青已经不在帐内了。
他虽然称不上君子,但也还算是个讲信用的人,两人就算卧在一个塌上,也是划地为营,谁也不超过那条线,各睡各的。
斩云简单洗了一把脸便走出帐外,整个军营的气氛有些古怪,平时不是应该随处可见斗志昂扬加紧操练的将士吗,怎么今日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只有一阵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喝彩声像雷鸣一样不时爆发出来,那些气势滔天的声音好像也是从同一个方向传来的。
顺着声音走去,眼前的一幕的确会让人热血沸腾,整个校场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人人都精神奕奕,斗志昂扬,掌声与起哄的声音不断,中间被圈出的擂台上,一个将士正被另一个将士整个人举过头顶,丢出了擂台外,掌声顿时爆发出来,还有此起彼伏的笑声,但这些儿郎都是赢得起也输得起的人,被丢出擂台外的那个将士一点也不恼怒,十分谦逊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嘿嘿笑道:“左龙大哥,你也别占着第一勇士的头衔不让了,咱军中,除了将军,谁也不是左龙大哥的对手,那咱们不是出头无望了?”
听着那将士满是憋屈的话,众将士哈哈大笑了出来,被叫做左龙的大汉也哈哈笑出了声:“你小子,赢了我我就把勇士的头衔让你,不然你还得给我洗一个月的裤衩子!”
又是一阵哄笑声,整个晏字军的气氛都十分热烈。
“大家的心情看上去很好。”斩云看着如此激情昂扬的将士们,连她自己也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想和大家一起流汗,一起大笑,一起大口吃肉,一起舞刀弄枪。
“是啊,再过几个月咱们就可以回家了,咱们晏字军又立了大功,打退了侵犯我国疆土的边国,还顺带着扩张了疆土,让边国捡芝麻不成,反到丢了三座城池。你是新来的吧,那算你小子运气好,赶上了我们晏字军的立威大会,赢的那个人非但会得到第一勇士的荣誉,军阶低的,将军会连升他三阶,要是军阶高,就赏别的,咱将军最大方了。”斩云身旁的一个小个子将士不断伸长了脖子看赛事,边对斩云说着。
“还有没有人敢上来,老子裤衩子多得很,有你们洗的!”台上的左龙大喝三声,却没有人应战。
晏青正背手站在高高的看抬上,大风放肆,风沙漫天,关外一年四季如此,但晏青就这样高高站在风中,那气势非常,丰神俊朗,就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他似乎也看到了人群之外瘦小的斩云,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左副将,本将军的近身侍卫功夫了得,你可敢应战?”
近身侍卫?将军身边何时多了个近身侍卫?所有人都忍不住东张西望,企图找出那个凭空冒出的近身侍卫是谁,就连人群之外的斩云也露出了一丝好奇之色,一个堂堂大将军还要近身侍卫保护?俗话说物以类聚,看晏青这副恶劣的德性就知道,他的近身侍卫一定也好不到哪去。
左龙一听晏大将军开口,也顿时收敛了一些嚣张之色,朝高高的看台上看去,抱了抱拳:“将军的近身侍卫一定很了不起,末将斗胆有个请求。”
“说。”晏青一举一动都霸气十足,充满大将之风,对他的将士们也是极其爽快的。
“我要赢了,将军就赏我个媳妇。”迷恋将军的女子们数不胜数,随便哪一个都是个中极品,只要将军开口,赏的媳妇肯定也不差。
左龙话音刚落,立即引起全场大笑,这个彪悍的大汉也忍不住憨笑起来。
“这将军的近身侍卫是谁,他很厉害?”斩云眯了眯眼睛,小声问着身旁的小个子。
小个子也是一脸疑惑:“没听说过啊,难道是将军新提拔的?”
看台上的晏青挑唇一笑,笑起来时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极其爽快地应了左龙的要求,只是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忽然穿透了人群,最后落在斩云身上:“风墨,发什么呆,还不快上,作为近身侍卫,好好打,别丢了本将军的脸。”
无数道目光也随着晏青的视线齐刷刷地朝斩云射来,斩云顿时感觉背脊一僵,她恶狠狠地顺着晏青的目光瞪了回去,却只见晏青更加恶劣地朝她露出了一抹坏笑。
果然养足了精神就来收拾她了,这个男人满肚子就没点好水!
“小子,莫不是怕了?怕了就给我洗裤衩子。”左龙一见半天那个叫风墨的小子也没敢上台,得意地哈哈笑了出来。
风斩云脸一沉,左龙嚣张的气焰惹恼了她,她脚下一用力,提气而起,踏着人群的肩膀直奔台上,稳稳落地。
那只废了的右手垂在身侧,斩云什么话也没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出左手冲了上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斩云就已经收回手,手中还握着从左龙身上解下的腰带,她顺手用这个腰带在自己腰上捆了一圈,把毫无知觉的右手也捆了进来。
她莫名其妙的举动让所有人看得一头雾水,但那速度却是真真实实摆在那,好快,简直是身轻如燕,身手敏捷。
突然被斩云解下腰带的左龙一阵恼怒,但他也是个老将,一下就看穿了斩云的右手该是废了,眉头也一敛:“老子不跟残废动手,免得赢了也不光彩,媳妇我也不要了,省得伤了你不好向将军交待。”
斩云却是面无波澜,只微微挑了挑眉,那语气太过淡定:“若我输了,甘愿领军杖一百,左副将,请赐教。”
斩云的眼中闪过一抹让人胆战心惊的犀利,看不起她风斩云可以,但是千万别表现出来,否则就是自找苦吃!
看台之上那俊朗之极的男子忽然眉头不悦的皱起,却没有出言阻止,但他看着斩云的目光极其威严,夹杂着微微的愠怒。
左副将是个极有分寸之人,他原是想让疯女人与左副将过过招,他也好看看这厮伤势恢复情况,是谁准她自作主张以一百军杖作赌注,该死的女人,他最看不惯她这副自大的神情了!
见晏青没反对,左龙朝斩云拱了拱手,也一把丢掉了手中的兵器:“赤手空拳,以免伤了你性命。”
“不必,你自己小心才是。”斩云忽然脚尖一抬,那把被左龙丢到地上的剑猛地飞向他,那气势滔天,让人大骇,好在那把剑未出鞘,否则那一剑飞来,非乱了他的阵脚不可。
斩云出招招招凌厉,势如破竹,眼中寒光四射,令人心惊肉跳,原本气氛火热的比武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但场上的一招一式却是惊心动魄,精彩得让人忘了呼吸。
左副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虽被斩云惊人的爆发力吓到了,但很快便找到了节奏,攻击也变得顺畅起来,不那么被动,两人的交手越来越激烈,左副将泛着冷光的剑忽然就要当头朝斩云砍来,场外顿时发出一声整齐的惊呼,然后便是一阵发冷的抽气声。
就在那一瞬间,斩云忽然虚晃了一下,趁着左副将全力出击削弱了那一瞬间的应变性之时,斩云忽然晃到了左副将身后,以中指与食指比作剑,顿时顶在了左副将后背。
左副将面色一惊,手中的剑也惊吓得丢到了地上,好快的速度……
“我输了。”左副将面色一沉,闷声说道。
倘若那小子手中拿着剑,他此刻已经剑从腹中过,一败涂地,没想到啊没想到,真真是英雄出少年。
斩云挑唇一笑,却没有要谦逊一点的意思:“在下重伤在身,此次未能陪左副将玩个尽兴,望左副将莫怪。”
言下之意,若非她此刻身负重伤,怎么可能跟他耗了那么久才赢他。
何止左龙被斩云狂傲的话吓到了,连场上的众将士也不禁面色一变,安静了好久,欢呼声才爆发出来:“风墨!风墨!风墨!风墨!”
毫无疑问,第一勇士已经诞生了,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面孔。
军营是个崇拜实力的地方,斩云一没和这些将士出生入死过,二没立过任何功,晏字军就像一个坚不可摧的大家庭,她一个外人想要在军中有一席之地,是件极难的事,更别提有那么一丝威望,但这一战的胜利,却让她在那一瞬间被将士们接受了,他们崇拜实力,而她此刻在众人眼里,就是一个赢过第一勇士左副将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立威立名。
将士们一片欢呼,斩云心情也是极好,但晏青却是面色阴沉,一直有些紧张握拳的手也因为斩云最后一秒的胜利而慢慢松开来,但他的脸色却是十分难看,恨不得将斩云撕碎了一般。
“本将军的近身侍卫本事不小,恩?”晏青忽然来到斩云身边,那口气不是在夸奖,而是像责备。
斩云一点也不怕晏青,心安理得地回道:“将军现在知道也不晚。”
“是吗,看来本将军得好好奖赏奖赏你。”晏青脸色肃然,这哪里是要奖赏她,简直是要将她抽筋拔皮挫骨扬灰。
但将士们没听出此刻他们的将军不大愉悦的心情,大碗大碗的酒接连不断地朝他们的新勇士敬来。
关外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但今夜很暖和,篝火很大,火光红彤彤的,好像把整个夜空都染红了。
斩云也是个豪爽之人,有酒不惧,他豪气盖人的气势很对将士们的口味,他们很快便与这个第一天见面的第一勇士称兄道弟起来。
“风墨兄弟,你怎么就敢赌一百军杖,如果输了,岂不是要被打死了?”有喝醉酒的将士东倒西歪地扛着酒坛子就朝斩云走来。
风斩云脸色也因喝了太多的酒微红,但她的脑子却仍十分清醒:“我风墨不做没把握的事,既然敢赌就一定不会输。不狠一点,怎么激发自己的斗志。”
“不做没把握的事?”晏青忽然冷哼一声,一把扯着斩云没有任何知觉的右手:“你给我过来!”
突然被拽离这个热血沸腾兴奋满满的篝火旁,若是在私下,她一定毫不客气地动手揍晏青,但众目睽睽下,他是将军,她是侍卫,只能任由他将她拽走,但斩云的神色却是极其不情愿的。
离将士们远了,斩云这才很不客气地冷声道:“放手。”
晏青哪里管她,直接拎着她运气而起,斩云得承认,她的身子的确还没恢复,虽然白天赢了左副将,但晏大将军哪里是同一个等级的,她根本挣脱不了。
“晏青!”斩云怒吼一声。
晏青却是脸一黑,低声呵斥道:“闭嘴!”
斩云就这么处于下风,被晏青拎着一把丢进了夜晚迅速降温的冷水中。
酒气顿时消散,斩云身上伤口无数,此刻被冷水这么一刺激,竟然疼得要命,内伤显然也还未痊愈,此刻隐隐抽痛,她五官皱起,却发现没有力气爬起来,看来今日必武之时太过认真,此刻又是元气大伤了。
晏青却冷眼看着斩云瘫倒在冷水中,他冷声道:“不做没把握的事?那你可否把握到今夜会被我教训?”
斩云皱着眉,冷眼相向:“若非我伤势未愈,你岂能那么嚣张?”
“你还知道自己伤势未愈,”晏青冷哼一声:“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自以为很厉害吗!”
开什么玩笑,是她想上去争胜的吗,好像是他点名让她上台的吧?输了便是丢了他的面子,赢了又怪她自以为是,这个男人怎么那么难侍候?
见斩云不说话,晏青更是脸色难看:“谁准你擅自立一百军杖为约?你以为你真的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吗,别以为你真输了我不敢打你!你以为军杖是擀面杖吗,不将你打得皮开肉绽,你是不知道收敛!”
若不是晏青拽着斩云的衣领,她早就没有力气沉到水底了,她脸色苍白地抬起眼:“我若输了,你打就是。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晏青脸上的黑气直往上冒:“你这疯女人,不可理喻!”
“我再说一次,我叫风墨,不叫风女人。”斩云气若游丝,但嘴巴仍硬得很。
被斩云激怒的晏青重重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将斩云从水里捞了起来,丢到自己背上,闷声道:“若不是看在你这副重伤在身的身子,我非让你直接在水里冻死好了。”
“那你就别浪费力气再把我捞起来。”斩云真真是一点也不怕他。
“你......”晏青再一次深吸了口气稳定了情绪:“我是怕你死了,白白浪费了我在你身上用的药材。你以为我想救你,我是鬼迷了心窍才救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那是你作孽太多,怨鬼缠身才被鬼迷了心窍,自作孽,与人无忧。”
“你再废话一句信不信我就把你丢在这,夜里狼群出没,直接把你吃了算了,连骨头都不剩!”
“你敢丢就试试看,我若不死,第一个回去将你剁成肉酱喂狼崽。”
“你以为我怕你,你还不够我动手,别以为你赢了左副将就可以目中无人了,你那点本事,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吵吵闹闹中,斩云被晏青带回到了营房,该上药还上药,该换衣服还换衣服,两人嘴上没停,但是谁也没动手揍谁,已经是大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