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少将,你……”
他们收到那封战书时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战书署名分明是风墨,但却没有人将这个风墨与他们的风少将联系起来,此刻见到手执长枪御马而来的,那个冷漠残酷的人怎么会是他们的风少将呢!怎么可能呢,赴约的竟然就是他们敬爱的风少将,和他们打成一片的风少将,不热情但很重感情的风少将!
见斩云单枪匹马而来,晏字军将士们都报着侥幸的心理想着,不会的,他们的风少将只是回来了,要与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了,绝对不会是叛徒,绝对不会!
那些喊她名字的声音很复杂,夹杂着欣喜与质疑,风卷起斩云身后的战袍,她的耳里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残酷得不留一丝余地的清冷的眸子定定地落在晏青身上。
身下骏马也放慢了脚步,优雅地一步一步朝前方那个高大冷峻的男人走去。
斩云高高坐在马背上,长枪在身,抬头挺胸,显得那么的英气勃勃,眼望前方,气势过人,颇有些睥睨天下,任何人任何事物也入不了她眼的霸气,但谁也不知道她的双眸此刻有多空洞,明明是落在前方的视线,但她却看不进任何东西,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残忍地被撕开的声音,裂开,然后成了碎片。
“你回来了。”晏青的声音很冷淡,没有一丝起伏,也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但这一句“你回来了”却给了晏字军将士们希望,他们充满期待的目光落在了正中间两个那样耀眼那样闪光的人身上。
斩云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但她握住长枪的那只唯一还有知觉的左手却是隐隐一颤,他什么都没和晏字军的将士们说吗,她的战书中说得那样不留余地,那样决绝,为什么见到她这个叛徒他们却一点该有的愤怒都没有,不是应该恨不得立即冲上来用乱刀将她这个叛徒杀了才解气吗!
她知道晏青说这句话是在给她最后的机会,他希望她说“是的,我回来了”,这样他就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别人听不出任何端倪,但她清楚地听到了晏青在讲那句话时声线的颤抖。
他在害怕吗,怕她决绝地用最残忍的回答将他最后的不忍心,最后的自欺欺人都撕成碎片吗?
她不敢看近在咫尺的他那灼热而又悲凉的目光,太刺目太锥心,太令人。。心疼……
她知道晏青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就等待祁晔攻进这最后一道防线,然后将他一网打尽,她定是无法将这消息告诉祁晔的,而她要做的,就是破坏晏青精心安排的最后一次赌注,让祁晔知道,凤国绝对不像想象中处于败势,相反地,晏青已经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这里,就等着祁军攻破城门,然后关门收拾祁军!
这是很大胆的一步,但晏青却选择这么大胆的打法,他已经迫不及待地一次性消灭凰朝所有残余势力了吗!
“不,我今天来,是为了两件事。”斩云强烈压抑住自己涌上心头的悲凉之感,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那么的残酷,那么的狠心:“第一件事便是揭穿你的真面目。”
说着,斩云长枪一挥,很准确地斩断自己束发的青丝,满头青丝纷纷落下,所有人愣住了,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与他们一起杀敌一起操练的风少将竟然是个女子?
斩云及其冷漠地挑起唇冷笑了一声,此时长枪上正挂着一枚可以证明堂堂凤朝之妃的印佩,凤国尚未有帝后,而她墨妃就是后宫之中暂代帝后之权的众妃之首。
“如果凤国所有百姓知道,他们的大将军就是他们的帝王,百姓会如何想?他们的帝王就是那样愚弄所有子民,为掌兵权,不惜做出大逆之事,命你的心腹日日戴着面具留在宫中假扮你,而你自导自演,将天下人都耍得团团转,如此帝王,怎能信任?”
晏青目光一冷,那眼里无法隐藏的痛越发浓烈,他嘴角的那抹冷笑很苍凉,她就是这么玩弄他的爱的吗。
斩云是那样的残酷:“你强迫我嫁于你,即便在军营你也日日夜夜将我带在身边,你却不知,这个日夜躺在你枕边的女人是有多痛恨你折断她自由的羽翼。如此沉迷声色,愚弄百姓的帝王,如何能一统江山!”
是的,她知道自己有多坏,自己是怎样诬蔑晏青的,他是个好帝王,是个好将军,凤国在他的治理下国泰民安,凤国在他的守卫下强盛繁荣,但百姓就是这样,他们不会时刻记着你的好,只要有一点风声,他们都会自以为是地抹掉以前所有的认知,人云亦云,他们会对他们的帝王失望,他们会悲愤地感到自己一直受欺骗,到最后,他们便会传得沸沸扬扬。
而她要做的,就是借助百姓之口让祁晔知道,晏青就是凤九阙,这里集中着凤国所有的力量,所谓的败势一切都是假的!
晏青冷笑了一声,他真的对斩云失望了,这么一个。。残酷的女人…。。
没有人说话了,斩云不敢去看将士们因为吃惊以为愤怒完全怒不可遏说不出话来的表情,她不敢去看他们带着疑惑的双眼,我不敢看他们愤怒的眼神。
“今天,就来做一个了结吧!”斩云真的狠极了,她刺出去的长枪真的不留一丝余地的,刀剑碰撞的声音顿时响起,斩云立即被顿时反应过来的晏字军将士们包围了,但斩云真的很狠,她在战场上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此刻她面对着这些曾经的战友竟然也能如此狠心,下手如此不受一丝顾忌,没有一丝犹豫。
他们一定想问,为什么这个曾经和他们生死与共一起杀敌一起操练一起笑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闹的风少将会那么残忍地将锋利毫不留情地刺向他们,将军明明待她那么好,她为什么会如此狠心这样伤他们的将军?
为什么他们敬爱的风少将在将冰冷的枪口刺进他们胸膛时,见到他们喷涌而出的血液,见到那些曾经是那样要好的兄弟们的尸体时,可以那样冷漠,如此的残忍?
斩云是被怒不可遏的晏字军将士们团团围攻了,此刻他们个个都恨她入骨,恨不得杀了她,将她大卸八块!
斩云不敢看他们含恨的眼神,她不敢看那倒在血泊上一具具永远不会合上眼睛的尸体,心在滴血的感觉是什么滋味,她真的尝到了!
双手沾满了鲜血,长枪无情地冷冰冰地穿透将士们的胸膛的斩云激怒了所有的晏字军将士,他们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他们的风少将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奸细,什么被祁军俘虏了,她根本就是祁国的人!她是个细作,是个卑劣无耻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们由不解由疑惑变成了愤怒变成了利剑同时向她刺来,带恨带怒,毫不留情。
是绝望,是无助还是悲哀?
看着那一张张曾经都爽朗大笑的熟悉的脸庞此刻一个个都扭曲,都被血液溅得满脸狰狞的昔日战友们,斩云忽然想笑,想哈哈大笑,那笑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悲凉。
其实她一直以来就不是好人,她很自私,她向来杀人不眨眼,她可以因为爱祁晔,要祁晔活得好好的,要他得到江山,不惜这样残忍地伤害晏青,伤害这些曾经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们!
如垂死挣所的野兽在痛苦的悲鸣,如受伤的狮子在绝望吼叫,斩云听到了所有人愤怒的声音。
她单枪匹马杀进来,本来就没打算能活着回去,偷来的一生,人不能太贪心,她觉得,这就是她的尽头了。
她受了无数的伤,她要了战友们的性命,战友们也狠狠地要杀了她,这很公平,不是么!
她忽然忘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为什么四周会那么吵,她的手为什么那么机械地斩杀着这些可爱的人儿?流了好多血,她知道自己身上都在流血,她有些神志不清了,很困惑,很迷茫,这是不是快要回去的征兆了?
原本要死的人,就应该要去她该去的地方,而她却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个世界,现在是不是到了她早就该去的地方了?
那里是天堂还是地狱,呵呵,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一个杀人不眨眼,全身满手都沾满鲜血的罪人,像她这样的人,应该是要去地狱的吧。
好讽刺啊,她这样的人,竟然还能偷活一世……
“你混蛋!”
她忽然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那抹愤怒的身影朝她奔来,电光一闪,拦下了无数要朝她砍来的兵器。
斩云真的很想大笑,晏青真的是她见过的最傻的一个男人,这时候她也应该和所有人一样恨不得她死掉才对啊,为什么要救她,真傻,都恨成这样了,还舍不得她死,真没骨气,真…傻……
晏青的眼中擒满的痛苦,见他们的将军出手阻拦,所有杀红了眼愤怒的将士们竟然都停了下来,他们用期待用带恨的目光,恨不得他们的将军亲手杀了这个叛徒!
“哈哈哈哈!”她放肆地笑出了声,她是在嘲笑他始终斗不过她吗,因为他爱她,她却不够爱他,所以他才总是输给她吗!
晏青脸色一沉,他的大手顿时掐住了斩云的脖子,但他的手却在拼命颤抖着,他愤怒,恨恨地看着斩云,眼里的温度很沉很沉,冷酷如冰:“你这样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