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天牢的时候,她的整个人,只觉得脱胎换骨了一般,虽然心中空落落,可是却觉得身上轻了许多。
再没有那么些负担了。
勾起唇,淡淡地笑了。
天空,干净而明亮。
她发现,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好好地望着天空的。
原来,她的世界,终于不再停流于那晦暗的五岁了。
狱卒长追了上来,服侍着她上马车。她望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歉疚,心中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
只是可惜了,她不能在赫连霸天面前为他说什么好话了。
就要离开了。
虽然心中不舍,可是却又似乎直的解脱了。
她缓缓地上了马车,就在要掀帘而入的那一刹那,看到路的拐口,一个男子正在向她摇着手。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殆。
他怎会在此呢?
而且看他的脸色,似乎有话要说。
她又缓缓地下了马车,对着身旁的侍卫道:“本宫心情烦闷,想一个人走走,你们不要跟来。”
语气虽然轻柔,可是那里面的命令却让人不由地不敢不顺从。
只是侍卫似有还有难色:“雪妃娘娘……”
轻雪看了他一眼:“不会有事的,本宫只是在这附近走动走动而已。”说着人已经向着周殆的方向走去了。
周殆这个时候唤她,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
转入巷口,就见周殆一脸地苦笑。
檀口轻开,问道:“周太医不知道有何事呢?”
对于周殆,她也是极感激的,这个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漠,可是实际也是一个好心的人,若不是他,她也不会有今日的。
对他,她心中,也还是存了感激的。
“还能有什么事!我说我怎么那么倒霉呢,总是摊上这样的事情!”周殆一脸暗恼地说道,轻雪只是看着他,没有说什么,她在等他开口说正事。
她知道他的性子,总是要念叨上几句才入正题的,分明好心,可是却又好像不想让人觉得欠了他的。
这个人,就是如此有趣。
果然,念叨完他就开始说了:“我就想不能,你怎么会要离开皇宫呢?你现在这么深得皇上恩宠,这当上皇后是迟早的事情,这可是天下多少女子所盼不得的人,你怎么会想走呢?”
他不解地问着。
轻雪一听他的话,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本是约了赫连长风今日相协离开皇宫的,看来,是赫连长风找来了周殆帮忙的了。
只是按理说,他不应该找周殆的啊,事情也已经安排得妥当的了。
这会子是怎么回事的呢?
不过看着周殆不解的样子,她于是一笑,这一笑,却足以倾倒众生的,那淡淡风清,如一抹天空白云一般。
让周殆不由地看得傻了,愣头愣脑地道:“果真是美色祸人啊!”
轻雪一笑,看着他的样子,却是感动:“虽说是皇宠,可是自古后宫多怨怼,与其留待青春尽红颜老空等无门,倒不如尽早离开,将最美的留下来以待回忆,岂非最好。”
“你难道就一点也不留恋那地位?”周殆听到她的话,不由赞赏上了几分,能够看破这些的人,世间不多的。
他都不敢自谥能完全看得破的。
想不到她竟然能够不受半分诱惑。
“有何可留恋的呢?身份地位,不过是绊身之物,离之欢快!”轻雪一笑。
却让周殆不由也跟着笑了:“看不出来,你倒是一个如此淡泊之人!”
“颠倒了你对我往日的看法了吧?”轻雪一笑,她可是知道,周殆虽然愿意帮自己,可是对于自己当初的那些心计手段,可是一直介怀着。
他是一个严正的人,对于这些手段,总是看不起的。
“的确!”周殆点头:“看来我不帮你都不成了!”
“那是!”轻雪不由也俏然一笑。
这才想起问道:“赫连侍卫长怎么没有来呢?”
“他现在没有办法来,皇上似乎对你与他都起了怀疑,他身边一直有人在暗中跟着,他刚刚去找我也是借了要找药的机会暗中传了信纸给我的。”周殆说道。
轻雪点了点头,却是眉头微微皱起,十分担心:“如若这样,皇上知道我失踪了,会不会怪责在他的头上呢?”
她不想害了赫连长风的。
“多少是会的,不过想来皇上不会怎么为难他的,毕竟他一直以来尽忠职首,可是日烈国中最忠真的武官,随皇上也出生入死了那么多次。再说没有直接的证据,皇上也不好将他定罪的啊。”周殆说道,只是心中却也有些不敢确定。
毕竟皇上做事从来冷狠,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得出来他会怎么办的。
可是眼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赌一赌了。
“真的?”轻雪心中开始犹豫起来。
“嗯。”周殆点头。
轻雪这才不再问什么。
周殆于是将整个计划告诉了她,然后又塞给了她一套衣服。
轻雪接过,点了点头,为防止侍卫注意,她将那衣服缓缓地夹于两腿子之间,裙子一盖,什么也看不见了。
而后缓缓地走回了马车,而后命人回宫。
行至市集,人群渐多,不过百姓见是皇家的车队,也不敢造次,都纷纷地让出了道来,都指指点点地望着马车中的人儿。
有艳羡的,有敬畏的……
轻雪握着手,紧张地坐着,她身上,已经换上了周殆为她准备的一件男装,土灰色的袍子,看起来那么普通,就与市集上的人群相差无几。
她将那一套华丽的宫衣还有成套的珠钗轻轻地放置于马车之中。
听着车外那喧染的声音,心中,几分不舍,又带几分雀跃。
就在这时,风吹过,轻雪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周殆放来的迷香,这种迷香,似是胭脂的香气,却不会对人造成任何的伤害,只是让人在那一刻陷入一种较为痴然的状态,不过风一过,就没有了感觉了。
就仿佛一时的幻觉一般。
轻雪将手绢掩于鼻间,而后轻轻地掀开了车帘子,果然在马车一旁,有着一辆疯狂的马车奔跑了过来。
侍卫们却毫无感觉,几分痴然。
那马车在靠近自己的马车的时候,那车窗与车窗之间,伸出了一只手。
轻雪没有任何的犹豫,伸出了手,就见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轻轻一托,拉过了另一辆马车。
而后马车扬长而去。
风过,香过。
轻雪已经稳稳地坐在了另一辆马车之中了。
身边,是一身蓝衣的周殆。
他一脸的笑。
轻雪也笑,想不到,一切这么容易。
原以为,还会很难的。
周殆的药粉这么神效的。
“救了我,你不怕被皇上知道怪罪吗?”轻雪笑意盈盈问道,眼中几分歉疚,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她担心,自己的自私,会害了赫连长风与周殆的。
若是这样的话,她是万万不会愿的。
“救都救了,还差这一回吗?”周殆转头一笑,脸上是爽朗的笑,说罢时两人下了马车。
因为此时只怕侍卫已经发现不寻常,毕竟那些都是精锐侍兵,此刻只怕已经是全城开始戒备了。
如果貌然出城反倒容易功亏一溃的。
而且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谁也没有想到,周殆懂得易容术,而且十分精谌。
一番妆容,那个倾城女子刹那变得平佣而普通,甚至有几分丑,那脸上,点点的小斑点,有些不堪。
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周殆竟然将轻雪再一次带入了皇宫。
而且安排在了太医院中做挑药的小官。
这对于他而言,是一件易事。
太医院中最高明的太医,带一个药童进来,谁也不会起疑的。
三日后。
“看不出来,你挑药还真是不比其他人差呢!”周殆蹲在了正在挑药的轻雪的身边,笑着说道。
“这么简单的事情若是我还做不好的话,岂非要丢了表哥你的脸了!”轻雪笑意盈盈地说道。
她的美貌,也许能够掩得去。
可是那一双清澈透明,波光流露的双眸,却是怎么也掩不去的。
周殆有些感叹。
看着四下无人,轻雪赶紧急急地问道:“外面的情形究竟是怎么样呢?”她这两日,焦急不已,却又不敢去打探情况,怕引人怀疑。
可是心中却又急得慌。
自前日她失踪之后,赫连霸天将全城搜了个遍,却没有搜到他的人。
是的,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她就在他的身边。
于是在昨日的时候,他将赫连长风还有当时随侍于她左右的整个车队的人都捉了起来。
她只怕,赫连霸天会真的下狠手的。
他从来不是一个仁慈的人的,他要做的事情,也极少有做不成的。
那一股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狠劲,是她此刻最担心的。
“现在长风被关押在天牢中,只是还没有任何的处决,听说是皇上今天晚上会亲自审讯他的。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怎想的。”
轻雪一咬牙,眸中几分难受。
她终是害了赫连长风:“我想,我还是回去吧。”
周殆一听,皱了皱眉:“再看看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如果回去,只怕以后再想出来就没有什么机会了,想必皇上不会当真对长风怎么样的。”
轻雪没有说什么。眼眸间,盈盈有泪。
“有人来了,不要哭了,让人看出端倪来就不好了。”周殆说道,看着走来的张太医,于是笑笑地大声道:“表妹啊,好好地做,等把药学会了之后,表哥会教你一些医术的,将来做个女医倌,家中也不会再逼着你去嫁人做小妾了!”
“多谢表哥……”轻雪咬着唇,轻轻地应道,眼眶微微发红。
那张太医一看,叹了口气:“小丫头啊,这世道便是如此的,别难过了,想开点,现在入了宫,你家中也逼不着你了!你只要用心点学,将来当个女医倌是不难的。”
轻雪望向了那张太医,一笑,低着头:“谢谢大人教诲,安儿一定会用心学的。”
周殆站了起来,轻轻地拉一拉衣襟:“放心,你家里那边我会随时为你留意着的,一旦有什么情况,就会跟你说的。”
知道轻雪此时定是十分担心,若不跟她说清楚只怕她会慌乱的,可是有人在又不能明说,他只是暗示到。
轻雪也是聪明,只一听就明白了,抬头一笑,全是感激:“谢谢表哥。”
帘外有芳花冷冷,映入窗内,罗纱上几萼嫣然。风摇,影移,芳花颤颤,但见花颜间蝴蝶倦舞、燕子双归,原来已是近了黄昏。
天空已经染成了醉人的红霞,映于她的身上,成了一片美景。
她静静地托着手中的饭碗,却是怎么也吃不下去,心中的担心不减半分。
她不知道,赫连霸天会怎么审赫连长风,会不会用刑呢?
这个时候,她怎么吃得下呢?
只觉难受。
叹了口气,将碗放在了桌上,走至了门口,在门外的走槛处静静地坐了下来。
一身浅蓝色的小宫衣,让她看起来更加纤瘦了,她的脸上,虽然倾城美貌掩去,可是自有那样份天生的怜人之气无法抹去。
她在等着前去查探情况的周殆的回来。
没有听到消息,她是怎么也睡不着的。
只是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她自傍晚一直坐在那门槛之上,没有动一下,心中想了许多许多。
将她与赫连霸天之间的一切,又细细地想了一遍。
可是越是想,越是感叹。
她们之间,或许有爱,可是却有一道那么大的鸿沟跨不过。
夫妻之间,没有任何,便不可能会恩爱的,而他与她之间,还不单单是夫妻,更是君主与妃子。
一个闪失,相关的事情就会极多的。
不管怎么想,她总是不愿再回去了。
希望赫连霸天也莫要再强求了。
可是,赫连霸天又怎么可能不强求呢?
他第一次明白了爱,第一次爱得这么深,她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
这让他情何以堪呢?
明灯下,那人一身明黄龙袍,却已经皱褶一片,可是他却毫不在意,整个人,也不如外日那么意气风发,带着憔悴与落寞。
就那么一个人坐在那儿。
锦帘轻卷,珠屏敛光,紫铜熏炉里的那一抹龙涎方才燃尽。暗香成灰,细细软软,未捻便自碎了,弥漫在空气里,若袅烟,若轻絮,笼彻着整个宫殿。
沉沉的压抑之气,让随侍的宫人没有敢上前半步,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就怕一个不小心惹了圣颜。
他的手中,是一簇桂花。
她最爱的桂花。
握到手心,紧紧地,置于唇边,轻轻地,吻上了。
深遂的眼缓缓地闭上了,却闭不上那一份痛。
她为什么要离开自己呢?
难道,她对自己就没有一点留恋的吗?
她说她爱他的,可是这就是她的爱吗?还是她一直都是在骗他呢?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呢!
他这么爱她,她怎么能够如此呢!
在最后那一日,他就开始感觉到她的不寻常,尤其是那一个疯狂的夜晚,他总觉得,她似乎压抑着什么要暴发一般。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会是要离开自己。
而且这般果决,没有任何犹豫。
轻雪,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呢?
你可知道,你伤了我的心啊!
刘公公就立于一旁,看着赫连霸天这个样子,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可是他知道,如果雪妃再找不到的话,只怕后果会极严重的。他还从来没有看到皇上这个样子呢。
那样子,那么可怕。
他就怕皇上要是暴发出来,会波及很多人的。
至少他们这些身边侍候的人,没一个会有好日子可过的。
还有那关押在牢里的赫连侍卫长还有那一帮子随侍雪妃去天牢的人,都只怕命难保的。
“皇上……您不是说要去审赫侍卫长的吗?”现在已经时辰不早,刘公公终于忍着害怕唤道,现在已经是子时了,皇上说要去天牢审赫连侍卫长的,可是却没有去啊。
他真希望,能从赫连侍卫长口中审出什么来,这样,他们也就不用受这苦了。
赫连霸天眸光一狠,终于是站了起来,那一刻,那强烈的的冷戾霸气让人不觉后退了一步,他沉声冷道:“不必,你拟朕旨意,若是雪妃明日找不到的话,赫连长风与那将雪妃护送丢的侍卫,全部于明日午时处斩!”
说罢,向着殿外走去:“摆架海棠宫!”
而他的话,让刘公公整个人愣住了,就那么站在那儿,愣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怎么想也想不到皇上竟然会如此下此狠手。
愣了半天,终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向着天牢而去。
皇上的旨意,他是不能违抗的,也违抗不了的,只能如实传旨。
走向了天牢,就见赫连长风正凛然地坐于牢中,刘公公叹了口气,唤道:“赫连侍卫长!”
赫连长风抬起了头:“刘公公,有何吩咐?”
“赫连侍卫长,你到底知不知道雪妃娘娘的行踪啊,要是知道,就赶紧说出来吧,再不说出来,就要出人命了!”刘公公一脸哀怨地说道。
赫连长风只是一声长叹,能为她死,他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生死,他从来不看得重的。
“君要臣命,臣焉有不给之理呢!刘公公,你不必再说了。”他没有说知道与不知道,只是说着。
“侍卫长啊,你怎得就如此顽固呢!好好的一条命,就这样失了,哎……再说了,你就算不顾自己的性命,可是那些你的手下呢?他们都是对你忠心耿耿的啊,你难道就要看着他们死吗?”刘公公说道。
他倒不是叹这些人的性命。
在宫中这么多年,他早就对这些生死看得轻了。
只是他知道,一日找不到雪妃娘娘,一日还是有问题的,杀了赫连长风与那些侍卫又能如何呢?
治标不治本。
雪妃娘娘找不到,皇上是不可能会松心的啊。
皇上一日不松心,他们这些当差的,就一日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啊。
“皇上要怎么处置他们呢?”听到这些人的性命,赫连长风终于有些动容了,他自己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是这么多人的性命,他怎么可以置之不理呢?
而且这些人都是自己手中的好兄弟的。
低下了头,他此刻,真是拿不了主意了。
若只是他自己,他可以什么也不在意,为了她,失了性命也不怕的,可是连累那么多无辜的人,他却怎么也内心不安的。
刘公公看到了赫连长风有所动容,这才微松了一口气,说道:“赫连侍卫长,你好好地想想吧,如果有任何关于雪妃娘娘的线索就与我说一下,不过要快,皇上下了旨,明日午时前如果还找不到雪妃娘,你与那一队的人,全都没命了啊!”
赫连长风叹了口气,他素来耿直,做事也是效于主上的,可是这一次,为了轻雪,他却是抗上之罪。
就算赫连霸天不治他的罪,他也准备辞官归隐的。
可是此时事情却变得如此棘手,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而赫连霸天,其实并不是真的要杀赫连长风的,对于长风,他一直是欣赏的,这一个臣子,以往,是他最信任的。
他的忠耿,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可是却也没有想到,却是他背叛了自己。
不过,他也并不怎么怪他,只要能够找到轻雪,什么都好说。
他要的,只是逼轻雪自己出来。
他知道,轻雪虽然看起来冷漠,可却不是无情的人,她一定不会看着赫连长风为她而死的。
静静地坐在西窗前,他记得,她晚上如若睡不着的时候,最爱依在这窗台上望月的。
那静静娴娴的样子,几分忧伤,让人心疼。
这屋中,桂花香气浓浓,还有着她残留的体香,环绕着整间寝室。
那雪白的帷幔随风轻轻地飘动着,烛影摇红,珠帘流紫。
月如弓,独上中天,他静静地坐着,似能依稀听见那女子娇然的笑声,总是那么轻柔,带几分狡黠,却是他这所爱。
他知道她小有心计,可是他却更爱。
关于华妃与灵妃的事情,他其实已经查出了真相了,知道是她让李玉去杀的,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只是不想再让她有事。
而且他知道,她只是为了报仇的。
她这个人,恩怨分得太清了。
他不计较这一切的,只要是她,什么都好,什么,他都会帮她的。
因为,他爱她!
“皇上,该就寝了,明日还要早朝呢!”刘公公传完旨回来,却见赫连霸天还没有睡,于是劝道。
赫连霸天虽然心情不佳,倒也没有任何生气,只要转首,声音沉沉:“他没有说什么?”
刘公公知道皇上问的是什么,于是回道:“赫连侍卫长倒还没说什么,可是奴才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动摇了。他这个人,虽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是那两百两条的生命,他却不能不顾的啊!”
“嗯。”赫连霸天点了点头:“你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是。”刘公公不敢再劝,点头退出。
而周殆在经过连番打听,终于是探听到了皇上的旨意,却在听到了皇上的圣旨之后,吓了一大跳,不敢耽误,慌忙就来找轻雪了。
初晨,天才朦朦着,医殿处苍松翠柏,虽然是绿意俨然,但于此天寒人寂之际,却是分外清冷,空气中有一缕袅娜的薄雾,象蛇一样地扭拂着,森森地,有些鬼魅之意。
轻雪就靠坐在回廊上,这几日一直担心睡不好觉,昨夜又于门口等了一夜,到了此时,方才睡了过去。
周殆看到她睡着了,于是缓缓地走了过去。
看着那长长的睫毛倒映在她的脸上,形成了两弯寂寞的弯月。
她的脸色,微有些不正常的红。
一惊。
这虽未入冬,可是深秋的夜,最是易着凉的。
她本就身体不好,只穿着薄薄的宫衣就这么坐在门口一夜,只怕是发烧了。
手轻轻地探了过去,轻轻地贴在了她的额头。
果然微烫。
而轻雪于睡梦中一惊,整个人醒了过去,一阵紧张,看见是周殆,才松了一下心,接着又凝起了眉头来:“你来了?”
“嗯。”他点头道。
“他怎么样?”轻雪急急地问道,她的心里总是不踏实,对于赫连霸天,她太了解了,他是一个霸道的人。
为了目的,从来可以不顾一切的。
他会做出什么来,从来不是别人能够想得到的。
“情况不妙!”周殆压低了声音,看着她疲倦的样子,忽然觉得不知道怎么与她开口才是。
“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轻雪听到周殆的话,已经料到了那最坏的结果。看来,赫连霸天是准备来狠的了。
周殆叹了口气:“皇上已经下旨,今日午时前再找不到你或是没有你的消息,就将赫连长风还有那日随行的两百多名侍卫宫人全部处斩。”
“什么?”轻雪一听不由一呼,双目瞠大,带着无法置信。
那惊呼,惊得树上原本已经牺下的鸟儿惊慌四窜,那叽叽叫的鸟儿,叫得惊慌……
她再怎也想,也想不到赫连霸天竟然如此狠绝,他根本就是在逼着自己出现,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看着那些人出事的。
整个人,在这一刻,彻底绝望了,她早应该知道,要逃出赫连霸天的手掌心,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那一声呼后,四下这静了下来。
良久,周殆才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轻雪看了他一眼,黯然地道:“我还能如何,总不成,真让长风与那两百多人的性命来换我一人的自由啊……他早就算准了我一定无法这么做的,所以他才会下了这样的旨意……是,他是聪明的,我明知道他是这样的目的,可是我却不敢去赌,因为,如果赌输了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周殆看着她,突然也觉得微有些酸。
“其实留在宫中未必就是不好的,看得出来,皇上是极爱你的,他一定会善待于你的。”周殆说道。
“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平民百姓家尚且无法见到真正的夫妻情真,又何况是帝王之家呢!”轻雪轻轻一叹,几分忧伤。
抬起头,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也罢,许是上天注定的。”
听到轻雪的话,周殆只觉得心头酸酸的。
可是,他却说不出什么来,因为眼下,除了轻雪回去,没有别的办法的,总不能任着那两百多人就这么为她而死的。
他看不得,她更是看不得的。
皇上果真是狠的,他只怕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的,所以才会下了如此的旨意,而且还不给别人有任何时间可以想其他的对策的。
“我去找他。”她缓缓地说道。
周殆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轻雪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那院中的小井处,提了一桶水来。
那水,微微透着凉,泼到了脸上,全身微一颤,一时清醒了许多。
将周殆给的那化了脸上妆容的药滴了一滴于水中,轻轻地用绢子拭了拭脸,脸上的那易容妆容落下,露出了她那美丽倾城的容颜。
水面起着涟漪,她的脸,在那一刹那看来,如此地不真切。
手,轻轻地抚上了脸,白玉凝脂,冰凉细滑……
不知道,她如果没有了这份美丽,他还会不会喜欢自己呢?
不过想归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是不会这么做的,而且,以赫连霸天的个性,只怕看到了,一个发怒,只怕又要祸及他人了。
“我陪你去吧!”周殆说道,这太医院离后宫,还是有一段的距离的。
轻雪摇了摇头:“不必了,你为我找一件平常宫女的宫衣吧,我不想再连累了你,这件事情,不能再牵扯到太多的人了。”
周殆听罢,没再说什么,倒不是害怕,可是她的话没错,不应该再有任何意外了,这种事情,有时会牵一而动全身的。
“那你一切都要小心点。”周殆切切地叮嘱道。
轻雪缓缓地点了点头:“嗯,我会的。”
这一夜,不只轻雪没有睡,赫连霸天也没有睡,一直坐于窗台前,等着轻雪的到来。他的心中,带着害怕,如果到午时她还没有出现,他想,他就真的是失去她了。
因为这就说明她不在城中了,而只要离开了城中,她若有意要躲他,要找她,决非易事的。
而这是他最怕的事情。
脑海中那个绝艳的容颜让他的心中郁堵得慌。
那一种无力感,第一次冲袭着他。
对于她,他真的是无力了。轻雪换上了一件平常宫女的宫衣,慢慢的一步一步向着海棠宫走去。
她没想到,她没在海棠宫中,赫连霸天竟然还在海棠宫中等着她。
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可是她知道,不管代表什么,她此刻心中都是非常地感动的。
那被风吹得轻轻飘动的桂花香气四窜,整个海棠宫中,都是这幽然的香气。
她才走入宫中,就看到那寝室的西窗前,有一个静默的身影……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就在我面前……
赫连霸天一直在等着,当看到那一个那心里心里描绘了无数遍的轮廓……呼唤了无数遍的名字时,竟然只是睁着眼睛,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他不敢眨眼,只怕那就是梦,那个粉红色宫衣,温婉似花的女子,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
纤长身姿曼妙优美。
眉目如画,细柳树梢,琼鼻瑶唇,凝脂玉脂,还有那总是带着淡淡的倔然忧伤的眼神,每一点,都是他最熟悉的。
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干得竟发不出了声音……
赫连霸天,就算这样的迷蒙太阳未上的清晨,浓浓的雾气,也足以让你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来者何人!时间,在轻雪和赫连霸天之间这不算长的距离中,飞速流逝……
“轻雪,是你吗?”他带着小心翼翼,缓缓地问道。
轻雪听到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怕是梦一般的声音,忽然觉得喉间哽咽,她只觉得心中微微地发酸。
这个男人,他,为何要用如此浓情的眼神看着她呢?
可知道,这样的眼神,让她无法抗拒,让她害怕着啊……
看到他的这一刹那间,她才知道,这几日,原来不只他思念,她的思念也是不少的啊。
“是我……霸天……”她轻轻地开口。
檀口微红,朱润美好,张出了一个美丽的弧度。
赫连霸天一愣,竟然如同一个毛头少年一般,冲动地竟是不顾一切的礼仪,自西窗口一跃跳出,向着轻雪奔了去。
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雪儿……雪儿……真的是你啊……”
“是我,霸天……”这一刻,她不想唤他皇上,她只想唤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样,她就能忘记在他们之间的鸿沟一般。
她,柔软地靠在了他的怀中,任他那温暖的身躯拥着自己娇小的身躯,突然觉得,这个身躯,是那么地美好,让自己无法抵抗。
“你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我呢!“赫连霸天的声音中微有几分责骂,可是却带着那种浓浓的不舍。
“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害怕……”她只是因为害怕,正是因为爱上了,所以她才害怕,害怕如若自己陷了下去,将来会是何样的万劫不复呢?
若是不爱,她可以坚不可摧,可是因为爱,她已经变得软弱了。
“害怕什么?“赫连霸天问道,几分不解,那深遂的眸光灼灼,似能将人的心也吞没一般。
“害怕……你有一天不再爱我了,那我会生不如死的!”轻雪缓缓地说道。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不许你再离开我!”他霸道地说道,而后唇已经覆下,霸道地吻着她的唇,用力地吸吮着属于她的美好。
紧紧地,双臂环着她不放。
仿佛只要这样,她就不会再消失了一般。
他是害怕的。
不曾失去过,他还不知道,原来他对她的爱,已经达到如此地深刻,可是当她消失的那一刹那,他才真正地意识到了这一切。
轻雪没有回答。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离开他。
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害怕。
在吻得她快要顺不过气来的时候,他的唇,终于离开了她的朱唇,脸上是霸道的笑:“知道不知道,不许再离开我,若是你再离开我,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的!”
这是威胁,也是真话。
轻雪看着他,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她的不回答,让他慌了,一把捉着她纤细的双臂:“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的身边了!”
“我答应你,只要你爱着我的时候,我不会离开……如果你不再爱我的话,我便离开!”是的,如果他不再爱她,就放了她吧。
她并不想那么痛苦的活着。
如果他不再爱她,她会离开他,去寻一片海阔天空,让无边的长空洗涤去她的伤心。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赫连霸天霸道地喝道,语气沉沉。
他,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自己的。
“嗯……”轻雪一笑,听到他的话的时候,她的心中,竟然是那样地开心。只是为何,她的头会那么晕晕沉沉呢。
好像有无数的蚊子在吵着,那么那么地难受。
眼眸一合,人一软,就那么软在了赫连霸天的怀中了。
赫连霸天一看轻雪晕了过去,一惊,大叫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传太医过来!”
这边喝着,那边已经将轻雪抱在了怀中,向着寝室走去,满脸的焦急。
不一会儿,就见周殆抱着药箱来了,在为轻雪诊治一番之后说道:“雪妃娘娘是染了风寒,低烧晕迷,并无大碍的,只要下两付药好好地调养就好了。”
言罢,他拿起了笔于纸上开着药方。
眸光,却似是不经意般望了一眼赫连霸天。
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此刻却像天下所有爱着妻子的普通男子一般,带着焦急,带着温柔拉着轻雪的手,在一旁等着她醒来。
这时,刘公公一脸焦急地盯着赫连霸天看着,似有什么话要说,又不敢说,只一个人站在干着急。
周殆看了一眼,忽心中笑了起来。
他知道刘公公在焦急着什么,现在可是上早朝的时候了。
而皇上看来,此时并未意识到这一点的。
眸光流转,他也需要单独与轻雪见一下面,并且说一下情况。
于是抬头对着一脸苦容的刘公公一笑,而后转首对着一直紧紧地盯着轻雪的赫连霸天说道:“皇上,早朝的时候到了,您先去上早朝吧!雪妃娘娘这儿,臣会尽心医治,在这儿守到娘娘醒来的。”
赫连霸天望了周殆一眼,又不舍地望了一眼床上的轻雪,想摇头,可是终究身上的责任感让他摇不了这个头。
叹一声,带着不舍,缓缓说道:“那朕先去上早朝了,周太医一定要守着雪妃,要确保她的安全。”
周殆点头领命:“臣一定会让雪妃快快好起来的。”
听到这话,赫连霸天这才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望了一眼床上的女子,终是不舍地转头离开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吃过药的轻雪终于幽幽地转醒了。
左右望了望,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再看到那一旁一笑脸意的周殆,更是不解了。
好半天,才意识回归,想起自己已经回到了海棠宫了。
这一刻,真是感叹唏嘘。
心头几许纷乱,头隐隐作疼,素手伸起,轻轻地抚了抚。
周殆看到她醒了,于是道:“雪妃娘娘,您终于是醒了啊,皇上可是担心得要命啊!刚刚早朝都不愿意去呢!”
因为身边有着宫女,他不便说什么,只得如此说着。
轻雪一笑,与周殆也算以朋友的方式相处了几日,知道他是一个随意而不拘节的人,此时一听到那恭从的话,忽然觉得十分好笑。
忍不住,那笑就笑了出来了。
周殆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此刻心中在想着什么,背着身后的一帮子宫女,瞪了她一眼,嘴上却依旧是恭敬的话:“娘娘看来心情不错,那病一定也会早早就好起来的。”
轻雪看了他一眼,终于收了笑:“承周太医贵言!”
这时,春儿走了进来,看到轻雪醒了,而且心情不错,于是笑脸依依,手中捧着的,是一碗温热的粥,想必是准备了许久的。
“雪妃娘娘,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喝药,你身体虚弱,需要多加休养的。”她的声音轻轻地,几分谨然。
轻雪一笑,这才想起春儿也是随着她的那一帮子宫人之一,她回来了,是否赫连霸天已经放了这些人了?
长风是否也没事了呢?
才想问,就听到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音走了进来。
原来是赫连霸天,原本要一两个多时辰的早朝,硬是在半个时辰不到就被他退了朝,一门心思全在晕迷的轻雪这里,他怎么有那个心思好好地早朝呢。
人还未到,那沉厚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雪儿……”
帷幔掀起,明黄身影,已经冲到了她的跟前。
那一张刀刻般俊朗的五官,让她觉得欣喜。
算了,也许这样也是好的,不去想那么多,此刻就只看着此刻便好了。
她安慰着自己。
至少,这一时,他是爱着自己的。
至于将来会不会变,却不是自己能定的。
一笑:“皇上……”人前,她自是不会唤他名讳的,这点她是明白的。
赫连霸天一听脸上一笑,看着她醒过来,比什么都好,一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缓缓地退了下去,春儿拿着那香粥,对着皇上道:“皇上,娘娘醒来还没吃东西,得吃点粥才好用药。”
赫连霸天看了一眼那粥,而后手一伸:“拿来吧!”
春儿看了一眼赫连霸天,终是没有说什么,把那粥递了过去,而后缓缓地出去了。
赫连霸天接过,勺了一口,递到了轻雪的面前:“来,喝粥。”
“皇上,臣妾自己来就行了!”轻雪一笑,几分难为情,用力撑着身体半坐了起来,就要接过那粥。
赫连霸天却是手一缩,一脸正经:“你身体不好,不要乱动!”
“我没那么虚弱的,只是感了风寒而已……”轻雪听到他的话,只觉得心头感动,望着他,几分笑意而道:“你是皇上,怎能由你来侍候我用粥呢!
赫连霸天却是一皱眉:“我说了我来就行!在这一刻,我不是皇帝,我只是你的夫,妻子生病了,有那一个夫君不需要侍候的呢!”
说着那粥又递到了轻雪的嘴边。
她看着他,缓缓地张开了嘴,含了一口,清粥淡淡,可是她却觉得是那么地美味,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粥了。
一口一口,她没有犹豫,只是那么轻轻地吃着。
室内,淡淡的虾粥味流转。
还夹着她身上的桂花香,与他身上的龙涎香,凝成了一种交织的香气。
温温暖暖的,尽管屋外已经是深秋叶黄,室内却是温软无比。
轻雪想起了什么问道:“皇上,你怎么处置赫连侍卫长的?”她刚刚本是要问春儿的,可是赫连霸天一回来,她便来不及问了。
这时想想,本不应该问赫连霸天的,可是她终是放不下心来,只能开口问道。
可是这一问,却让赫连霸天整张脸也绿了,他沉郁着一张脸,就那么灼灼地盯着她,就像她是什么罪人一般。
室内的气温,一下子降到了极点。
“你怎么那么关心他?”赫连霸天的声音浓浓的醋味,也许他自己没有感觉,可是轻雪却不由听出了那里面的不满。
一咬牙,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与赫连长风虽然没有什么,可是终究在似明不明的赫连霸天眼中,未必是如此的。、
而自己这一问,似乎又显得有些过份了。
低颔下了头:“赫连侍卫长是因为我才入的狱,我怎么能够不问他的生死呢!”
“只是因为如此?”赫连霸天的语气中,明显是不信。
轻雪深吸了口气,抬起了头:“皇上有什么就直接说吧,如此掩掩饰饰,只不过让大家都不开心的!”
她的语气,不由地几分清冷。
赫连霸天听到她那清冷的话,不由眉头一凝,带着怒意:“是谁掩掩饰饰!”他想不到,轻雪竟然如此在意着他。
在这样的气氛下,她还念念不忘记他。
她与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让她为了他,而与自己冷颜相对!
“皇上,你终究是不信我的,你把我看成是什么女人了?水性杨花?贱卑不自爱?”她说着,眼眶微热,不觉那泪就要落下来了。
终是忍了忍,将那泪逼了进去。
在他的面前,她不想示弱。
只是觉得分外地难受。
若如此不信不任,将来的日子,又要怎么能够一起过呢?
看着轻雪生气的样子,赫连霸天一把拥住了她:“你知道,我并不是那么想的,我只是害怕你不要朕了……”
他的语气故意带着几分可怜。
轻雪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便是如此!”
一叹,而后脸上几分正经:“我与赫连侍卫长,真的没有什么的,我一直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一般,我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亲人,也没有人,似他那么无条件地保护着我。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大义无私的好人,他总是能够救伤扶弱的,若不是他,也许,今日我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将赫连长风救过自己两次都说了出来,只是那些不应说的她就没有说,只说了一些该说的。
言罢,看着赫连霸天那凝起的眉头,说道:“你真的不应该误会他的,其实,我一直只爱的人是你,你难道看不出我的心吗?”
赫连霸天微松开了眉头,感慨地将她拥在了自己的怀中:“我看到了……’一想到她两次险些就死。
他的心,就凝得紧紧的,其中有一次,还是在自己刻意而为之下的。
此时想来,那是深入骨的后悔,若不是赫连长风救了她的话,他当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的。
他不知道,这一生,如果没有她,会是多么地孤寂的。
一想至此,他的手中,就更紧了。
“看来,朕还要好好地赏赐赫连长风了。”他说道。
轻雪没有说什么,她明白的,任何赏赐,对于赫连长风,都是无法弥补什么的,他并不爱这些身外之物。
而他想要的一切,都是她所给不了的。
“你说,要赏什么给他呢?”赫连霸天眸间流转,故意地问道,眉宇中凝起的,是一抹睿智。
轻雪摇了摇头:“臣妾不知道,皇上觉得应该赏赐什么,就赏赐什么吧!”
“嗯,这的确是应该好好想想的。”虽然轻雪说她与赫连长风之间没有什么,可是这种事从来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此时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的,他不能冒这样的险的。
雪儿,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任何人也休想自他的身边夺走她的。
“长风爱卿年岁也不小了,朕看看,改日为他挑一个官家的好姑娘,为他指婚。”他似宽厚地说道。
轻雪微低的头地是眉头一皱。
抬起了头:“皇上终还是不信任我的。”
所以,才会为赫连长风指婚,为的就是想要让他有个家室,不再念着她。
也许赫连长风的确是对自己有情意,可是他却是个忠直的人,只要她一日是雪妃,他就不会逾越半步的。
赫连霸天为什么还要如此呢!
“朕这么做不好吗?”赫连霸天听到他的话,语气中有些不开心,可是看着轻雪那清冷的样子,偏偏又不敢发怒,只得好言相依。
经过了这一次,他的改变,是大的,至少,在对她的这方面上。
“不是不好,只是臣妾不由要怀疑皇上这么做的目的。”轻雪并非愚味的人,什么事情,她都是能够听出味儿来的。
“朕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他继续装着愣。
而轻雪却是叹一口气,语气提高了几分:“皇上!”
赫连霸天听到她这样的语气,终于也不再掩饰,语气也不由添了几分霸气:“你也不要怪朕,朕的确是担心他对你有所窥觊,你们也许此刻是清白的,可是他于你有恩,朕只是担心……只是担心……”
“担心我有一日与赫连长风有所苟且?”轻雪接下了赫连霸天的话,眉宇凝得深深地,语气中不由带了几分寒心。
赫连霸天一时气焰又消沉了下去。
他知道轻雪最介意的就是互相的不信任,可是在这方面上,他怎么能够做得到不去在乎呢?
除非,他不爱她!
看着他的沉默,轻雪只觉得失望,叹口气,缓缓地说道:“其实爱情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人力所能阻的,如若真的爱了,就是你怎么想方设法,也不可能拆得散的,终能拆散人,可心呢?心又岂是拆得散的呢?”
说罢,望向了他:“皇上只需想想,如若有人要将你我拆散,然后就是想法为你再配一门亲事,你想,你就会因此而不爱我了吗?”
“你的意思是你们早已经相爱?”赫连霸天没听到其他,只是听到这个可能性,就觉得十分生气。
轻雪一叹,这个人,分明那么聪明,可是此刻,为何就是那么愚不可说呢?
“臣妾只是打个比方,并不是说什么,我只是想告诉皇上,你这么做是没有意义的,赫连侍卫长于我有恩,我只想让他有一个好的姻缘,而不是这种强加的!若是我恩无法报,反而是为他增了烦恼,你让我的心如何好过呢!”她不由解释道。
赫连霸天这才点下了头:“朕明白了。”他可不想与轻雪一直纠在这个问题之上的,而且,轻雪说得也没有错。
给赫连长风找一个妻子也是没用的,只要他不要,还是喜欢轻雪,就是一个麻烦,所以他会另找办法的。
当然,这个,他自是会与轻雪说的。
说罢低下了头,一脸地不愿意,带着几分暧昧:“你怎么又唤我皇上呢?都说了,无人之处,你唤我霸天的!”
言语间,那温热的气息轻指着她的耳垂,让她不由一阵颤粟,这个男人,总是如此,让她无可奈何。
微抬起了头:“你自己不也自称朕吗?”
自己也不改,又怎好只是怪她呢?
“我……”赫连霸天一听,语气软了几分,温热的唇,轻轻地依在她的颈窝处,轻轻地道:“我以后会注意的,我的娘子……”
不知道是他温热的唇拂得她难受,还是他的话让她触动,她只觉得整个人有一种冲动之感。
轻轻地依入了他的怀中。
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你要给我好好地调理好身子,我对那一夜你的狂野好是怀念,待你病好了,我还想再品尝一回!”
他的语气暧昧十分。
让轻雪的脸上,红了一片,只觉得自脸颊,那火辣辣就烧到了脚趾头去了,那一夜,她以后会是与他最后的一夜,于是放开了一切,完全只想着他与她。
可是此时回想起来,才觉得羞赧十分,扭捏着,却是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
“还是你想要现在就品尝呢?”他看着她羞赧的样子,脸上的爱意更浓了。
“别故闹!”轻雪捶了他一下,脸上是羞怯的笑。头也抬不起来了,那一夜,她可以那般,可是此时却无法坦然地回想地。
赫连霸天一把捉住了她捶向她的柔荑,轻轻地置于唇边吻了一下:“轻雪,有你,朕这一生也就足矣……”
轻雪勾唇一笑:“我也如此……此生唯有一念,便是愿君与妾同心,一生一世……”
“不!”他忽然严正地道。
轻雪抬起了头,满是不解。
却见赫连霸天一笑,脸上几分狡黠:“是生生世世!”
轻雪一听,笑了起来。
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就好了,下辈子,她希望他不再是皇帝,而自己不再有着那么重的包袱。
他们只是乡村里一双平平凡凡的人家。
他耕田来她织布,日出而作,而落而寝。
平静地生活着。
不必富裕,但是却一定要温暖。
他们有自己可爱的一双儿女。
“轻雪啊……”赫连霸天叹道。
“怎么了?”轻雪听到他有些感叹的话,于是抬起了头。
“我会用我的心,让你不会后悔的。”他说道,一双灼灼的目光,如天空的太空一般灿烂,就那么耀入了她的心间。
那么深情,那么美好。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不知道为何,此刻,她相信他。
似乎对未来,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是他真诚的目光让她这么肯定吗?
是吧,从他的眼中,她看到了他的心,他的心……
城楼上,女子,身穿着一拢青翠绣织着凤凰的宫衣,腰收天然白玉带,外披着雪白的貂皮大衣,脚蹬白色银丝鞋,那鞋上,两粒子珍珠圆滚而玉润,明了的人,均知那非是珍珠,而是夜明珠。
她就那么站在那儿,长长三千青丝绾着朝凤髻,一支凤凰衔珠的三珠步摇风一吹,轻轻摇动着,白玉素手,拢着一只银制的火炉子。
眸光如画,端得是青雪之素,雅菊之洁,与浅笑间,勾略出一副晓风清月,茗芝茶香…
只是她的眸中似有几分不舍。
正望着城下那三万兵马之前的男子。
她的朱唇,微微抿着,风雪在她的身边轻轻飘动,让她看起来,如仙如幻。
身边的男子,朗身如玉,几分狂狠,眉宇眼中,一抹刚然霸气,可是在望向女子的时候,却是那般地温柔。
“雪下得这么大,我们回去吧!”男子说道,那语气,几分扭捏。原以为,女子不会同意的。
却不料女子转了首,脸上是淡淡的笑,如芳华四泄,她轻轻地道:“好啊……”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轻雪。
赫连霸天虽然最后没有为赫连长风指婚,可是却是将他派去边关了。
美其名是升为大将军,可是暗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却是不得而知。
轻雪也没有挑明,也许这样也是最好的,对于她,对于赫连霸天,对于赫连长风,都是最好的。
赫连长风,她这一生,注定是欠他的。
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
去了边关,能找到属于他真正的爱。
这样,她就够了。
只是微有些叹,不能与他道一声别,未能最后再与他说一声‘谢谢’。虽然只是一句无用的话,可是,没有说,她的心中,总是难受的。
一个月前,她已经被正式封为皇后了。
虽然日烈国中不少大臣都纷纷地上奏反抗,可是面对着赫连霸天,谁又能说什么呢?
这个霸道的男人,他想做的事情,又岂是别人能阻的。
心中一笑,对他,是感动的,至少,他为自己,真的做了很多,在那儿多人的异之下,他还是坚决地立了自己为后。
并非看重这个后位,只是这样,足以让她看出他的心来。
她还什么好怨的呢?
如若这样深的爱也会变质的话,她也无能为力了。
城墙下,一身黑衣盔甲的男子刚毅而沉着的脸不由地微抬了起来,向着城墙上望去,只见,那一抹美丽的身影已经不见了,眸间,几分落没。
低下了头,深深一吸,似乎还能闻到那女子身上的桂花香气。
那么美那么美。
记得她的脸庞,如雪花一般。
手,轻轻地摊开,那里面一簇桂花,已然干枯,却有着淡淡的香气扑鼻。他将手,紧了紧,而后收了起来。
再一次望向了城墙之处。
叹了一口气。
今生,是无缘了,可是,他依旧会爱她的,默默地爱着她,一生一世。
只待来世,若有机会,他还想遇上她,那怕是再一次,只能站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他也无怨。
爱,并不是要在一起的。
这样默默地守着,也是幸福的。
他那刚正的脸庞,渐渐地勾起了一抹笑来。
手中的桂花轻轻地放回了怀中。
这一簇桂花,是他上一次想要摘给她的,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
自从他出了狱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入宫中半步,唯一一次见到她,也是在一月前封后大典上看到她。
不过,他还是开心。
她现在更美了。
没有那一份淡淡的忧郁,整个人如一朵新开的桂花一般,淡淡香香的,他知道,皇上是真心对她的。
这样,他就放心了。
她这一生,只要有依靠了,他也就无怨了。
“将军,时辰到了,我们该出发了。”身后的副将提醒到。
赫连长风点了点头:“吹起程号角,让军队出发吧!”
他的声音刚而且力,几分低沉,却是十分坚定,没有半分犹豫。
而赫连霸天与轻雪两人向着后宫而去,一路,两人静静地走着,雪花,在他们的身边,跳出了美丽的舞步。
赫连霸天几次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
轻雪看出他似乎有话要说,于是转头:“皇上有什么话要对臣妾说的吗?”
赫连霸天看着她淡然的模样,似乎当真不是那么不舍的,于是问道:“你真的不想去与赫连长风道一下别吗?”
“皇上不是说为了顾全皇后的仪容,让我只能在城墙上观一下队伍出发的吗?”轻雪反问,心中淡笑。
这个男人,其实,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那么无情的。
外面总传他冷酷无情,何等可怕,可是事实上,他只是处事果断,手腕刚硬罢了,可是他从来不是那一种乱杀无辜的暴君的。
而且,他的心,也是柔的。
她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了。只是她却故意不言明。
“那你想不想去呢?”赫连霸天问道。他虽然不想让轻雪与赫连长风见面,可是他不想让轻雪难受。
他知道,轻雪没有那个意思,可是他看得出来,赫连长风那眼中的痴情。
心中微有些妒罢了。
可是真到了这个关头,自己却终还是不想阻着轻雪。
她若想去,他不会阻她的。
“皇上说呢?”轻雪不答反问,脸上是盈盈的笑容。
“军队会从城外十里坡处经过,朕现在有政事要处理,大概需要两个时辰,你自行便吧!”他说道,而后转身离去。
昂藏的身体带着一股混然天成的霸气。
可是此刻在轻雪的眼中,却是难得得那么可爱。
她自是听得出他的意思,他虽然没有直接答应让她去见赫连长风,可是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了。说她在这两个时辰去见他,竟然连在十里坡也说了出来。
“霸天……”轻雪不由地唤道,第一次不在乎身边还跟着众多的宫女。
果然就见四周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轻雪,却是没有敢说什么,只是一双双眼睛都带着震撼。
似乎不敢想象,皇后竟然直呼皇上的名讳。
而只有一旁的春儿暗自低头,这种事情,别人没听过,她是听得多了。
“什么?”他回头,笑意盈盈。
更是让周围的宫女大惊不已。
于是乎,在不久,皇上对皇后圣宠无双,传遍整个日烈国。
“你不是一直想品尝那味道的吗?晚上,我们一起品品啊!”她故意在味道上加重了语音,她知道,赫连霸天是听得出来的。
那倾城的脸上,绽出了绝然的笑,几分妩媚,几分娇俏,让周围的人都看得痴呆了。
而赫连霸天,尽管日日见着,可是此时,也是惊呆了。
恍惚后,脸上绽出了大大的笑容,爽朗的笑声,缓缓地响了起来。
轻雪不由脸上一红,转身一走。
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她也是觉得十分羞怯,可是,她还是说了出来。
备上了最好的马车,令人加速一定要赶在前赴边关的兵队前到达十里坡处。
坐于马车中,只觉得几分感叹。
望着窗外那匆匆过去的车流人马,她心中有些焦急,只怕遇不上赫连长风,原本,赫连霸天不让她见,她反而断了这个念头,也不怎么想。
可是此刻能得以一见,她的心中,反而是急切了。
就怕遇不上。
因为赫连长风这一去,也许就是一世了,赫连霸天那么霸道的人,是不会让他轻易再回京城的。
那个男人,永远有他的方法。
不过,此时的她,却不会再认为是不信任了,她明白了,正因为是爱,他才会如此在意的。
赶马的是宫上的老手了,一听到轻雪的话,便知道急,于是转头道:“皇后娘娘,若要赶上,依奴才看得走小路了,奴才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少不少的路程,而且肯定能够赶在队伍的前面的。”
“好。”轻雪点头。
那车夫一笑,而后一转身,对着身后的侍卫队说了清楚,于是众人调转了方向,向着另一条路而。
这是一条依着山边的小路,也不能算是路,只是行人走得多了,于是成了路了。
小小的路,微有些颠簸,轻雪只得用力捉着车厢。
车夫转过了头:“皇后娘娘……”
轻雪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淡笑道:“没事,你只管你赶路,我不碍事的,一定要在队伍到之前赶到!”
“是!”那车夫一听应道,而后一赶马车,又飞快地奔了起来。
这车夫果然是老手了,的确,在到达十里坡的时候,军队还没有来,远远望着,还看不到军队的影子。
不过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周殆,正坐于十里坡的亭子中,桌上一坛酒,两个酒杯子。
一看到轻雪,他是吃了一惊:“皇后娘娘……你怎么来了?”
“只许你来,不许我来吗?”轻雪一笑,却是娇俏盈盈,走向了亭中,她刚在城墙才在想怎么没看到周殆去送赫连长风呢。
现在他们两个的关系可是好着的呢!怎么可能不来相送呢。
原来是早已经聪明地在十里坡处等着了啊。
“只是有些意外,你不会是背着皇上而来的吧?”周殆一想,微有些惊异地道,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一个帝王强大的醋意了。
如果轻雪真是瞒着皇上而来,只怕此番回宫,又要是一番风雨欲满楼了。
一想,他就觉得可怕。
“哎,若真是这样,只怕你又要波及长风兄了!”他一叹而道。带几分惋惜。
轻雪听着他的语气,只是一笑,知道这周殆一旦熟了下来,就总是爱开一些玩笑,于是故意脸上一叹,低下了头,那压低的声音,似乎几分阴郁:“我也知道,此番回去,少不得又要满城风雨了,可是,我总不能,连送也不来送长风的吧!”
周殆一愣,脸上现出了大大的讶异,他刚刚只不过是随意说说的,他原本还以为轻雪必是磨着赫连霸天才让她来的。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偷偷来的啊。
一惊,大拍了大腿:“你真是太大胆了你!你这样可是害人的啊!”
“我刚刚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应该要来见长风一面的,可是此时想来,才觉得可怕,若不然,我再次逃走吧!”她说着,瞠大了眼睛,只是那惊慌的表情下,却含着几分戏谑。
周殆一听,整个人呆住了,手一伸,颤颤地瞪着她,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后似想起什么一般,眉头又是一皱,他可是记得,现在的轻雪,完全没有那种要出宫的念头的了。
皇上可是真真正正地把她的心收服了的啊。
况且,就见她来见赫连长风,以皇上对她的宠爱,又怎么舍得对她如何惩罚的呢?
再者,这个女人从来那么聪明,绝不是这么冲动的人的。
一抬头,果然看到她眼中一抹戏谑,方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一瞪,眼睛更大了:“果然女人都是骗子!”
轻雪一笑,却是望着他:“好了,周太医,你再怎么瞪,那眼睛也不会比本宫大的,不必再苦睁着了!”
轻雪却是不理他的话,脸上妩媚一笑,一双流光四溢的眸子轻轻一转,水波荡涤。
杏目圆而大,天然自成,美艳无双。
周殆一听,简直有些想气晕了,女人,就是不能太聪明的,要不然,气起人来,那是命的。
他决定了,要娶的女子,最好的是笨得不能再笨的,决不要有一点点的聪明!
轻雪一笑,却在看到那缓缓进入眼帘的军队时笑容缓了下来。
那个男子,一身黑色的盔甲,看起来英姿挺拔,有一种威严之感,那一种刚硬,在穿上盔甲后,更加明显了。
不由一笑,几分心酸,几分感动。
那个男子啊!
她一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守护神,而他,要离开自己了。
赫连长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当看到那十里坡相知亭中见到她。
可是,那个人,是真真实实的她。
一身白色貂皮紧紧地拢着她那翠色的宫衣,她的城墙上的时候,他虽只是那么看了一眼,却是看得清楚。
只见那凝脂如雪的绝美脸上,淡淡的笑,她的眼睛,永远是那么地美,眉眼如画,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脸上,被貂毛大衣称得整个人显得那么华贵绝艳。
他一个轻跃翻身下马,走到了亭中,眼中,闪着激动:“你……来了?”
轻雪点了点头:“是,我来送送你。”
两个人,静静地,只觉得耳边北风呼呼,却并不觉得冷。
“风太大了,你身体不好,不应该出来的。”赫连长风并不擅言语,在这个时候,更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着她那小脸蛋儿,微显得不够玉润。
自从她来到日烈国,受了不少苦,那身体,也给糟蹋得不再坚实,每次看到她那纤细的身子,他总是觉得心疼。
“不碍事的,我又非矜贵的人,而且还穿得这么严实,怎么会有事呢?”轻雪一笑,淡淡的,微有些心酸,不见面,尚感不到那种深深的别离之感,此时一见,那另离之感尤其浓烈了。
赫连长风点了点头,而后又是长久的静谥,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住了一般,许久,他才又说道:“后宫总是是非多,以后,没有我在宫中帮着,万事你都要小心点儿,你的身体经不住一次次的考验的。”
“我会的。”轻雪点头。
其实,这一切,赫连长风能想到,赫连霸天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他也早就为此做了打算的,他不会再让轻雪有任何受伤的机会了。
所以,赫连长风这一层的担忧倒是多虑了。
“周兄……”赫连长风仿佛到了此刻才意识到周殆就在身边,转首对着他唤道。
只是说的话,却还是为了轻雪,他仿佛,整颗心,都在轻雪那儿一般:“周兄,雪妃在日是烈国中没有任何的靠山,也唯有认识你我二人,我走之后,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护着他。”
从来不知道,赫连长风,也有如此绵长的一面。
轻雪,不觉眼眶红润,那泪,似要落下一般,眨了眨,想眨回去,却是没能成功。
他总是对她这么好,让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回报他。
“你不要再记挂着我了,你也要多为自己着想着。边关风沙浓重,你要多注意身体,还有,那边民风朴素,想必有不少好的姑娘的,如果有看见中意的,就选一个在身边吧,有个女子在身边,总是好的。”轻雪说着,那泪,越发要流得快了,这依依浓情,当真是不适合的,可是有的话,她却无法不说。
“我终不是你的佳人的,去了那儿,就把我忘记了吧!”轻雪咬着唇说道,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才好。
赫连长风只是抿着唇,听着她的话,却没有说什么。
只是看着那泪,觉得心疼,终化为一句叹息:“不要再哭了……”
周殆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原本嬉笑一生的他,也不免几分黯然,低下了头,知道赫连长风终是对轻雪不放心。
于是说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着雪妃娘娘的,必保她身体只会越来越康健的。”
“多谢了!”赫连长风一听真诚地道。
而轻雪,听到他这样的话,更觉得难受,低下了头。
“行军队伍都在等着,我不便停留太久。”赫连长风带着几分不舍地说道。
周殆听罢,拿起了桌上的酒壶子,倒满了两杯子,而后将酒杯子各递了一杯于赫连长风与轻雪,而后自己拿起了那酒坛子,说道:“离别的话也不多说了,只望不管是留的人还是走的人,都能珍重!来,饮一杯!”
轻雪与赫连长风两人纷纷举起了杯子,三人碰撞,而后一饮而下。
放下杯子,赫连长风又深深地望了一眼轻雪,那美丽的容颜色,他想仔细地映入脑海,以后,不管他在那里,都能思着她了。
忽然想到什么,他自怀中掏出了那一簇干枯了的桂花,递给了她:“一直想将这一簇桂花送给你,却一直没有机会。想不到,此刻却有机会了,这也许是我为你采的最后一簇桂花了……”
看着他手中那干枯了的桂花,轻雪终于是忍不住了,那泪,如断了的珍珠一般,倾然而下,哗啦啦一片。
在那一段最苦的时光里,一直是他采来的桂花,带给好生存的勇气,让她不那么孤单,让她能于那苦中,得到一丝丝的暖意。
而今,那桂花,将不再有了。
这个男人,也要走出自己的世界里了……
“不要哭,皇上待你的心,我看得到,我很放心,只希望你能够快乐,可以答应我吗?”他,最后说了一句话,脸上是淡淡的笑,倒是坦然了。
这一刻,他早已经想通了,终是无缘,其实不见,才是最好的,只要知道她是幸福的,他就够了。
“我会的,你也要快乐……”轻雪抬起了那泪眼朦胧,轻轻地说道,浓浓的鼻音,夹着气流。
赫连长风一笑,而后拉起了她的手,将那桂花放在了她的手心处,而后毅然转身走向了车队。
不是他毅然,只是他怕再不转身,他会忍不住的。
因为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眼角,一颗水晶,飘然荡下,流于空气中,凝成了霜儿……
那身影,在那一刻,变得刚硬无比。
回到宫中的时候,正巧是两个时辰,看来,赫连霸天倒是把一切算得极准的。
他知道来回的行程需要多久的时间是多少。
走入海棠宫中,就见他已经坐在了园中了,第一场雪来的时候,赫连霸天已经将海棠宫中的桂花移去,换上了时令的梅花,满园的红梅,看起来不胜美好。
他就坐于那亭中,纷飞飘雪,她……笑了。
“霸天……”软软一唤,却是声音又是一阵地哽咽。
“回来了?”赫连霸天的语气带着宠溺,笑意盈盈:“快过来坐吧,天气这么冷,我还等着你为我煮一壶子好茶呢!”
他早就知道轻雪去了一定会难受的,所以他处理了一些重要的政事就过来这边等她了。
他不想看她难过的样子,他想让她一直快乐着。
轻雪一听到那温柔带着宠溺的话,终于是没忍住,扑向了他,轻轻地依在了他的怀中:“霸天……”
“不要哭了,我记得我的雪儿可是最坚强的女子,那是那么轻易就流眼泪的啊!”赫连霸天戏谑地说道。
轻雪听到他的话,抬起了头,情绪已经好转了许多。缓缓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的手轻轻地环着她的纤细的腰,没说什么,只等着她情绪的回收。
好半晌,轻雪自觉得已经不再那么难受了,这才抬起了头。
看着她已经止住了哭,他才笑道:“现在能为我煮茶了吗?”
轻雪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而后开始将火苗子挑开,那水,已经烧了一会儿了,此时正滚跳着。
可是,今天是注定没法子喝这一杯茶的。
这水才滚跳着,就见刘公公小跑着奔了过来:“皇上,一切都完工了!”
听到刘公公的话,轻雪有些奇怪,什么完工了呢?
“什么完工了呢?”她不记得,最近有什么大工程正在施啊?
不过也是,她最近极少出宫的,一是怕惹一些没必要的麻烦,二是赫连霸天几乎除了早朝还有批阅奏折的时候不在,其他时间都在自己这儿。
甚至有时还连着奏折都搬到了海棠宫中来批阅,让她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心中更是温暖。
这样的宠,是极致的。
让她感动,也让她隐隐有些害怕。
这样的极宠,让人不安。
“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赫连霸天一脸地神秘。
轻雪看着他的样子,心中越发地古怪,却又说出来是什么原因,只得点了点头:“好。”
赫连霸天一笑,而后领着她向外而去。
去的方向,竟然是向着明阳殿而去的。
难道是明阳殿又做了重建吗?
一想,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三四个月不曾去过明阳殿了,还真是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可是奇怪的是,也没有听到有宫女在说起什么,按理说,这样的大事,就算不出海棠宫,在宫里,多多少少也会听到风声的啊、
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有听说过。
她又怎么知道,这就是赫连霸天要给她的惊喜,特令任何人不得透露半点,为的就是这一刻的。
带着莫名其妙向着明阳殿走去,每走近一步,她的心中就颤一下,总觉得,有什么雀跃要从心口跳出来一般。
看着赫连霸天的样子,她感觉似乎有什么惊喜在等着她的。
终于,在走到了明阳殿之前,赫连霸天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轻轻地,将早已经愣住了的轻雪推了进去。
那明阳殿中,早已经改变了模样。
竟由原先的一个宫门,变成了两个宫门,一个是明阳宫殿,一个是昭凤宫殿,他没有说什么,可是她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了。
只能哑着嘴儿,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赫连霸天满意地看着她惊讶的样子,缓缓说道:“以后,你与我就要朝夕相处,这是我们的宫殿,皇上与皇后,再不再是分开的宫殿了!我要每一刻,都能看到你!”
轻雪,继续惊讶着……
他的声音,带着低沉,缓缓地传来:“我已经决定废除整个后宫,只是鉴于那些已经是我的人的女子,不好驱了她们出去,所以我让人在后宫的南处,又建了一个宫,让那些人都住到那儿去,虽属于后宫,却与正殿隔开,她们是她们的生活,我们过我们的生活,不再有任何的纷扰至于那些不曾宠幸的侍女,全部都驱回家去。以后,这后宫,就是你与我了!”
他知道,她一直介意的是什么。
虽然她一直没有说。
其实,就算她不介意,他也会这么做的,深宫多年,他早已经看穿了那些后宫的争斗,尽管他极力地想不要再造成那样的结果,可是他知道,不可能的。
那么多的女子,一个男子,怎么会不起纷争呢?
他不能再让轻雪受到一点儿的伤害了,所以,他要为她摒除一切有可能的危险。
而且,他要她放心、安心地爱着他,而不是那么揣揣不安地过着。
她,不会再重蹈她娘亲的覆辙的!
也许,这些,他不曾对她说,也不会对她说,可是他知道,她会明白的。
是的,这一刻,轻雪如果还不明白,就是她太笨了。
六宫无妃。
这四个字就这么钻入了她的脑中。
她想不到,这样的绝冠之宠,会在自己的身上。
这一刻,那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而赫连霸天,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笑,那朗气中,带着宠溺,带着温柔。
是她,溶化了他的。
“走,我带你去那边看一看!”赫连霸天看着她的样子,只是轻轻地牵起了她的手,向着大殿的右边而去。
轻雪带着惊讶,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惊讶地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