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莫子邪紧紧抓着她的手,久而久之,都有些颤抖。
他该激动吗?是啊,终于找到她了;他该高兴吗?是啊,她就近在尺尺,伸手便能抓住……
只是瞬间而已,彻骨的失望竟然碾碎了所谓的欢喜。取而代之的,是种深不见底的落寞以及绵绵无尽的空洞。
她竟然……已为人妻!他几乎……再无可能!
莫子邪沉沉的盯着她看,心里的悲哀一阵高过一阵。欢呼着,雀跃着,疼痛着。
明明那么的近,却又分明那么的远。就好比两颗心的距离。
就在气压沉入谷底的时候,馆玥狐疑的望着他俩,若有所思的问道:“莫不是……你们认识?”
这一问,大家就又沉默了。尤其是那些心知肚明的人,肠子里面简直百感交杂,剪不断理还乱呢。
莫子邪目光灼灼,嘴角干涩的勾起,沉沉的道出三个字:“不认识!”
真希望,从来就……不认识。
放心的吐了口气,陶夭夭差点被憋坏掉了。幸好幸好,他没有当众揭穿自己,否则真不晓得会不会死的很难看。
“不认识那还不放手?”清凌的目光微微含愤,莫逸走过去逼视于他,面无表情却掷地有声的喊了句,“皇叔!”
呵,皇叔?唤的如此真切!抬眸与他对视,嘴角勾起的笑,还未绽放就已凋零。莫子邪缓缓松手,先是指尖,再是指关节,最后整个的……抽离……
仿佛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突然有种再也抓不着了的感觉。可这种近似于悲戚和嘲讽的绝望,是他所不愿见到、也不愿承认的伤痛。以至于,欲想将它蕴藉成心有不甘的愤恨,最后……烈烈爆发!
“你叫陶夭夭?”像是讥讽又像是欣喜,总算知道你的名字了。莫子邪浅浅的抿唇,惨淡的笑靥里掺着迷醉的憧憬,“陶—夭—夭!本王记住了。”
“记住我……做什么?”莫名奇妙的望着他,陶夭夭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他该不会是想报复我吧?本小姐有那么招人喜欢么!
破天荒,莫逸这回并未当场发怒,反而冷静的有些过分。拉起陶夭夭的手,简单做了个揖:“皇爷爷,皇奶奶,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就先带夭夭回去歇息了。”
莫傲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恩,朕也有些乏了。你们全都退下吧。”
“谢皇爷爷,莫逸这就告退。”道完,也不管陶夭夭了,跨开步子径直朝殿外走去。
“相公,等等我啦。”恨恨的瞪他背影,陶夭夭马不停蹄的追了出去。
相公?短短的两个字,在他听来却是异常讥讽。是啊,相公呢!莫子邪木立在原地,涩涩的咀嚼着……
天幕上,明月高悬。空气中,凉风微微。眼见着已经到了夏末秋初的时候,这样的夜晚自然有些晓来风寒的味道。
书房里亮着灯火,久久都未曾灭去。陶夭夭立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偶尔也会不规矩的踮起脚尖跳起来张望。实在气不过的时候,就俯身捡几块小石子,然后重重的朝窗棱上面砸去。
绿碧陪在她身侧,见主子没有回屋的意思,于是柔声劝道:“娘娘,还是把风衣披上吧。否则会着凉的!”
“绿碧,你说那家伙最近都在忙些什么?”陶夭夭愤愤的收回脚尖,心里气呼呼的咒骂:这个莫逸实在是太可恶了,同在一个屋檐下居然可以十来天不跟她说上一句话,见了面也只是匆匆的擦肩而过,跟陌生人似的连个招呼都舍不得打上半个。
绿碧笑了笑答:“听说皇上这阵子有派很多任务给皇长孙。奴婢估摸着这会儿殿下应该是在处理公文呢。”
陶夭夭好奇的问她:“你觉得莫逸他厉害么?”
绿碧心里惊呼,主子竟然直呼长孙殿下的名讳!
“没听见我说的么?”见她呆呆发愣,陶夭夭不厌其烦的重复:“你觉得莫逸厉害么?”
“哦。”绿碧好不容易回过神,微微抿唇笑道,“奴婢有听太子妃说过,长孙殿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射御书数样样精通,不仅能一目十行而且还过目不忘,既有大将之才又有王者之风。”
“哦?”听她说话的语气,倒是挺崇拜的样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不是女孩子家才要学的玩意么?陶夭夭叹了口气,“是吧,倒也算样样精通。可就是不会武功,不够度量。”
完璧尚有瑕疵,更何况是人呢?绿碧摇了摇头,提示性的分析着:“不知娘娘有否留意到,好像是自从上次饕餮盛宴之后,殿下就开始漠漠然的待人处世了。”
陶夭夭突然被她点醒:“你是指集英殿的那次宴会?”
绿碧点点头,示意她好好回想。
捡了块草坪,就随意坐了下去。陶夭夭使上吃奶的力,掏空脑袋狠命狠命的想。
难道是因为小王爷?不就是将夜明珠换成了血珊瑚嘛,不都是值钱的宝贝儿么,反正都是银子砌成的,收哪个不算是收啊。为这点小事生气,至于么!
再说了,莫子邪并没有将她小飞贼的身份透露出去呀,也算是够哥们儿义气了呢。她虽然不怎么感激他,但也不至于讨厌他呀。所以喽,帮小王爷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这也算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么?
反反复复,思来想去,她还就是闹不明白,莫逸到底吃的哪门子大蒜,脾气臭的简直惊人!
“不想了不想了,烦死人了!”陶夭夭脑袋都快炸掉了,还是选择使用暴力解决问题,这方式简单又快捷。于是俯下身子,又拾了许多小石子,堆好放在脚边上。臭小子,看我不砸得你七窍生烟不可。
“啪~啪啪~”对准了窗户,每隔一段时间,就扔一次。
“……”书房里面,似乎毫无反应。
“啪啪啪~”枪林弹雨,越来越密集了。
“……”照旧悄无声息,连骂都懒得出来骂。
“噼噼啪啪~”干脆跟下冰雹似的,没死没活的扔!
“……”随你怎么闹腾,没动静就是没动静。
陶夭夭气的直跺脚,咬牙切齿的破口大骂:“凌流枫,躲在龟壳里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你缩进去就永远都别出来,否则姑奶奶见一次揍一次,见两次揍十次!哼~”
“绿碧!”本以为陶夭夭吼累了就找婢女来发泄,谁知她却粗声粗气的问道,“女人向男人道歉的时候,通常选什么样的方式?”
呃~没见过道歉还这么飞扬跋扈的。绿碧呆愣了片刻,想了想道:“琉璃国的女子通常都会女红,也就是亲手绣个香囊或是荷包之类的东西作为定情信物。诗里有云: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词里也有云: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好,香囊就香囊!”没等对方说完,陶夭夭就气吞山河的叫道,“不过你得告诉我,那个……香囊……怎么个……做法?”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变成了蚊虫叮咬。
“……”绿碧傻帽的眨着眼皮子。敢情您连香囊这样简单的女红都不会呀?呃~皇长孙真可怜!
“愣着干嘛,还不赶快随我回屋去。”本小姐吃了这么多年的饭,还是头一回干针线活呢。再不跟着好好学学,那绣出来的东西铁定是雷死人不偿命!不过奇怪的是……怎么搞的好像真是我犯错了呢,有必要这样子热脸去贴……冷什么的吗?
“等等!”方才转身要走,陶夭夭却又反悔了。
“怎么了,长孙娘娘?”绿碧跟着驻足,回过头来问道。
搬来柱子粗的巨型石块,对准房门狠命砸了过去:“嘿嘿,我让你假装用功,我让你不理会我!踹不了你的人,还不能踹你的门么?我哼!”
“砰”房门被砸了个稀巴烂,趁某人发飙之前,陶夭夭拽着已经晕菜的绿碧猫着腰溜之大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