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是何意?”莫子邪瞄着锦盒中盛放的夜明珠,眉间现出疑惑之色,口气也微显重沉,“居然是九颗!”
“你不是已经派人巡遍了东宫吗,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两颗失窃的夜明珠吗?”莫逸嘲讽的勾唇,目露寒光的盯着他看,“现在我就将它们物归原主,另外再又附送七颗给你。”
“殿下是想要收买我?”莫子邪皮笑肉不笑的问着。
“我可以再送你两样东西!”莫逸拍拍手掌,让洛彪扛着贺礼进屋,然后对莫子邪说道,“这是你送进宫的那株,南海血珊瑚。现在也同样完璧归赵。”
“陶……太子妃也是这个意思?”莫子邪微微激动,但很好耐力的忍了下去。陶夭夭那么贪财,肯定不会舍得将兜里的宝贝掏出来赠人,想来此举势必是莫逸自己的意思。
“皇宫里要什么没有,太子妃又岂会稀罕这些。”先礼后兵,莫逸决心要从精神上摧残他,直到让他放弃陶夭夭为止,“另外一件大礼,乃是你最想得到的消息。靖南王府夜明珠被盗,其实是潇雨楼的人干的。至于买家是谁,本宫并不知晓。几经转手,最后被我赎了回来。事实就是如此,你可以选择不信!”
他这次是豁出去了,为了陶夭夭就算出卖组织也在所不惜。莫逸心知肚明,即便自己不说出来,莫子邪也迟早会查到这里的。再者,如此解释之后,也正好可以撇清他与潇雨楼的关系,除去莫子邪许多尽可能的怀疑。可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果然是潇雨楼!劲眉稍稍勾起,莫子邪清冷的抿唇。随后,面上清澈如镜,礼貌的笑道:“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这么回事了。小王又岂敢存有质疑?”
以前是我太低估你了,但是以后,你便是我的眼中钉了。眸底擦过精灼的黠光,莫逸不露声色的扬唇:“靖南王能够明白事理,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太子谬赞了。”比起你的狡猾,我还差那么几截呢。
莫逸顿了顿,放柔了神色的问他:“如此,你是否能够放过她?”
被问的怔住,莫子邪缓了缓神,沉声答道:“殿下难道看不出来,不是我不肯放过她,而是她不肯放过我么?”
如果那么容易就能放下,当初又何必郑重其事的拿起!
“她都快要死了,难道你不知道吗?”额上青筋爆露,莫逸几乎是用吼的了。
“如果你肯放手,她绝对不会死。”莫子邪沉闷的挤了挤唇,“我可以向你保证!”
“要本宫放手?居然好意思这样说!”唇角的笑冷的像是霜冻,莫逸讽刺的扯了扯眉:“你不懂强扭的瓜不甜吗?即便我勉强将她送到你的身边,她也依旧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是琉璃国身份显赫的太子妃!”
从来,也绝对,不会是你的。
“那倒未必。”态度蓦地强硬起来,莫子邪淡淡见他,“只要她肯休夫,我就敢娶她!”
莫逸眉目狰狞,盱衡厉色:“若是你敢动她半根手指头,我会将你碎尸万段的!本宫说到做到。”
俊眸冷若冰霜,莫子邪脸色沉沉:“我只是替自己争取些时间,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情的。”
奸诈小人!莫逸嗤之以鼻的啐了几口。
“这么说,殿下是同意了?”莫子邪麻木的问着。
“不要以为你赢了!只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些人才会拼了命的去抢。”眼皮子狠狠抽搐,莫逸危险的拧起嘴角:“莫子邪,今日的羞辱,本宫铭记于心。而你,最好也给我好好记着。将来,势必会加倍奉还的!”
“……”莫子邪只是安静的听着。
本打算拂袖而去,却又忍不住驻足。莫逸呆立在门外,背对着莫子邪,磁性的嗓音饱含幽怨、溢满伤情:“把她救活!一定不可以,让她死了。”
莫子邪暗暗咬唇:“我不想说对不起,因为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错或不错,陶夭夭说了算!”莫逸讽笑了声,连喉口都是血的味道,“你欠我的,我会记着。”
“偶滴个小祖宗啊,您怎么又爬起来了呢?”俞太医刚才出去熬药,回来就见陶夭夭趴在桌上吃力的磨砚,旁边还摊开了一张白纸,“这是要做什么呀,可别告诉我是想练习书法。”
“我看起来是那样有修养的人吗?学什么文人墨客陶冶啥狗屁情操!”陶夭夭懒得看他,只是硬邦邦的答了句:“我在写休书,祖奶奶要在死之前先休了那个混球。”
“敢情您还想要……休夫?”对方可是太子殿下。俞太医满脸惊叹,“娘娘可真是那个啥……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前绝后闻所未闻的,厉害。”
“多谢抬举!大胡子,本娘娘今天就要做古来今来第一人。”蘸了蘸墨汁,陶夭夭认真的写起字来,“非得与那个没心没肺的臭小子撇清关系不可。否则定是死都不能瞑目!”
“什么瞑不目瞑目的,娘娘又说胡话了。”心中颇感难受,俞太医很想替莫逸讲几句好听的话,可殿下再三警告不可向她言明实情。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休了也好。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或许……更容易些吧。”
殿下要的,不就是这个么?陶夭夭,你真好命!
“你叽里咕噜,道些什么呢。”陶夭夭竟然嫌他吵,于是重喝了声好让他闭嘴。愤愤的蹙起了眉,猛地拍案而起,“姑奶奶若是知道是谁害的我枉死宫廷,就算做了厉鬼也要天天缠着他。”
不掐死他,我吓死他!
陶夭夭今日神色大好,乍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但在俞太医看来,这却是极其恶劣的征兆。兴许,没剩下多少时日了……
勉力挤出几缕笑,将药碗端上了前,俞太医温声软语的劝着:“小祖奶奶,快些把药喝了吧。凉了……就不好啦……”
“喝什么喝!早死早超生不是更好?”自从莫逸惹恼她以后,陶夭夭近来的脾气可是牛的惊人。
“娘娘不怕死?”好笑的皱眉。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语气横横的。
“果真,不怕死?”咬字重重的,俞太医神色严峻。
“……”干嘛问的这样直白?也不给点台阶下下。
“那好!我这就去把药给倒了。”俞太医哼了几声,果然不再客气,“娘娘就请,自求多福吧。”
“诶~等等。”好吧,她承认,她怕死。而且还是,很怕很怕的那种,“把药放下,你……出去!”
早点承认不就好了嘛,死要面子活受罪!俞太医乐呵呵的将药碗放在桌上,笑眯眯的旋身告退。殿下说的对,娘娘最要紧她那条小命,才舍不得不要呢!
只不过……
微臣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这一整天的光景,对莫逸来说,既漫长又短暂。好不容易,熬过了白天,守来了黑夜。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痛苦的抉择……
“殿下?”俞太医在太子府外候了良久。
“免礼。”莫逸面色沉凝,“她怎么样了?”
“臣照太子殿下的旨意,让太子妃喝了宁神安睡的药,没有两三个时辰是醒不来的。”
“恩。”那就好。
“启禀殿下。那个……”俞太医不知此事该说不该说,想想还是觉得提醒提醒的好,“如非必要,还请您切莫靠近太子妃。”否则,会中招的咯!
“混账。本宫连自己的女人都碰不得了么?”肚子里本来就窝火,这下正好给了个爆发的裂口,“你是不是嫌命长,想让本宫送你一程!”
“……”好心没好报呀!俞太医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连训人的心情都不再有,莫逸撇下他独自进了寝宫。
清冷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一抹一抹飘逸的撒进卧房,在冰凉的地板上留下脚印般的痕迹。
陶夭夭睡的极其安静,除了平稳的呼吸声,房间里再无其它喧嚣。屋子里点了好几盏灯,昏黄的光线排异着银白的月光,说不出的诡秘与混乱。
指尖在她额上轻抚,莫逸瞧着她死气沉沉的模样,心口狠狠揪了一把,深邃的剑眸波涛暗涌,藏着数不尽的疼惜。
“你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他淡淡的说着,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折磨自己,“出了宫,你就自由了。这一次,你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肯定不愿,再来我身边了。”
凉风透过窗棂的裂隙悄悄钻入房间,轻轻拂过陶夭夭白皙透明的脸颊,却重重轧在了莫逸悲戚沉沉的心上。
神情蓦地决绝起来,他顾自喃喃的念道:“听着陶夭夭,既然本少爷认定了你,就断然不会放过你。纵使你不来我身边,我也是会去你身边的!总之,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
这个时候,陶夭夭竟皱了皱眉,仿佛被梦给魇到了。从她忿忿气怒的脸上,仿佛可以瞧见些昔日的风采,又酷又拽的模样。
“该不会连做梦都想着揍我吧?”莫逸苦笑着撕唇,“如果那么恨我,不如真就起来,拿鞭子抽我也无妨。本少爷保证,绝不还手,会让你好好扁个够。”
“……”若是搁在以前,听见这话,某人还不得高兴的手舞足蹈。只是现在,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哪还有力气听他抱怨。
“马车就在外面,我们也该动身了。”只有在半夜里出行,才能够掩人耳目,便不会有人知道,你究竟去了哪里!
深深吐了口气,莫逸伸手揭开她的被褥,打算将她打横抱起。却惊讶于看见,被子底下游着一条滑不溜秋的小白蛇!猛地缩回手去,脸上虚汗淋淋,他捂住胸口的道,“你这家伙,竟然拿蛇过来吓唬人。怪不得俞太医叫我别靠近你。”
仔细瞅瞅,这不是他送给她的,所谓“定情信物”么?竟然一直带在身边做宠物来养,难不成就是为了哪天有机会拿出来威吓他?
“若不是瞧着你喜欢它,本少爷一定给它废了。”莫逸好气又好笑,却也有些伤感:“诶,我有这样令你讨厌么,需要用它来逼我远离你!现在好了,你终于有阵子不用见到我了。可开心了?”
铁着胆子冲了上去,将陶夭夭稳稳地抱起,竟然连轻功都给用上了,为的是尽快远离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坏东西。尔后,扛着陶夭夭非也似的奔出了寝殿,径直朝马车方向掠去。
月光清幽皎洁,浮云飘过之时,也会遮去不少颜色。马车颠簸着行进,偶尔可以听见车轱辘轧过石子时发出的崩哧声。
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陶夭夭严严实实的裹好。莫逸的眼神从未从她脸上移开去过,怕只怕再若不仔细盯着,她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
“记得你曾好奇的问过,为何我喜欢你喊凌流枫而不是莫逸。其实凌流枫才是最真实的我,也是我最想成为的人!我想过要骗天下人,却从不想欺骗你。所以才会对你说,凌流枫这三个字,只给你一个人唤。”离目的地越是近了,莫逸的话反而越是多了,“打雷的时候,如果没有我在身边,哪怕是去抱着莫子邪,你也一定不要一个人。但是你得答应我,绝不可以爱上那条毛毛虫,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有信心把你赢回来!”
本来那条路,很长很长,可是在某人看来,却很短很短。短到,他还没来得及让她喜欢上他,就要亲手将她送到没有他的地方去……
“殿下,已经敲过门了。”马夫在车外低低的禀报,像是催命的钟鼓,生生敲响在莫逸的耳畔。
在她额头落下淡淡的吻,他终于还是选择将她遗弃在这冰冷的车厢,尔后迈着沉重的步伐渐渐离她远去。
莫逸自问没办法圣人到,眼睁睁看着她被别人搂进怀里,还能够无动于衷的假装风度。他甚至宁愿,她什么都不要知道。
“马车就停这里,我们步行回宫。”在莫子邪出现之前,在自己还未后悔之前,他得先行离开。否则他不敢肯定,会不会抡起胳膊揍人;会不会抓着陶夭夭,不能放开。
天上的月,斜斜勾起,并不怎么明亮。可是凄冷的月光,却将他萧条的背影,拉的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