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啊。”莫穹前脚踏进御花园,就瞧见了正在发憷的莫逸,于是上前打招呼道。
“找我有事?”将手中的香囊收进袖口,莫逸抬眸见他。
虽然动作极快,却还是被莫穹瞧见了。他微微蹙眉,问道:“那是太子妃姐姐做的,对吧?以前我无意中扫了眼,可姐姐不肯给我仔细看。”说是拿不出手!
“多事!”莫逸剜了他一眼,转身往亭子方向走去。心里却在轻轻沮丧着,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为他做了这些,只是除了他而已。
莫穹跟了上去,在石凳上坐下,正面对向莫逸。
“要不要下盘棋?”莫逸执起黑子,头都不抬的问。
“也好。”莫穹感兴趣的是,这时候怎么会有心情对弈?
莫逸勾了勾唇,边置子边问他:“说吧,找我何事?”
手顿了顿,莫穹认真的看他:“我都知道了!”
莫逸皱眉:“知道什么?”
“纸包不住火的,尤其是时间久了。”莫穹不想与他多作隐瞒,放下手中的白子,眸子里噙着担忧,“东宫里面住的不是太子妃,而是薛丞相的女儿薛璧妤。您为何要把她藏在那里?”
剑眸微微眯起,寒光乍现:“你是如何知晓的?”
莫穹不敢与之正视,只好埋下头小声的答:“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和母后也知道了。这事,有些难办。所以臣弟才来和你商量的……”
通风报信?莫逸笑的有些嘲弄:“知道了又如何,他们能将我怎样?”现在他手握的权柄,已不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动摇的了。
听他清淡似水的口吻,莫穹心中暗暗震惊。太子哥哥真是谁都不放眼里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恃权自傲?
瞥了他两眼,莫逸将眸色敛尽,倒是开起玩笑来了:“才个把月的功夫,怎就变得如此瘦骨嶙峋,哦不对,应该是玉树临风?以后看谁还敢叫你小胖!”
莫穹尴尬的笑笑:“是太子哥哥请的师父好。臣弟不仅瘦了下来,而且功夫也略有长进。”
还是那么谦逊,半点儿不张扬。莫逸不自觉的扬唇:“孺子可教。”
话说回来,莫穹还是关心:“太子妃姐姐去了何处?您为何不去找她呢?”
提到这事,莫逸就头疼:“谁知道去了哪里。洛彪已将京城翻了个遍,就差没挨家挨户的搜了。我估计,她早就不在阳邑了。”
莫穹追问道:“若真不在阳邑的话,那太子妃还能去哪里?”
莫逸瞪他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要是知道还用在这里揉太阳穴,或者拿着个破香囊睹物思人么,当他发春啊。
“哦。”莫穹怕怕的咽了口唾沫,“既然不在帝都,那就派人去城外搜查吧,兴许……”
“刚还说你聪明呢,怎么这样经不起夸。”莫逸伸手就给了他几颗栗子,愤愤的骂着,“若是大张旗鼓的搜罗,那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宫里丢了个太子妃,太子爷连个媳妇儿都看不住。你想让我成为琉璃国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么?”
莫穹瑟瑟的应着:“臣弟不敢。”
心烦气躁也下不了棋了,莫逸将黑子砸在棋盘上:“此事我自有打算。陶夭夭这只妖孽,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好吧,但愿吧。莫穹泱泱的念着。
“对了,你和罗璇处的如何?”莫逸漫不经心的问起。
“罗璇很乖。”不像太子妃。
“你小子找抽呢。”莫逸挥了挥拳头,对他真是又羡慕又嫉妒。
笑容游走在唇畔,莫穹沉沉的道:“我对罗璇的感情,不及皇兄对皇嫂的一半。您可以不爱江山爱美人,也可以为了美人而守江山。可是臣弟不行!我甚至不懂,那是怎样一种割舍?”
莫逸高深莫测的笑:“将来你也许会懂,但也许永远不会。因为我们走的路不同,各自追求的东西也不尽同!”
这天下,总是要人来主宰的;这皇位,总是有人来争夺的;这权势,总是有人爱有人不爱的。
洛溪城,楚湘客栈。酉时三刻,天色已晚。
“三位公子,请问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啊?”小二见顾客上门,忙不迭跑来迎接。见对方衣帽整洁、面貌英俊,心中腾起不少好感。
“什么眼神哪。”楚吉鄙夷的瞪过去,一副蛮横不讲理的土匪相,“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打个狗屁尖!当然是住店了。”
“是是是,小的眼神不好。客官这边请。”店小二脸上堆笑,心里却嘲:看上去衣冠楚楚,其实跟禽兽没两样。
“好歹不是自己的地盘,你说话斯文点可行?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土匪似的。”陶夭夭冲他翻了两个白眼,比他鄙夷店小二的眼神还要鄙夷几分。
楚吉不高兴的扁嘴,低低的自语道:“这样算客气了呢。就他们这样做生意,楚家还不迟早关门大吉?”
肖云勾了勾眉梢,瞟了楚吉一眼,虽然疑惑却没有说话。
“三位客官,真是有些对不住。”客栈老板翻了翻竹简,尔后回过头对他们道,“武林大会在即,各路英雄好汉鱼贯似的往天下山庄拥来,这附近的客栈都是人满为患。小店……”
陶夭夭打断他的话:“你是想说,没有房了?”
老板难为情的点头,又翻了翻竹简说:“不过倒是有间‘黄’字房,那位住客今晚要退房。要是不嫌弃的话,你们几位凑合着挤挤?”
“什么话!”楚吉又耐不住想要发飙,双手往柜台上一拍,“黄字房,还三个人挤?你找死吧你。”
店老板吓的浑身发抖:“你,你想怎样?”
肖云将楚吉扯到身后,礼貌的对老板笑道:“我们加银子。双倍!你看可行?”
“这里的每个人我都得罪不起。”老板实在为难,“要不你们另寻他处?”
楚吉推开肖云,上前喝道:“不是还有两间‘天’字房么,平时你们都用不上。还不赶快腾出来给大爷们住住。”
“那可使不得。”老板急的额上冒汗,“这两间房是留给楚家……”
“啪”两锭银子重重落在了柜台上,楚吉嚣张跋扈的扬唇:“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清楚。这是银子!银子!”
店老板愣住了,傻眼的盯着银锭子,半天都回不过神。
楚吉扯了扯嗓门:“还不快给大爷们带路!”
“是是是。”店老板居然低眉哈腰起来,笑吟吟的走出台子亲自前面领路,“三位公子这边请。‘天’字房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吩咐,小的一定打点周全。”
陶夭夭和肖云对视了一眼,刚才的情况二人瞧的分明。虽说是两锭花生大小的银子,但每锭银子上面都清晰的刻了个“楚”字。
“他是什么人?”陶夭夭给了肖云一个疑问的眼神。
“我也想知道。”肖云耸耸肩,回她一个好奇的微笑。
“白痴!”陶夭夭瞪完之后扭身便走。
“彼此彼此。”肖云跟着上了楼。
二楼右拐就是“天”字号房。四人立在门前定住。
“你们两住右边那间,我住左边这间。”陶夭夭先发制人,快他俩一步说话,“没意见吧?有意见保留。”
“凭啥?我这人爱干净,才不要跟别人挤呢。”楚吉嘴巴翘的老高,半点没将陶夭夭放在眼里。在风火寨你是小大王,出了鸡头山你说你是啥玩意?
“你的意思,是要我和肖云挤?”陶夭夭危险的眯了眯眼。还爱干净呢,柴房都住过了,什么蛇虫鼠蚁没睡过,好意思说这话!
肖云扯唇笑道:“没关系,我倒不介意。”
陶夭夭瞪他:“你不介意我介意!”谁要跟你睡了?摆明了侮辱名节。
肖云不气反笑,眸底风云暗涌。果然呢!有名堂。
趁他俩较量之际,楚吉已经推门进屋了。正打算将门闩反扣住,却被陶夭夭一脚踹倒:“一天不挨揍,你皮就痒痒了是吧?”
楚吉被踹翻在地,睁着两只斗鱼眼,死活不肯面对现实。这种情况,在他第一次挨她耳光的时候,也曾几何时赖死不活的出现过。此刻只不过是历史重演罢了!
“楚少爷!”店老板痛声哀呼,立马奔过去扶他起来。
冷眸射向店老板,陶夭夭厉声喝道:“给我把这扇门也给拆了。看他还怎么拴门!”哼,不打不成气候。
俊眉颤了又颤,肖云笑的特别不是滋味,却又特别有滋有味。
“笑个P啊。还不滚进去睡觉!”陶夭夭将火苗引到肖云身上,然后热气腾腾的燃烧着,“夜里给我看好他,出了什么乱子唯你是问。”
这又****什么事了?肖云哭笑不得的望着她。
店老板将楚吉扶起,再又伸手去拍他身上的灰尘,整个模样就像是他家里的下人似的:“少爷您没事吧?有没有摔疼啊?”
楚吉气呼呼的推开他:“去去去,边上呆着。”
陶夭夭懒懒的剜他道:“姓楚的,你最好给我消停点,否则叫你吃不完兜着走!”甩了个漂亮的眼色,尔后……
“咯吱”推门进屋。
“咔嚓”门闩反扣。
“吁~”门外三人,倒吸凉气。
“嘿~他,他他他他……”楚吉瞅瞅肖云,又瞅瞅老板,揪起的嗓门颤颤颤个没完,“姓陶……陶的,我已与你你,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肖云进屋前,拍拍他的肩膀:“兄弟,节哀顺变。”
半夜里,陶夭夭起来如厕。正解决到一半。
“叩叩”茅房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陶夭夭没好气的喝道。
“解决问题的。你管我谁呢!”那人脾气也不小。
“……”呜,是个男的。陶夭夭捂着鼻子不敢吱声。
门外的人不耐烦的叫道:“喂!我说兄弟。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某人决定,跟他拼了!
“等不及了等不及了。干脆就在这里解决吧。”然后便听见给禾苗浇水的声音,长长久久的不消失,“啊~爽~”
听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陶夭夭顾自恶心着。仍旧忍气吞声,谁知肚子却先一步叫了:“咕噜咕噜~”
“诶,你没事吧?”铿锵的男音再次响起,那人还好心想要帮忙,“吱个声啊,不然我冲进去了呵。”
“你敢!”陶夭夭条件反射的叫道。
“呵!你说我不敢,我还偏偏就敢了。”笑声带着不怀好意,然后便开始拼命撞门,“看你出不出来。”
“轰~”茅房的门被撞了个稀巴烂。陶夭夭蹲在坑上,眨巴着眼睛……
楚吉揉了揉睡眼,里面光线太暗也不太看的清,不过照模糊的轮廓分析,应该是陶夭夭没错:“你吃坏肚子啦?”
“咕噜咕噜~”陶夭夭气的浑身发抖。
“哈哈,这就叫恶有恶报!谁让你老跟我过不去。”楚吉笑的极其悲壮,但更好奇的是,“咦~你平时都是蹲着解决问题的么?”
“咯咯咯”陶夭夭磨牙的同时,已将鞭子抽了出来,对准他的双眼狠命甩了过去,“你这只不要脸的大色狼。今天非挖了你的眼珠子吞下去不可!”
“啊——”尔后,便是一阵阵狼嚎。弥散在整个夜空,经久不息……
翌日。店老板见楚吉脸色红的发紫,忙不迭的关心着问:“楚公子这是怎么了,昨晚睡的不好么?”还是半夜跑去撞墙啦?
“管你甚事!”楚吉没好气的嚷嚷道:“滚一边去~”
哎,好心当作驴肝肺。店老板干脆不吭声了。
尔后,三人退了房,启程前往天下山庄。
路上,陶夭夭脸色铁青的瞪着肖云:“让你给他看好了,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可是?”
昨晚的杀猪叫,肖云在酣梦中略有耳闻。只是觉得实在无辜:“当时我睡得不省人事,哪里管的了他会不会去解手。”
“哼,一丘之貉!”陶夭夭冷冷的撇开脸,管他错与不错也算他有错,“男人都一样。最喜欢狡辩,为自己脱罪。”
某人曾信誓旦旦说要和她在一起,可最后还不是把她送给了别人?不论是出于何种缘由,他都应该问问她的,至少让她死得瞑目些。
剪水双瞳中噙着薄怒,幽怨的眼神像是受伤的兔子,让瞧着的人也狠狠揪了把心。肖云怔忪的盯着她看,仿佛每根神经都在迅速紧绷。她究竟在生谁的气?她有着怎样的过去……
楚吉远远的跟在他俩身后,偶尔对着前面踹上几脚,以示极度怨愤与不公:“什么……色狼?靠!我又不是断背山。小气的家伙,跟个娘们似的。鄙视你鄙视你~”
三人沉默着来到天下山庄。府外,两只石狮子肃穆威武,精工细琢仿佛活物一般。朱红色的大门,由十来人看守。山庄面积颇大,建筑物层楼叠嶂,单从府外眺望,就觉宏伟非常,由此可见,其府内院邸该是何等风姿。
陶夭夭身先士卒,上去与门侍说话,看起来详谈甚欢。
“如何?”见她走了过来,肖云忍不住询问道。
“他们可给进?”楚吉不知何时赶上了队伍,也忙不迭的问她道。
摇了摇头,陶夭夭答道:“那几个小卒子说,最近来找沅少侠的十之八九都带着块腰牌,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仿冒的。故此,为避免鱼目混珠的现象,还是等沅少侠回来再作当面对质。”
肖云蹙眉:“这么说来,沅青竹不在庄内?”
陶夭夭点头:“他们以为我们是来巴结下任武林盟主,以求升官发财的呢。真是俗不可耐!”
楚吉嗤笑了声,愤愤然的道:“干脆我们冲进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救出头儿,再作商议。”
陶夭夭冷喝:“你想死自己去就行,别拉着我们下水。”
楚吉撇了撇嘴:“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至于守株待兔吧。到那时候,头儿是死是活,还说不一定呢。”
陶夭夭握拳:“闭上你的乌鸦嘴!”
肖云将他们分开,劝解着说:“人还没救呢,别起窝里哄啊。再好好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陶夭夭肃了肃脸色,“刚从管家那里听到,庄内现正缺人手,需要两男一女,做打杂的下人。”
“两男一女?”楚吉吞了口凉气,“可我们都是大老爷们。”
“这好办!要么我们其中除去一个。”俊眸精光乍现,肖云坏坏的勾起眼角,意韵深远的笑:“要么,就让谁男扮女装。”
“男扮女装?不伦不类。”楚吉抱头鼠跳,“警告你们,别把馊主意打我身上。宁死也不屈,打死都不干!”
“这种事,我也做不来。”唇畔笑意更盛,肖云斜眼朝陶夭夭飞去:“毕竟没经验。万一露馅了,后果很严重呢……”
“知道了。我去!”陶夭夭瞥了肖云一眼,总觉得他那眸色过于狡黠,以至于冷不防打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