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很微秒的感觉，就在那么一瞬间，涌入我心头，紧张的按着胸口，那里博动得厉害，似乎连呼吸都泛着疼，虽然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可我的心却紧张到再也不敢听下去。似乎，只要她真的说了出来，我就会真的失去我的小扬，我害怕起来，非常的，想要逃离，想要尖叫着离开这里，可是，马文丽那欲诉还泣的眼神，那似乎已经献出所有的表情，让我的脚如生了根一般钉在了原地。
我开始摇头，拼命的那种，一边摇一边说：“我不要听，不要听。”
女人的直觉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但往往真的会很灵验，我慌乱的拉着舅舅的手，紧张的手心，汗水淋漓。
“我也不想说，可是，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马文丽哭了，那么的伤心，那么的绝望，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高磊的紧张，刘春娇的坚持，还有马文丽的眼泪，这背后隐藏着的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虽然不想听，可我还是留了下来，有时候，我会只凭心来思考，而不有用脑子，所以，每到这样的时候，我就总是会做出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比如现在，我分明觉得自己应该离开，可我还是留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总之，无论如何，天大的理由，小扬也是我的。”会这么说，只是因为我觉得没有什么更可怕的理由，可以让我动摇，可是，当马文丽真的说出那个真相，我颤抖的心，如风中的枯叶一般，清脆的听到了破碎的声音。
她说：“我不能生孩子，永远。”
永远，永远有多久？在我们的寿命里，也就是几十年，可是，这个永远有多可怕，就在这几十秒间，我已心痛的发觉。我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马文丽，她的年纪和我相当，也就是说，甚至不到三十岁，她说她永远不能生孩子，这代表了什么呢？
一个女人，如果连做母亲的权力也没有的话，那得承受多大的痛苦？不知道那是事实，因为这个事实太可怕。我不甘心的说：“你还真是厉害，为了小扬，竟然连这样的谎话也敢说？”
马文丽笑了，那般的绝望的笑：“谎话？当医生亲口告诉我这个事实的时候，我也很想这么问他。我多希望他是说的谎话，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以为我不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可是，老天爷他太狠心，他剥夺了我的权力，也让我痛苦了这么多年。”
“你以为我亲口告诉你，这个事实我好受吗？可是，如果我不说，你一定不会同意让小扬做高家的孩子，苏小雅，我承认我以前对不起你，也承认最近我做了一些让你讨厌的事，可是，高磊没有害过你，也从来没有想伤害过你，他现在只想要找回自己唯一的儿子，这个要求不过分不是吗？”
“可你们不同，你和张立都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也完全可以生一个健康的孩子，所以，小扬请你让给我们好吗？圆我一个做母亲的梦，也圆高磊一个做父亲的梦好不好？”
这算是马文丽对我说得最真心的话了，可我的心，为何如置寒冰，这个事实太让我震惊，我甚至于不知道如何消化掉。所以说，除非和马文丽离婚再找一个女人，否则，高磊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我紧张了起来，很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可是，高磊，高磊，我难道还有勇气再伤你一次？
所有人都在等我的回答，可我却只能低着头不停的哭泣，我想说成全他们，可是我舍不得，小扬，我的小扬，失去他，我该怎么活？
高磊终于又开口了，却只是说：“我给你时间考虑，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似乎又是因为我的眼泪，高磊最看不得的就是我哭，所以，他选择放我喘一口气，感激的看着他，却又瞥见他眼眸深处的那丝心疼，我别开脸，哽咽着，想说的话似乎有很多，却怎么也组织不起语言，仿佛失语了一般，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说不了。
他们终于走了，可我却怎么样也站不起来，手脚发软，只能缩在椅子上默默的流泪，一直流，一直流。
直到张立轻轻的走了过来，轻抚着我的发心，暗叫着我：“傻丫头，傻丫头。”
我挪动着身子，轻依回他的怀里，缩成一团，低低的哭着：“张立，抱紧我，抱紧我。”
那种既将要失去的无力感，让我越来越不安，只能这么依靠着他，感受着他，才能止住眼泪。我的焦心，我的无助，像是漫天撒下的网，层层密密的把我的困在网中央，动不了，却只能感觉到疼，那么那么的疼。
“小雅，别担心，爸爸那儿，我已经搞定了，高磊就是再大的本事，只要我爸肯帮着我们，他也没办法动得了我们。”他的声音透着些轻快，因为争取到了最大的可能而在开心着，可我却在听到这话后，泪如雨下。
紧紧揪着他的衣衫，我摇头：“没用了，都没有用了，这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张立，我舍不得，舍不得小扬。”
说着说着，我又开始抽泣，想忍却忍不住的那种，没有做过母亲的人，永远也不可能体会到我这种痛苦，我的儿子，要眼睁睁的离开我的身边，这让我实在是难以做出最后的决定。可是，我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小雅，怎么了？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张立担心的看着我，显然并没有从舅舅那里问出什么，我相信舅舅也明白，这样的事情，只有我亲口跟张立说。
我吸了吸鼻子，没有动弹，只是任张立将我抱得更紧：“张立，我对不起你，小扬，小扬……………”
“小雅，到底怎么了？”张立担心的扶起了我，让我与他面对面，眼对眼，我强忍下又要流泪的冲动，很轻很轻的说：“马文丽告诉我，她不能生孩子。”
“所以呢？你决定怎么办？”
我重重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张立，帮帮我，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他苦涩一笑，也同样摇头：“其实你已经有自己的决定了不是吗？所以，你才会这么伤心，才会觉得这么痛苦，可是，小雅，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张立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他懂我，他知我，所以，他也明白我为什么哭为什么笑。所以他说我已经有了决定，虽然我不想承认，可我明白，我确实有了决定，我是个自私的女人，可是，这一次，我却再没有办法自私下去。
如果马文丽的事我不知道，那么哪怕是真的打官司，我也会奉陪到底，可是，她却选择了怀柔‘政策。’用这曲苦情戏，生生卡住了我的咽喉，原来我的心思真的那么容易被人看穿，正因为知道我爱高磊，所以，马文丽才懂得用这个武器对我来说就是致命的，用了这个理由，我就没有可能会再拒绝。可是，心好痛，小扬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离开过，要是真的要离开，我真的会不知道如何是好的。
“张立，我可不可以再自私一回？”我哭着问他，他却只是叹息的抚上我的脸：“如果你肯自私的话，当年就不会和我结婚，也绝不会生下小扬。小雅，你活得太累了，你的心里总是别人第一你第二，我倒是真希望你能自私一回，可是，你做得到吗？”
他的问题，那么的简单，可我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真的不自私吗？还是说，已经没有让我自私的可能了。重新投入张立的怀里，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那么放心的大哭了一场，只有在张立的面前，我才能这么放肆，也只有在他的怀里，我才能感觉，我还有一个家，还有亲人的存在。
张立没有说话，只是摸着我的长发，一如我哄小扬睡觉前那般，轻轻的轻轻的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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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咖啡馆，高磊没有回家，只是以腿伤为由，一个人重新回到了医院，马文丽想留下来照顾他的，他却只是摇头拒绝，只说想一个人静一静。
钱虽然不是最好的东西，但在很多时候，钱真的很好用，所以，不费吹灰之力，他就住进了小扬以前所住的那个病房，想到以前和小扬在一起的一切，他想，也许在他睡过的床上躺一躺，会感觉和小扬靠得更近一些。很想看看孩子，但他没有心急，他知道，张立也一定会去看小扬，所以，他会等着，等他们离开，他再去。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等他再看到小扬，孩子早已经睡了，他贴紧的玻璃窗，突然觉得有些后怕，幸好他还能救这个孩子，幸好他没有堵气的选择拒绝。
“儿子，真没想到，你真的是我的儿子。”
喃喃自语着，高磊自嘲般的笑，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想要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知道马文丽不能生孩子的事，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但他从未觉有过什么特殊的感觉，直到小扬的出现，他的生命里，忽然间多了一种叫做父爱如山的东西，在小扬的身上，他总能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感动与窝心。
以前他不懂得这就是血浓于水，可现在，他懂了，却又有了新的矛盾。爱与被爱，是否真的要这么难以决择，也许在他放她独自离开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开始错了。可是，现在醒悟是否太晚太晚？
他的爱从未改变，但她的心呢？是不是已经越走越远。
高磊觉得很痛苦，人生有很多的选择，也会走到很多的十字路口，如果，当年那场婚礼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那么今天，一切都会很完美。可生活，从不可能因如果而改变，所以，那场注定失败的婚礼，也成了今天痛苦的源头。
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他，在这一刻，突然很后悔，是否爱就只有给予，是否爱情与亲情相比，永远要选出一个第一第二呢？他为了父亲选择了让她独自离开，她为了舅舅选择了让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说起来可笑，但想起来竟是那么的讽刺，如果当年，她们再坦白一点，如果当年他们能再相信对方一点点，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后来的事情，只是，后悔已无济于事，现在要面临的一切，永远都还是要面对。
他想要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因为马文丽不能生育，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爱小扬，没有理由的那种爱，并不因为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所决定爱的程度。事实上，在以为小扬是张立的孩子的时候，他已经爱这个孩子了，因为太可爱，也因为太让人心疼。
可是，大人们的恩恩怨怨，让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复杂化了，她以为自己只是因为要报复，可她不懂的是，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想要再靠近她多一点，再多一点点。
想过要放弃，只是重逢之后，他才恍然大悟，他所谓的放弃，永远只能是表面，在内心深处，他从未忘记过当初的誓言，那般的爱，那般的恨，只为想多看她一眼，正如他所说，哪怕是强扣在身边。
但她的眼泪，永远是她最厉害的武器，只要遇上她的眼泪，一切的一切，都成了绕指柔。所以，再一次的，他想要放弃了，在听了她舅舅的那番话后，他想要放弃，也许自己这一生都无法陪在他身边，也没有办法听他叫自己一声爸爸，可是，只要小扬幸福，只要小扬快乐，只要自己偶尔能看他一眼，也许，这就应该叫满足。
想通这一切，并不难，但要做也这个决定，实在不容易，所以他没有允许马文丽留下来照顾自己，因为他真的需要静一静，安静的想很多很多的问题。
再次回望一眼熟睡中的小扬，高磊的心，在这一刻变得特别的详宁，突然，他笑了，承诺般的对着小扬说：“儿子，爸爸希望这一次，爸爸的选择没错，只要你过得幸福，爸爸愿意做你隐形的那个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