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双热切的目光注视下,在成千上万人的祝福声中,探春的和亲船慢慢驶离了岸边,缓缓向陌生的彼方行进。
探春被送进了船舱后,喜娘和众宫人丫头都退了出去。舱内只剩贴身丫头侍书和她自己。她默默揭下红头巾,起身来到了窗户边。透过粉色的窗纱,留恋的望着故国的土地,望着岸边那一双双还在热情摇晃着的双手。很快,这里就不属于自己了,一丝淡淡的伤感爬上了心头。
船越驶越快,渐渐的两岸上的人影都模糊了,声音也听不见了。探春长叹一声,转回头,却在回头的一刹那,撇见一块孤伶突兀的大石上,站着一高一矮两条身影。想来也是为自己送行的百姓吧,她强颜一笑,感激的回望了一眼那两条人影,故国的百姓还是善良的、纯朴的。
黛玉和北堂冥站在凸悬在半空的大石上,一双秀目默默的凝神着江心那条披红挂彩的华丽大船。
“你认识这远嫁的郡主?”
北堂冥奇怪的看了黛玉一眼,却见她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只是将幽潭样的眸子牢牢的锁定在那条船上。
“不认识!”
“那为什么要来送行?”
“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黛玉收回了目光,淡淡看了北堂冥一眼。
“只是她不愿意反抗自己的命运!”
“反抗?呵,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又要如何去反抗?”黛玉的目光重新转回到江心,那条船已如一个小黑点,慢慢看不见了,“也许远嫁对她来说,也是好的!”
“也许!”
“咱们再去哪?”
“你说吧!”
“苏州!”
“好!”
几天之后,等父亲处理完了和亲一事后,水溶便离开王府,直奔‘雅园’。那是北堂冥在京中的落脚地。可当他推开雅园边上那橦小木屋时,却见房门紧锁,根本没有人住过的痕迹。心中顿时一凉,一阵虚无的空虚感席卷了全身。虽然只相处了十多天,可那抹纤细就似在心中扎根了一样。那细细麻麻的根茎,如藤似蔓,一根根延伸到每根血脉之中。
“玉儿…玉儿…”心一阵莫名的揪痛。
“北堂冥!你死哪去了!“他对着空中不顾形象的大吼起来,心中那股气这才稍微顺畅了点。茫茫人海自己又到哪去找他们呢?他皱紧了眉头,懒散的坐在了小屋前的台阶上。这个北堂冥,就会和自己作对。大概他这是故意不回小屋成心带着玉儿躲着自己呢。
“可恶!”他低低咒骂了一声,一拳重重的砸在木门上。
“你在骂谁?”
身边的气温骤然下降,同时伴着一丝寒气袭来。水溶赶紧跳了起来,闪到一边,躲过了那股寒气。
“有谁在骂人吗?哪里有?在哪?”
“哼!少给我装蒜!”北堂冥冷哼了一声,“你跑我这来干嘛?”
“这不明摆着吗?我当然是来找玉儿的啊。”水溶一脸喜色,蹭到了黛玉身边,“玉儿!”
“溶大哥!”
“哼!”北堂冥再次冷哼了一声,打开了木屋的门。将黛玉让了进来,而水溶则趁机也闪了进来。北堂冥只当他是空气,也懒得理他,就让他忤在屋内。自己则和黛玉坐在了唯一的两把椅子上。
“北堂兄?你这可不对吧?哪有客人站着你这主人坐着的道理?”
“你是客人吗?”北堂冥白了他一眼。
“溶大哥,我让你坐吧!”黛玉说着站了起来。
“玉儿,别理他!”
“玉儿,不用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黛玉摇摇头,不再理会这斗气的二人,只坐在椅上绞着自己的手帕。
“…咳…”水溶干咳了声,“北堂兄啊,我可跑了一整天,这嗓子都冒烟了,能不能给杯水喝?”
“没水!”
“北堂兄,别这小气嘛。”水溶蹭到他身边,用手肘撞了撞北堂冥的肩膀。
“你看这屋子象有水喝吗?”北堂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起身进到屋内,过了一会就端了个檀木小匣子出来,“如果不是为了取这东西,我才懒得回来。”
“是什么好东西?”水溶一脸好奇的看着他手上的小木盒,隐隐还闻到一股檀香。
北堂冥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桌边,将小盒放下,并轻轻按开了上面的按扭。
“哇!你居然有这好的宝贝。”水溶惊讶的看着盒中之物,那竟然是一张溥如蝉翼的精巧面具。水溶的手就禁不住伸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他的手背上立刻起了五个鲜明的红手印。
“别砬!”
“不碰就不碰嘛,凶什么…”水溶小声了嘟嚷着,那眼睛却并没挪开盒子。
“玉儿,来。”
“北堂大哥?”黛玉抬起了头,疑惑的看着北堂冥。
“来把这个戴上。”北堂冥小心的取出了盒中的面具。
“这…人皮面具?”黛玉的小脸一白,想着人皮那个心中就觉得一阵恶心,“我不要戴!”那脚就是不肯挪动半分。
“乖!不是人皮面具!”北堂冥温柔的走了过来,“这是天蝉玉做的。”
“那是什么东西?”黛玉半信半疑。
“玉儿,那可是千金难求的好宝贝。”水溶咽了口口水,“武林人士梦寐以求之物!”
“到底是什么东西?”黛玉一蹙黛眉,不解的盯着二人。
“这是用一种极其罕见的天蝉的羽翼做的面具。”北堂冥耐心的解释着,“这种蝉体形巨大,其翅正好与人脸大小相似,所以是用来制作面具的极品!”
“北堂兄啊,你从哪弄来这好东西?这该不会是易容大师千面骄子的杰作吧?”
“算你还有几分见识!”
“为什么要我戴上这个?”
“当然是为了方便!”两个声音再次不约而同响起。北堂冥再次瞪了水溶一眼,冻得他讪讪一笑,退开了一步。
“你不是要去苏州吗?戴着这个方便些,你也不想天天罩上面罩吧?”
“呃…”黛玉歪着脑袋想了想,点了点头。
“乖,我给你戴上!”北堂冥说着就将面具小心的缚在了黛玉的娇颜上。
初时有一丝冰凉的感觉贴在脸上,很快那凉意就消褪,脸上就似没有缚东西一样,并未感到有任何不适。
“感觉还好吗?”
“恩,好奇怪,就像没有任何东西一样。”
“呵呵,这天蝉玉就如同人的表皮一样,贴在脸上,并不会阻挡皮肤的呼吸。也不会有人认出你戴了面具。”
“那…”黛玉轻轻抚着脸,“那我不是每天都要揭下来梳洗?”
“这个不用,这面具可以直接见水,并不怕弄破了。所以你尽管梳洗,保证没事。”北堂冥冰山样的脸融化开了,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似天山雪莲骤然绽放,玉洁冰清的高贵芳姿令黛玉和水溶同时一怔。
“北…堂兄…原来你也会笑…”水溶非常不识时务的打破了这满室的芬芳。立刻绽放的雪莲瞬间消失,留下一室的冰雪。
“有没有镜子,我看看现在是什么模样。”黛玉聪明的转移了两人的注视力。
“…没有镜子!”北堂冥面部一僵,自己是男人,怎么可能会在屋里放镜子。
“玉儿,你等着,我去打盆水来你当镜子。”水溶强忍着笑,飞快的拎着盆架上的铜盆,奔了出去。“那冰山脸上的表情太…”半路之上,他终究忍不住笑出了声。
“玉儿,你来看看。”水溶端着满满一盆水进来,努力不去看北堂冥那张黑脸。
水盆中映出一张十分大众化的女子脸孔,算不上漂亮,顶多只有称上三分清秀。
“怎么样?”
“挺好!”看着水中那张的普通容颜,想着北堂冥的用心良苦,黛玉感激的望着他:“北堂大哥,谢谢!”
“玉儿叫我什么?”北堂冥的黑脸又黑上了三分。
“北堂大哥啊。”
“那你叫他什么?”北堂冥指了指边上某人。
“溶大哥。”
“那我呢?”
“…冥大哥!”黛玉赶紧换了称呼,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屋内的温度在急剧下降。
“恩,乖!”奇迹出现,满室顿时春暖花开,气温宜人。水溶无奈的翻了翻白眼。黛玉则暗自好笑,这两位大哥,比自己还孩子气。
“玉儿,等我收拾下,咱们立刻就去苏州。”
“好!”
北堂冥又转身进到屋内,当他再次出来时,手中多了个青布小包。
“走吧!”
“等等!”水溶叫了起来,“等我回去收拾下玉儿的衣物。”
“别麻烦了,你们给她做的那些个衣物太招摇了。一会我上铺子里购上几件就行了。”
“那好,顺便也帮我购上几件吧,你看我匆匆出门,也没带换洗衣物呢。”水溶讨好的贴了上来。
北堂冥也不理他,只仔细的帮黛玉整理好了火浣斗篷,然后小心扶着她走了出去。水溶在后面心里那个酸啊,什么时候自己做的这些个事,全让那冰山抢了去了?哎,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他努力不去理会心中的那股子酸意,大摇大摆的蹭了上去,和他们走在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