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续红楼浮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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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鼓乐丝竹之声,隐隐从前院传入了冷清的潇湘馆。紫娟忙掩上了房门,生怕惊扰了沉睡中的黛玉。

“紫…鹃!”卧榻之上的黛玉缓缓睁开清幽的双眸。

“姑娘,你醒了?”紫鹃惊喜的走到榻边,轻轻扶起了黛玉。

“恩,最近一直躺着身体都酸胀了,扶我起来去院中走动走动。”

“姑娘,你身子才好点,还是多躺会吧?”

“傻丫头,我现在没事了。”黛玉笑着摇摇头,从榻上站了起来。

“那好吧,奴婢先给姑娘梳妆。”

“恩!”黛玉浅笑着点点头,病态的苍白容颜惹得紫鹃心下一阵发酸。本是仙子样的人儿,现在却憔悴成这样。她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花,仔细的帮黛玉整理着妆容。

“姑娘想梳个什么样式?”

“梳个最简单的样式好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太繁琐。”

“那好,奴婢就随便给姑娘绾个美人髻好了。”紫鹃说着双手灵巧的在那柔滑如缎的青丝上飞快的游走。不多会就捥个了单髻,顺带别上了一枚精致的碧玉梅花簪。

“真好看,还是你的手巧。”

紫鹃微笑不语,见黛玉容色有些苍白,便在她双颊之上抹了点胭脂,唇上点了点殷红,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是我家那个神仙玉骨,倾国倾城的姑娘。”

“就你这丫头会说话。”黛玉笑着点了点紫鹃的额头,婷婷而起,缓缓向门口走去。

“姑娘等等,外面天冷呢,多披件衣裳吧!”紫鹃说着忙取了件淡黄的狐领斗篷细心的给黛玉系上。

“也只在这院中走走罢了,看你大惊小怪的。”黛玉玉嗔怪的看了紫鹃一眼。便扶着她的手,缓缓来到院中。二月的天,确实还比较阴冷,刺骨的冷风吹过,紫鹃不禁打了个冷战。耳边隐隐传来阵阵管乐丝竹之声,她担忧的看向黛玉。却见自家姑娘正仰脸一动不动的站在翠竹之下,明亮如水的眸子透过满目的苍翠延伸向远方。

“真好听呢!”一直没动的黛玉突然说了四个字,令紫鹃心下一紧。今天是宝二爷成亲的日子,而自家姑娘却还毫不知情呢。

“你在担心我吗?”黛玉转回了视线,注视着有些魂不守舍的紫鹃。

“姑娘!”紫鹃的声音略现哽咽,低下了头,不敢看那双清澄的眼睛。

“我知道,今天是宝玉和宝姐姐成亲的日子。”黛玉淡淡一笑,又将视线转回到茫茫的天空,“你们都瞒着我,当我不知道呢…呵呵,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黛玉的声音慢慢低沉下来,娇柔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哀伤和无奈。

“姑娘,天冷,咱们进屋去吧!”紫鹃强忍着眼中的酸楚,扶住了黛玉的手。

“好!”黛玉凄然一笑,主仆二人默默转回了屋内。

“紫鹃,将盆里的火生旺些吧!”

紫鹃只当是黛玉身子冷,忙剥旺了炉内的碳火,方将炉罩罩上。

“去把我的诗稿取来。”

“姑娘要诗稿作什么?”

“去吧,别问了。”

紫鹃应了声,从书架上取来了厚厚的一叠诗稿。黛玉接过诗稿,慢慢的坐在炉火前。她取过最上面的一小叠诗稿,然后玉手一扬,诗稿就从炉罩的开口处落入了火盆中,一下子燃烧起来。

“姑娘做什么啊?”紫鹃忙着就要去抢火盆中的诗稿,可哪还来得及,诗稿在落入火盆的一瞬间,就化为片片火蝶,在盆中飞舞,转瞬成为灰白的灰烬。

“姑娘,这可都是姑娘的心血啊,姑娘真舍得毁了?”

“傻丫头,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黛玉说着继续将手中的诗稿投入火盆中。红色的火焰光影映照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竟然衬托得有了几分血色,在那俏丽的脸庞上划下几道跳动的翦影。

“把我枕下的那几方帕子取来吧。”焚完了诗稿,黛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炉火,语气平淡的吩咐着紫鹃。

紫鹃默默的取来丝帕,帕子上写满了娟秀的字迹。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黛玉喃喃的念叨着帕子上的诗句。心内却没有任何的感觉。以往见到这帕子,总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可如今怎么却一丝泪痕都没有呢?她不由伸手抚了抚自己的眼角,确实干干的,没有一丝泪迹。

“却原来是泪已流尽了吗?”自己在心里问着自己,叹息一声,将帕子抛入了火中。一抬头,却见紫鹃早已泪流满面,正无声的哭泣着。

“如今我没哭,你倒哭了,可不是傻了?”黛玉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书桌边,“这会我有点饿了,去帮我煮点粥来吧!”

“姑娘!”紫鹃惊喜的抬起了头,擦干眼泪,“奴婢这就去,姑娘等着!”原以为姑娘知道宝玉成亲后会受不住。没想到姑娘总算想开了,她欢天喜地的奔向厨房。

“傻丫头!”黛玉注视着她的背影,苍白的面孔陡然绽开一抹奇异笑容。仿佛血色花朵绽放在雪中,艳绝,冷绝。取过桌上的毛笔,浸饱浓墨摊开白纸,几个娟秀的梅花小篆就跃然落在了纸上。轻轻放下了笔,取过挂在衣架上的斗篷,默默的穿在身上,戴上了斗篷。然后留念的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便轻轻推开了房门,悄悄的走了出去。

独自走在寂静的大观园里,心内竟然无比的松快,连脚步也不禁轻快了起来。头顶一只孤单的飞鸟经过,发出“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的鸣叫。”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黛玉重复着这四个字,脸上显出一丝喜色。冥冥中似有股牵引,将她向城北的方向拉去…

城北郊外十来里远,有一片密集的梅林。梅林之中,有一汪清池,湖水洁净似一面镜子,所以又名镜湖。它的由来没有人说得清楚,据说是某一天晚上突然凭空出现。湖水深隧幽深,百多米长宽,呈椭圆形,一年四季,湖水都是清澈如镜,从不枯竭也从不满溢。

天边慢慢降临的夜幕将朵朵燃烧着的火烧云扑灭,四围一个人影也没有。黛玉静静的站在湖边,垂首看着湖中的几缕落樱。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她伸出玉手掬起水中的几片花瓣。纤细的粉色花瓣安详的躺在手心,依然散发着一丝香甜直沁心间。

“今日有你们做伴,足矣!”将落花重新放回水中,慢慢解下狐裘斗篷,任它无力的滑落在地上。

圆润皎洁的明月映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呈现出多种多样的色彩,将镜湖衬得有了几分悠远,几分神秘。月光之下,一个美丽的身影,一袭白衣正缓步向湖水深处走去。湖水淹没了她娇小白皙的脚踝,纤细的腰部,瘦弱的俏肩,细嫩的脖颈…直至最后一缕青丝。黛玉,以这样一种最古老的方式,将自己的躯体义无反顾的捐献给了这片冰冷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