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枫这回是真的傻眼了,呆怔怔的看着那地上的书架,半天回不过神来。
“知道朕为什么要办这‘天下比武’大会吗?”
“臣不知。”
“你附耳过来,朕告诉你为什么,这件事也将交由你来办。”
“是!”洛枫走到御桌前,低下头来。龙纤辰压低了声音,贴着他的耳朵耳语了一阵,洛枫连连点头。
“明白了?”
“属下明白!”
“如此就好,你是朕最信任的得力属下,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朕失望的。”
“臣一定不负圣望!”
“好了,时间紧迫,你去吧,到时候朕会亲带着‘问天’去太湖。”
“是!臣告退!”
“好!”
御书房内,只剩龙纤辰的身影,他摩挲着手中的‘问天’:“‘问天’…‘问天’…你的出世,到底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呢?朕真的是拭目以待啊…”
小溪边,一块突出的大青石上,黛玉微闭着双目。及腰的长发如丝绸般柔顺的披散在背后。手里握着天蝉面罩,一双洁白娇小的玉足自大青上垂掉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中。一个月的旅途,让她渐渐喜欢上了黑夜,迷上了夜的幽远神秘。尤其喜欢在这样的黑夜中无挽无束的聍听大自然的呼吸,将自己融入山山水水中。大家小姐的闺训,在她心中逐渐淡漠起来,她变得越来越随意,也越来越冷漠。
“玉儿…玉儿…”水溶的呼喊声由远而近,眨眼就到了眼前。
“哎!”一声无声的叹息自她的娇唇划过,她慢慢转回了头,“溶大哥!”
“玉儿,你半天没回来,我和北堂好…”水溶的目光落在了她浸泡在水中的美丽玉足上,猛然止住了话语,只觉气血往上涌,心砰砰直跳。他俊脸一红,侧过了身子,背对着黛玉,忍耐着心中的那股莫名的骚动燥热。
“扑哧!”娇笑出声,“溶大哥,你还真是正人君子!”柔美的声音透着无限的柔媚蛊惑。
“呃…咳…玉儿不许笑溶大哥,你快穿上鞋子。”水溶的脸越发的灼热起来。
“溶大哥,你喜欢黑夜吗?你看今天的月儿真美。”
水溶抬起了头,夜空中,一轮月芽儿静静悄悄的躺在一朵浮云上,惬意的随风飘荡。无数的繁星围绕着它,将它小心的呵护在中央。
“玉儿。”水溶眼中一热,慢慢转回了头,深情的注视着正出神仰望星空的黛玉,“玉儿放心,溶大哥一定会寻访到能够治疗你怕光怪病的神医,让你以后能在太阳下行走。”
“知道我为什么怕光吗?”黛玉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变得遥远而空洞
“为什么?”
“因为我曾是个死人,注定只能生活在黑暗中!”
“玉儿不许胡说。”水溶微微一鄂,随即轻叱起来。
“咯咯…”黛玉发出一阵清脆的银铃笑声,冲着水溶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
“鬼神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是吗?呵呵…”黛玉慢慢收敛了笑容,眼神渐渐转为冰冷。她自水中收回了脚,站了起来,只将两只绣鞋提在手中,缓缓向马车走去。
“玉儿,你快穿上鞋子,小心划伤了脚。”水溶急得在她身后大喊,却又不敢上前替她穿上。
“有时候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最起码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玉儿…”水溶怔在了原地,默默的注视着那道纤细的背影返回了马车上。
“玉儿怎么了?”北堂冥看着在火堆边沉默不语的水溶。今天黛玉连招呼都没跟他打就上了马车,只是她一脸落寂没能逃过他敏锐的眼睛。
“不知道,只是玉儿最近变得很奇怪。”
“恩,我也有这感觉,她变得不再害羞,也爱笑了。只是…只是她让人更难琢磨,也更难以接近了。”
“是啊,在她周身,就像竖起了一面高墙,将所有的人和物隔绝在外。我不想她这样,这样的她让人好心疼!”水溶一拳重重的砸在沙地上,击得尘土四处飞扬。
马车内的黛玉,睁着一双蓝色的冰眸,侧躺在车内的软榻上。二人的话语,一字不漏的传入了她的耳朵。
“溶大哥、冥大哥,我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滴透明的液体自眼角慢慢划落。她伸手抚在湿润的眼角上,“奇怪,我居然还会流泪…”
对于自己的改变,她比谁都清楚,自打‘春柳镇’看见那只魑魅开始,她的身体就发生着巨大的改变。先是能看见各种鬼魅,能听见极远处的声音。后是眼珠会改变瞳色,左眸中的蓝色冰焰会将物体焚烧成灰烬。再是自己的心境也在发生着改变,作为人的人性感知在一点一点消褪,心在一点一点沉沦。对周围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不在意。尤其是当黑夜来临时,她的血脉中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变得兴奋异常。有时,甚至有种想毁灭一切的巨大冲动…
“溶大哥、冥大哥,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她痛苦的闭上了冰蓝的眼眸,娇躯在软榻上剧烈的颤抖着…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三人终于抵达了苏州。到达的那天天上飘起了绵绵细雨。那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在丝丝细雨中变得朦朦胧胧如诗如画。黛玉从马车中走了出来,开心的置身在如丝的雨雾中。
轻柔的雨丝带来微微的凉意,温柔的落在她的面颊上,洗涤着旅途的疲惫,滋润着她空洞的心灵。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句熟悉的吴侬软语,温糯到弥漫在空气中包融全身,带来无比的安心。
水溶和北堂冥静静的站在马车边,动情的望着那纤细的身影。此刻的她就如那纯洁的天使,沐浴在母亲温暖的光辉中。那双明眸中流淌着从来没有见过的动人神彩,如一汪清潭,让人不由沉醉其中。这样的黛玉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只在这一刻,他们才真实的感觉到她的存在,她是如此的娇柔、美好、纯洁…
“玉儿!”二人实在不忍心打破这美好的画卷,可又怕她淋湿生病,不得不出声。
“没关系!”黛玉头也不回的慢慢向前走去。
水溶和北堂冥只得拉着马车,跟在她的身后。穿过青石板铺成的洁净街道,黛主拐进了东首的一条大胡同,来到一座幽雅的府邸前。她出神的站在胡同内,望着对面那熟悉的宅院,眼中一阵发涩。
“玉儿认识这家人吗?”水溶奇怪的看了眼呆立不动的黛玉,又望了望对面那宅子,只见那高大的门楣上书着‘李府’两个大字。
“不认识!”黛玉低下了头,再抬头时,眼中的那抹温柔已不复存在。她一声不吭的上了马车,只叫水溶将马车往南效外驶去。沿着郊外小道行驶了约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片坡型密林。进到密林边,三人下了车,将马栓在一棵粗壮的树杆上。
黛玉当先顺着一条羊肠小路信步走去,穿过林间空地和灌木丛,便到了一处幽静的坟墓前。坟墓外围了一圈低矮的小栅栏,坟上的杂草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坟上的士也似刚刚培过,就连那坟前种植的几株姿态各异的桃树也给修剪得整整齐齐。四周高大挺拔的松柏将这座清雅的墓园紧紧环绕。
“这是——”水溶目不转睛的盯着墓碑上的大字,“这是前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的墓地。”虽然他常常不在京中,但林如海林探花的大名还是知晓的。
“是!”黛玉轻轻应了声,在墓前跪了下来。伸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迹。那是夫妻合墓上面刻着林如海和贾敏的名字。
“玉儿…你和这林大人是…”水溶顿了顿,心中蓦的升起异样的感觉,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跃然在心上,却又不敢去相信。
“那是我父亲!”
“什么——”水溶和北堂冥心内同时一颤,两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黛玉。
“我是已死之人是不是?”黛玉站了起来,慢慢转回了身,淡淡看着二人。
“玉儿,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水溶咽了口口水,此时他二人也糊涂了。
“没关系,你们想的没错,我确实曾经死过。”她将目光转向了水溶,“你当初从湖中救我起来的时候,我已沉湖三年。”再次看了眼满目惊骇的二人,转回了目光,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能见阳光的真正原因。”她收回了目光,嘴角噙上了一抹笑意,那嘴角的弧度在无声放大,隐约显出一丝诡异。她就这样无声的含笑看着二人。
“我是妖孽是不是?”久久等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她微微闭上了双眸,心往下一沉,一丝冷咧划过心湖…当再次睁开眼时,再也没看二人一眼,挺起消瘦的脊背,沿着山路,向另一边的山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