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忽忽之间,探春睁开了眼睛。
“姑娘,你醒了?”一个和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是…在哪?”探春挪动了下身子,却引得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姑娘快别动,你还伤着呢。”一张放大的满脸皱纹慈详的脸出现在眼前。
“大娘…是您救了我吗?”
“呵呵,其实也不能说我是救了你,真正救你的是你家相公。我和我家老头子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正飘浮了海上。你躺在一个大衣柜里,可你相公身受重伤,却死死护住了你的柜子不放。”
“什么…相公?”
“就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那不是你相公吗?”大娘笑眯眯的看着探春,端起了桌边的小碗,用勺子舀起一勺粥递到探春的嘴边,“来,你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快趁热将这粥喝了。”
吃完了粥,探春便又虚弱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才醒。当她再次张开眼的时候,房内桌上点了盏油灯,映照得整个室内一片昏黄。她忍着身子的酸痛,勉强坐了起来,仔细打量着这屋子。看情形,这像是条渔船,自己处在一间狭小的船舱内。她爬下床,摇摇晃晃的来到外面。果真和自己预想的一样,这是条陈旧不堪的半大渔船。一位满头白头精神矍铄的老渔夫正手撑着船舵站在船头上。
“哟,这位姑娘,你怎么起来了?”老人家听到动静,转回了头,一脸关切的看着探春。船舱内,老大娘听到声响,忙钻了出来:“我说姑娘啊,你身子还没好,就不要起来了。”她说着就上前扶住了探春,硬要将她扶回船舱。
“大娘,我没事。”探春轻轻摇摇头,“和我一起的那个人怎么样了?我可以看看吗?”
“那好吧,他受伤很重,在另个房间内,来,你慢点,我扶着你。”老大娘说着搀扶着探春进到船舱,推开了最里间的那间舱房门。
“他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呢。哎,咱们船上药也少,可他这情况真让人担忧啊!”老大娘看着床上那苍白的脸孔,忧心忡忡。
“是他…”当探春看清床上那人的时候,一下子怔住了。只见床上之人,虽然脸色苍白如纸,可依然掩不住他满脸的英气,正是那平安王金天佑。她慢慢走到床边,顾不上避讳,挨着床沿坐下。
“他后背靠左肩胛的地方像是给什么东西炸伤了,一直流血不止,已经上了止血草药,可还是不管用。”
探春脸色凝重的揭开了被褥,看向他被布条包裹得严严实实肩膀。果真如大娘所说,那布条上已渗满了殷红的鲜血。
“大娘,您去忙吧,我在这陪着他。”
“那好吧,一会晚饭好了我叫你。”
“谢谢大娘!”
目送老大娘退出了舱房,探春这才将注意力转回到床上。想不到是他救了自己,哎。她轻轻叹息一声。替他捏好了被角,却见着他苍白的脸色渐渐转为一丝绯红,同时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忙将手伸向衣袖一摸,绣帕尚在。忙取出绣帕,轻轻替他拭去汗水,不想却碰到他的额头肌肤上。心里咯噔一下:遭了!当下顾不上男女有别,将整个手掌贴到了他的额头上,触手一阵灼热滚烫。
“这可怎么办?”探春眼圈立刻红了,受伤之人最怕同时伴有高烧,这是症状加重的征兆,危险万分。这小小的船上,并无大夫,药草也有限,这可如何是好啊…她瞅到墙角有一个木盆,盆中尚有清水。急忙将手帕在水里蘸湿拧干,对折成条搭在金天佑的额上。可一会,手帕就给烘得滚烫。她一咬牙,撕下了好大一片裙角,蘸湿后拧干后叠成厚厚一条,替换下了溥溥的绣帕。这回总算管用多了,她长长吁了口气。
“姑娘,出来吃饭吧!”
探春看了金天佑一眼,走出了舱房。老大娘和老渔夫将饭菜搁在一张小矮桌上,摆放在船尾。
“来,姑娘上这坐吧。”老大娘拿了把小矮凳,放在饭桌前。
探春感激一笑,端着饭,却迟迟不动筷。
“姑娘,快吃啊,饭都凉了。来喝点渔汤补补。咱们这海上啊,别的不多,就这鱼多。”大娘笑着盛了碗鲜鱼汤,放在了探春的面前。
“谢谢大娘!”
“快别客气了,对了,我家老头子姓许,你就叫我许大娘吧。”
“许大娘、许大爷你们先请!”
“快吃吧!”许大爷笑呵呵的指了指探春面前的饭菜,“咱们小户人家,也没那么多讲究,你也别太拘束了。”
“恩!”探春端起了饭碗,拔了口饭在口里,想着正发发烧的金天佑,却怎么也咽不下。
“姑娘…姑娘?”许大娘见她半天就端着碗在那发呆,忙拍了拍她的手,“看你净呆着,可是在担心你家相公?”
“呃…”探春的脸一下子红了,“他不是我相公…”
“哦…呵呵,那真不好意思。咱们救起你们的时候,就见他死死的护着你,还当你们是两口子呢。”
探春的脸更红了,赶紧低头扒着饭。
“老婆子,你就别多话了,快吃饭吧。”许大爷嗔怪的看了自己妻子一眼,端起了面前的饭碗,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完饭,探春要帮着许大娘收拾碗筷,却被大娘拒绝:“你身子还不大好,就休息吧,这点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做。”说着将探春推出了小厨房。
探春回舱内帮金天佑换了下湿布,就又走上了船尾。只见许大爷已收起了吃饭的小桌子,支起了两个支架,在上面横上了一根竹杆。接着,他又从舱内搬出来一个大竹筐,从里面捡出一些剖好的新鲜海鱼,一条一条搭在竹杆上。
“许大爷这是?”
“哦,这是昨天刚刚网起来的,准备晒干,等上岸了拿到集市上去卖。咱们海上人家,就是靠打捞海鱼过日子。”
“大爷,你手上拿的这个是乌贼吗?”探春看着许大爷手上的那条八条长须的怪鱼。
“是啊,咱们叫这种怪鱼‘八只手’。”
“太好了,大爷!”探春惊喜的奔了过来,“大爷,可不可以将这鱼的鱼骨剔出来,这个可是止血的上好良药!”
“这个鱼骨能止血?”许大爷举起手中的乌贼不可置信的瞧了瞧。
“是啊,我在书上看到过,这乌贼的鱼骨又叫‘海螵蛸’,具有:除湿,制酸,止血,敛疮的作用。”
“那好,我这就给你剔下来。“许大伯说着就拿着乌贼到了厨房,不多会就将长椭圆形鱼骨取了出来,洗净交给了探春。探春急忙跑进了金天佑的舱房,许大娘两口子也跟了进来。
“大娘,麻烦您拿把小刀,再取点干净的布条给我。”探春说着掀开了金天佑的被褥,将他的肩膀露了出来。慢慢解开他的上衣,将血迹斑斑的布条一根一根打开。露出了血肉糊糊的左肩胛。她颤抖着手,忍着扑鼻的血腥气,小心的用手帕蘸着清水将血迹清洗干净。然后接过许大娘手中的小刀,将‘海螵蛸’悬放在伤口上空,用手中的小刀一点点的刮下粉末,均匀的散在伤口上。直到将整个伤口都散满,她才放下鱼骨和小刀。取过干净的布条,将伤口重新包扎起来。等忙完,她额上已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好了,应该管用的。”她长吁了口气,洗净了手,重新将先前撕下的裙摆在清水里浸凉,又搭在了金天佑的额上,“大爷、大娘你们去忙吧,他在发烧,我就在这守着。”
“那怎么行,你的身子也很虚弱,还是我来吧。”许大娘忙要拉探春起来。
探春固执的摇摇头:“没关系,又不是什么重活,我只隔会换下他额上的湿布就行了,今晚一定要把他的烧降下来,要不就危险了。”
“那好吧,有事就叫咱们。”
“好!”探春感激的看着二人,“大爷、大娘,真的是非常感谢您二老,要不是你们搭救,我和他在这茫茫大海上肯定是死定了!”
“好孩子,说什么客气话呢,你自己也小心身体,累了就在这边上的椅子上靠会,咱们先出去了。”
“好的,大娘!”
整整一晚,探春都目不交睫细致入微的照顾着金天佑。直到天明之时,他的高烧才缓缓褪去,面色恢复了正常,苍白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红润。背部的渗血自敷上‘海螵蛸’后也神奇的止住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探春内心一阵欣慰,神情一松,不知不觉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