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老妇人见王捡面显诧异之色,呆呆出神。当即向王捡道:“你能习得‘愆阳神功’,又寻至我青鸾宫来,可见福泽深厚,缘份非轻,你今后若愿意长留此地,我青鸾宫便收下你作弟子。但入我门来,便不可再纠缠于世间万事,只须一心修行向道,将来定有大成。就算不能飞升成道,也可保你此生寿过百年,永享美景清福。你若不愿留下,便需在此立下誓言,绝不可在世间泄露我青鸾宫只言片语,否则我青鸾宫弟子决不宽恕于你。”
一席话,只听得王捡心头震惊异常,不由自主抬眼向青鸾宫主望去,见她那美如天仙的娇靥玉貌上,一对清澈灵动、令人一见难忘的明眸,正一眨不眨地凝睇着自己,心头猛然一热,差一点便忍耐不住,就要开口同意。
忽尔一阵思潮上来,想起自己尚有多少恩仇未了,想起自己曾经遭受的困厄苦难,直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青鸾宫主转述八极老人离去之言,以及自己对天立誓的话语,又清晰响于耳边。不由得背上额头全是冷汗,勉力镇慑心神,过得好半晌,这才说道:“弟子尚有许多尘世间未了之事,不能留在此处,还望各位宫主见谅。”
那年老妇人道:“你即不愿留在本宫,便须立下誓来,不可将我青鸾宫大小诸事说与他人知晓。”王捡打定主意,虽觉心中有些酸楚,但仍是斩钉截铁说道:“我王捡在此立誓,若将涉及青鸾宫之所见所闻,泄露与他人知晓,定遭天诛地灭,死无全尸。”
那年老妇人听他发下如此毒誓,也即心中笃定,缓声又道:“既然此事已决,云儿,快将此人带去,用本宫‘清渊神功’换他‘愆阳神功’便是。”
青鸾宫主起身向王捡道:“随我来。”轻纱扬动间,已冉冉出宫。王捡抱拳一礼,片言不发,施施然退出玉宫,跟着青鸾宫主向侧后方行去。
二人顺着五彩碎石小径,曲折前行。一路景致,清空灵妙,神秀奇绝,观之不尽。不久,行入两方奇形巨石相拱而成的门内,上得一处古藤阶梯,来到一间通体泛出暗橙色的巨大圆型全木室舍之中。
但见这屋中桌榻几椅一应俱全,也均是用那橙色木质所造,整间大屋,再无一丝杂色。屋内开有两处窗户,居高临下,能将谷中美景一览无余,似乎整间房舍,全镶在半山石壁之上,形式巧夺天工,实在令人叫绝。
青鸾宫主道:“你可在此屋暂住,一会自有人送来饮食。明日一早,我再来此地传你‘清渊神功’心法。”王捡见她便欲离去,忙道:“姑娘且慢,在下有许多不明之事,望乞姑娘告知。”
青鸾宫主道:“你有何事不明?”王捡脸上一红,轻声道:“未敢请教姑娘姓氏。”
青鸾宫主微一迟疑,目注王捡道:“我姓石,叫若云。”
王捡道:“石姑娘,敢问先前二位,可是青鸾宫上两代宫主?”
青鸾宫主道:“正是。”
王捡道:“我见你师父年纪也不甚大,为何早早便传位于你?”
青鸾宫主微一莞尔,轻声道:“你可猜得出我恩师年岁?”
王捡道:“我瞧她顶多不过三十来岁?”
青鸾宫主嫣然一笑,令窗外那无边美景黯然失色,说道:“其实我恩师今年已六十九岁了,而我师祖婆婆,已是百岁开外之人。”
王捡听得惊讶莫名,心道:“这青鸾宫之人,果真有些门道,那看上去五旬左右的妇人,竟过了百岁高龄,好不令人难以置信!”
青鸾宫主见王捡愣立当地,微微一笑,又道:“你问完了么?若无疑问,我这便去了。”
王捡连声道:“石……姑娘,还请石姑娘稍坐片刻,在下尚有问题请教。”
二人落坐,青鸾宫主道:“你还有何问题?”
王捡见她与先前在玉宫之时冷冰冰的态度截然不同,显得温婉柔娴,不由问道:“在下有个问题,问出后还望姑娘莫怪?”
青鸾宫主道:“你说。”
王捡道:“为何先前在玉宫之时,姑娘与你恩师、师祖婆婆三人,都显得那般冷如冰霜,似与姑娘本性不和,这……又是何道理?”
青鸾宫主面色微变,沉吟着道:“未想到你察观得甚也仔细。你我相见不及一日,你又如何能知我性子?”
王捡嗫嚅说道:“石姑娘之美貌……天下再无比拟,性子又如此……温柔娴雅,贵为青鸾宫主,却毫无骄矜之态,绝非冷肠心漠之人,在下……在下……胡乱猜的。”说到此处,面上微红,心头怦怦乱跳,不自觉便垂下头去。
青鸾宫主听他称赞自己,心下虽有喜悦之意,却又暗自隐忧。见王捡甚是腼腆,轻轻一笑,说道:“这是我青鸾宫的规矩,本宫历来秉承清净无为、澄心遣欲之宗旨,讲究恬淡平和,莹然自静,不可有喜怒哀乐之情,否则于自身修为有碍。我身为青鸾宫现任宫主,更应如此。今日我与你说了这许多无关言语,若让恩师及师祖婆婆知晓,定要受责了。”说着站起身来,向门外行去。
王捡急声道:“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教。”
青鸾宫主柳眉微蹙,回头道:“什么?”
王捡道:“不知贵宫除了项天远外,可还有其他男子?”
青鸾宫主道:“除他之外,尚有二人。我青鸾宫历代宫主,均得有一位男护法相伴,这是千百年来传下的规矩。我虽不明这规矩之意,但本宫许多重要事宜,却需要男弟子去办。况且……这数百年以来,历代青鸾宫宫主,自始至终,均是清白女儿身……”
她说到此处,似乎微有一丝羞涩,面上隐显红霞,身形便如一朵浮云般飘然而去。
王捡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只是愣愣发呆。内心里翻江倒海,一时喜忧兼集,欢楚不尽,唏嘘噫吁,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