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王捡出了昆仑山口,好容易寻得一处村落,购办了些干粮,问明路径,沿通天河一路向东南方向疾行。他功力深厚,脚力极佳,一路施展轻功,尽在荒野群山之中飞奔,只得五七日,就已到了蜀北地界。
此时已过了寒露时节,天气渐凉。王捡回到川蜀之地,时闻土语乡音,倍感亲切。心想自己三年多来未知义父义母近况,不知二老与雪寒姊姊一切是否安好?不如先返峨眉省亲,探视问安之后,再顺道前往龙头山一趟,寻采玉龙参。
忆及义父义母待自己堪比至亲,不由得心头一阵温暖,更觉归心似箭。仗着功力高绝,连夜翻山越岭,向峨眉方向疾行。不一日,已到了峨眉山脚下。
近乡情更怯,见得自己熟识的地势山貌,一草一木,王捡放缓脚步,徐徐向前。眼看将到村头,却仍不见人踪。此时天色已近黄昏,王捡不禁暗想:“义父义母与雪寒姊姊,此刻定围坐桌前,正吃着晚饭吧?他们见我突然回来,不知会有多高兴?”想到自己怀中尚有不少银两细软,暗自忖道:“此后定要义父一家安享清福,别再为了生计而奔波操劳了。”
加快脚步,来到村中,忽见前方不远处一屋墙之上,似有血污,奔前一瞧,果见墙上溅有血迹,其色发黑,已干涸凝结,似已有些时日了。王捡暗暗心惊,又见道旁一栋房屋大门半敞,却不闻屋内人声。略一回忆,知是猎户程思延的居所,飞步入内,但见屋门边倒卧着一位妇人,身上满是血污。王捡翻转其身,见这妇人正是猎户程思延的发妻,竟已死在刀剑之下。
王捡大感惊骇,忙又奔入里间,见榻前不远处的地上斜躺着一人,似乎也已死去多时。此时天色虽暗,但王捡目力惊人,一眼望见这人身形,正是猎户程思延无疑。奔近一瞧,见程思延早已气绝,双目却圆睁不闭,面呈黑紫,一脸惊怖之色,其身体竟微微发出臭味,想是死了已有多日。王捡细查之下,见其背上衣襟裂开一个大洞,一只暗赤色掌印入肉几达半寸,显然一掌毙命,狠辣异常。
王捡想到义父义母,只觉一颗心似乎已停止了跳动,冷汗瞬间湿透全身,微微一呆,随即不顾一切,向义父所居房屋处掠去。
此时天已昏黑,这小小村落之中,丝毫未见灯火、未闻人声。
眨眼之间,王捡已到了屋前,伸出抖颤着的双手,向屋门轻轻一推。木门并未上拴。“呀”一声开了。屋中黑黑漆漆,一片死寂,阵阵血腥之气扑鼻而来,王捡双腿一软,瘫坐于地。用颤抖之声唤道:“义父、义母、雪寒姊姊,我是……王捡,我……回来了。”
连唤数声,不闻动静,眼泪鼻涕随即如雨而下。好一阵后,这才咬紧牙关,站起身来,向屋内行去。来到正屋,未见异常,穿堂入内,见里屋零乱不堪,桌椅板凳东倒西歪,似有搏斗迹象。凝目一瞧,已看清地上两具尸首,正是义父蒋旭与义母孙氏。
王捡目眦尽裂,眼中血泪并流,再也支撑不住。“咕咚”一声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捡缓缓睁眼,但脑海里一片空白,像是灵魂已被生生剥离了躯壳。过了良久,这才知晓天仍未明,眼前仍旧漆黑一片,心中只想:“到底是谁如此狠毒,杀了义父义母,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忽然一跳而起,在屋中四处搜寻,仔细找了数遍,却未见蒋雪寒的尸身。心中又惊又急,悲痛万分,来到义父义母尸身前,伏尸哀哀痛哭起来。
天色渐明,屋内透进亮光。王捡声嘶力竭,精神恍惚。良久良久,复仇的怒火在胸臆间蓬勃而起,大叫一声:“报仇雪恨。”翻身站起,心头一下清明,渐渐冷静下来。
仔细检视二老尸身,见义父身中数剑,遍体血渍,而义母则被一剑穿胸而过,手法劲道,均非同小可,知凶手定是武林高手无疑。房屋中更是狼籍一片,似乎义父曾与来敌发生过撕斗。
又见二老均身着内衣,并未穿上外套。暗自揣度,推测恐是夜间义父义母入睡之后,凶手突然间闯进屋来,杀害了二老。行到外间屋门处查看,见粗入儿臂的门栓已断为两截,更认定了自已的推测。
他随即出门,又来到村中各栋屋舍查看,眼见整村之人,悉数被屠杀殆尽,再无一人生还。而其中另有二人,身上也同样留有暗赤掌印,显然也毙命于这霸道掌力之下。
他心中悲痛至极,几欲发狂。咬牙强忍,以致口角鲜血并流。再次前后绕村搜寻数遍,仍未发现蒋雪寒尸身,却见村落各屋之中,银两等值钱之物分毫未动,似乎并非打劫杀人,更增心头遑惑。
王捡暗暗发誓,就算上下入地,也定要追查出屠村凶手,为无辜死去的数十位亲友熟人报仇。回想三年以前,这村落之中一派欢言笑语,猎耕天伦的日子,心中怨毒已然成形。
他悲立多时,开始清点罹难人数,见全村共计被屠达四十六人之多,而这当中,竟有四名八至十二岁不等的孩童。
王捡眼见如此惨毒景象,难以想象这世间竟会有如此凶残之人,竟连孩童妇孺也不放过。他目中泪水早已流干,眼角不觉又浸出血来。
他将遗体清点完毕,返回义父家中,寻得一把锄头,来到村后松林坡前,开始挖坑掩埋尸身。
先挖了一个大坑,将义父义母合葬一处,拔出曳影剑,削了块石碑在冢前立了,上刻“故慈义父蒋旭义母孙氏之合冢”十三个大字。在坟前行了三跪九叩大礼,随后又按每户一坑,共挖了十一个大坑,将所有人都埋葬了,再削木为碑,用金刚指力刻上各家各户的名字。
一刻未停地忙了一天一夜,这才诸事备具。他虽功力深厚,但这一二日间滴水未进,再加大悲大恨,只觉全身如欲散架,只得返回自己原居那屋舍之中,休息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