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断不久前曾被王捡的神功震伤内腑,功力只余下八成,因此静圆才能与他战成平手,如今再加上司空龙,便已有些不敌。
王捡知他是屠村真凶之一,对他恨之入骨,乘躲避诸葛太行怪招之际,突然间向他急攻而至。慕容天断猝不及防,被王捡一剑刺在肋下,眼看就要被长剑贯体而过。却在此时,一股快得不可思议的力道,一下将慕容天断震得倒飞而出,身形竟比王捡刺出的一剑还要快上许多。王捡这一剑将将刺入慕容天断体内,他已飞退至三丈开外。
王捡微愕之际,只觉另一股大力疾向自己后心击来,待要躲避已是不及,只得反身一剑划出,用上了两败俱伤的打法。那击来的大力倏忽收去,跟着便听静圆一声闷哼,似又受了伤。
王捡晃眼间,但见诸葛太行身形四下里飘忽闪现不定,快得令人难以想像,在自己与司空龙、静尘、静圆四人之间游走不休,其双掌忽伸忽缩,所发力道有如惊涛骇浪一般,层层叠叠而来。
王捡长剑施出“苍龙九式”之招,也难以与他对攻。而静尘、静圆二人双剑一攻一守,再加上司空龙的掌指之招,合四人之力,方能勉强保持不败。
王捡见己方四人联手,虽人人身上均有受伤,但也只能与诸葛太行战成平手,心知自己就算未曾负伤,恐怕也非这诸葛太行之敌,此五人斗得数十招,王捡内伤渐发,只觉五脏六腑剧痛难耐,手中剑招渐渐缓慢下来。而静尘、静圆二人先前已被诸葛太行击伤,功力自然也削弱不少。
司空龙肩头在登封城外便受创不轻,一只手臂早就运转不灵,这一番恶斗之下,鲜血再次大量涌出,若非他仗着精纯功力苦撑,早已不支。
而另一边,静能也已身受一掌一剑之创,仍自咬牙苦苦坚持。慧贤、慧清、慧月更是被五名太行帮高手逼得步步后退,似已再无法支撑下去。
又过数招,但听慧贤一声惨呼,左上臂被一剑斩中,虚虚垂在身侧。静尘与静圆二人见势不妙,对望一眼,突然间面显湛然佛光,齐齐向前迈出一步,各伸手臂,将王捡与司空龙挡在了身后。
二人右手长剑同时冲天而起,两道亮彻天际的剑光匹练般划空而过,王捡与司空龙二人,只觉一阵冷沁肌骨的寒气暴刮掠过,全身登时如坠冰窟。
诸葛太行在静尘、静圆二人施出“佛影一剑”之际,周身突然罩上了一层黑气,双手或拳或掌,忽拍忽拿,快捷无伦的发招相迎。
但听三声闷哼同时响起,只见静尘、静圆二人口中各自喷出一股血箭,往后便倒。而诸葛太行左肩与右臂之上,已然见了两道剑创,鲜血瞬间湿透衣袖。
但听诸葛太行冷声道:“峨眉派‘佛影一剑’,果真名不虚传。”
他说完此话,身形突然又斜斜飞起,看似缓慢,但刹那间便已到了王捡与司空龙二人身前,左掌击向司空龙,右掌击向王捡,掌至中途,突然一错,左右交替,连环击出。瞬时掌影如山如涛,眨眼之间,双手已各拍出三十六掌。
王捡与司空龙二人此刻均已到了强弩之末,只觉他所发掌劲之中,似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令人完全无法向后跃闪躲避,王捡曳影剑当胸一竖,拼尽全力,施出“苍龙九式”中的防守绝招“神龙隐鳞”式,全身便如一束光柱般隐入了剑芒之中,但觉周身劲力猛然压至,全身骨骼格格脆响,眼前一黑,喷出大口的鲜血。
司空龙却连发三十六掌,掌掌与诸葛太行以硬碰硬,三十六掌相击,听来只是“砰”然的一声。
但见诸葛太行一头黑发向后飞扬飘起,根根坚硬如针,久久不坠。而司空龙双目却凸出寸余,怒瞪着诸葛太行,面红如血,神态可怖,双臂直直向前伸出,已然一动不动。
诸葛太行徐徐吁出一口长气,飞扬如针的头发,渐而变软垂落,跟着举右掌于额际,掌心向外,正对王捡,左手托在右肘之下,随即右掌中指向前一曲一弹,指尖一点微光闪处,一道尖锐无伦的气劲,直袭王捡眉间“印堂穴”。
王捡此时已再无反击躲避之能,眼看一点劲气袭来,正要闭目受死,却见司空龙血口一张,二十余颗牙齿从口中急喷而出,带着一大股鲜血,急雨般罩向诸葛太行发来的指劲。
但听“波波波”数声响处,几颗牙齿与指劲相撞,四散粉碎。其余喷出的牙齿鲜血,却仍疾射诸葛太行。
诸葛太行本以为司空龙已然气绝身亡,却未想他还有如此与敌同归于尽的自残之招,一惊之下,左掌猛拍而出,已将大多数牙齿击飞,但其中仍有一颗冲破掌力,正击在他发际一侧的“头维穴”之上。
诸葛太行只觉头脑一阵眩晕,几乎立足不定,全身更有脱力之象,连忙倒飞急掠,口中大喝一声:“退。”太行帮一众高手听到帮主号令,齐齐收剑后跃,护在帮主身后,片刻间,已走得干干净净。
太行帮高手一退,峨眉派众尼齐齐跌倒在地,人人均全身脱力,就连站立也是不能。王捡用剑杵地,欲待去搀扶司空龙。一阵山风吹来,但见司空龙上身衣衫一下化为了烟尘,被山风吹散无踪,露出全身如血一般殷红的肌肤。
王捡大惊之下,唭声唤道:“司空前辈、司空前辈……”
司空龙全身猛地一震,开口含糊说道:“为我……报……”身子一偏,突然倒地。跟着体内鲜血从上身肌肤中大量涌出,一下染红了整片山石。
王捡见他为救自己性命,死得如此凄惨,目眦尽裂,仰天一声悲啸,再次大口大口吐出鲜血。
此时峨眉派慧月、慧清二人已缓过劲来,双双挣扎着奔至静尘、静圆二人身畔。眼见掌门师伯气若游丝,而静圆师叔却已到了弥留之际。二人心头又悲又苦,竟自泪如雨下,再难自控。
王捡全身功力几乎尽散,一连提气运功三次,才勉强将一丝真息归于丹田之中。抬脚一步一步挪向静尘。待艰难的捱行至近前,却再也支撑不住,一跤跌倒在静尘师太身旁,涩声哭叫道:“师太,师太,你伤势如何?快些醒来啊……”
三人哭喊一阵,静尘双目微微睁开,略略瞧了一眼,见慧月、慧清二人与王捡一道守在自己身旁,轻轻开口说道:“王……施主,那诸葛太行……可是离……去了么?”
王捡点头道:“司空前辈临死前用自残躯体的武功,令他负伤而去。师太,你伤势如何?”
静尘微微一笑,道:“贫尼……五脏俱碎,经脉……寸断,就算有仙丹妙药,此伤……也是无法医治。”慧月、慧清二人听她如此一说,又轻声啜泣起来。
静尘道:“阿弥陀佛!断诸爱欲,永离有结,正意解脱,究竟苦边。贫尼……即将脱离苦海,二位师侄……何复愁忧!”慧月、慧清二人听闻掌门说偈,齐齐收泪止悲,合掌聆教。
此时静尘突然间精神大复,伸手探了探静圆的鼻息,闭目念道:“静圆师妹苦乐已灭,得大解脱,先贫尼往登佛界,阿弥陀佛!师姐我……也即将前来寻你一路了。”
静能师太此时也已恢复了些许功力,眼看掌门师姐已到回光反照之境,连忙来到静尘身边,合掌道:“阿弥陀佛!师姐当有发愿言传,还请皆告以明。”
静尘道:“我佛虽有无量慈悲,却也需护法除魔。如今太行帮为恶天下,荼毒众生,我峨眉派虽有‘佛影一剑’无上神功,却难令大恶伏诛,贫尼有意传此一剑与王捡小施主,愿他用此慧剑斩魔,了却我等应劫诸事。我派弟子以为然否?”
静能、慧清、慧月三人齐声答道:“奉掌门法谕。”王捡听得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惊诧,摇头道:“这……事有违贵派门规,弟子……弟子……不敢接受。”
静尘道:“当今天下,恐只王施主一人,能对付得了那诸葛太行,贫尼传敝派‘佛影一剑’于你,虽有违我峨眉派所定之规,但此事实乃大善证觉之举,也不违我佛降诸魔道、行善除恶之旨意,只要你今后不转传他人,便也算不得拂背我峨眉派宗旨。请王施主看在我峨眉派众尼这份薄面之上,还望应允才是。”
王捡垂泪而跪,肃然道:“弟子由衷拜领,定不辜负师太期望。”静尘面露笑容,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交与王捡,说道:“王施主武学造诣精深,此剑法当可自行领悟参透。记住,此剑招一旦施展,当耗损自身三成以上的真气内力,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要轻易使用。阿弥陀佛!愿我佛保佑于你。”此际她大事已了,眼望师妹静圆的法身,合掌念道:“一切行不常,生者当有死,不生不复灭,唯谛是涅盘……”声音由重而轻,渐至寂灭无声。
王捡长跪不起,稽首参拜。静能、慧月、慧清、慧贤等人轻唱梵声,清音幽韵,如琴如瑟,萦绕低徊,天地间一时净无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