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间,王捡劳作归来,便与玉机子坐着闲聊。二人说了一会话,外间忽然下起雪来。玉机子怔怔看着窗外的落雪,突然抬手向窗外一指,叫道:“王施主快来看!”
王捡听他语带惊讶,不免吃了一惊,急忙起身,背向玉机子,顺着他手指之处向外张望。玉机子猝尔一掌,向王捡后背疾拍而来。
王捡抬眼向外张去,除了满天雪花,一无所见。正自惊疑间,忽觉后背一阵劲风袭来。他身无武功,全然无法躲闪突如其来的袭击,但他这大半年时光,每夜里勤练“愆阳神功”,体内已存有真气。那“愆阳神功”神妙无方,确实非同小可,一但遇袭,会自然而然生出抗力,护住全身。护身之真力随功力的增强而增加。一旦神功练成,便会在周身布满罡气,敌不能侵。
王捡转头一瞧,见玉机子伸掌击向自己后背,一呆之下,未及有所反应,那手掌已打在背心之上。他只觉玉机子左掌在自己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心下大感奇怪,却听玉机子笑道:“王施主,方才你背上有好大一只跳蚤,贫道伸手去拍,那跳蚤却一下跳到草堆里去了。怪不得这几日贫道总觉身上甚痒,原来你我二人,早已成为跳蚤的美食了。”说完哈哈一笑。
王捡也不知玉机子这番说词是真是假,但觉后背并不疼痛,心下也即不以为意。问道:“不知道长方才看到了什么?如此惊讶?”玉机子道:“刚才我见窗外似乎有个人影,再仔细一瞧,却毫无所见,呵呵,定是贫道眼花了。”
原来玉机子本是想试探试探王捡是否真有武功,便随意找个借口,引得王捡背向自己,发掌向他后心击去。若王捡身怀武功,不经意间必然会全力防御或者躲闪。他掌上运了三成功力,便是想造成突袭的效果,若王捡毫无反应,待掌力及身之前,便及时收回真力,当不致令他受伤。却不料王捡虽无反应,但自己掌力在即将触及他背心之时,忽遇一股奇异的劲道,竟将自己运于左掌的三成功力化于无形。
他心下暗惊,却丝毫不动声色,胡乱编个借口,便将王捡骗过。暗自忖道:“这少年每日半夜三更都要打坐练功,不知他所练的功法是何派武学?竟然神妙如斯,自己从未所闻。如此高明的内功心法,这少年又从何学得?往后定要好生想个法子,从他口中套出才是!”
数日后的一天,王捡例行外出劳作之时,因与霍至谦在运石途中交谈了几句,被那毛大健听得,毛大健以此为借口,乘机又狠狠鞭笞了王捡一通,直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满身。当晚回到居处,玉机子见王捡遍体鳞伤,忙取出金创药为他敷上。
王捡见玉机子对自己伤势甚为关切,殷勤为己敷药治伤,加之他那金创药敷在伤处,感觉阵阵清凉,痛楚立时大减,不由得对他心生感激。
玉机子一边为王捡敷药,一边道:“王兄弟,你今日因何被鞭?”王捡听他一个出家人竟然改口称自己为兄弟,心下微感奇怪,却并不以为意,当下愤愤将挨打情形说了。
玉机子大骂道:“太行帮与我青城派仇深似海,今日王兄弟身受鞭笞,贫道看在眼里,痛在心头,若我玉机子今后还有一口气在,必为王兄弟讨还公道。”王捡见他说出这番话时,一脸俱是诚恳凛然之色,更是感动得流出泪来。
玉机子不断用言语安慰王捡,二人谈说一阵,玉机子道:“王兄弟,贫道见你在如此严冬,却衣衫单薄,你为何会有如此抗寒能耐?”王捡对他心怀感戴,不便瞒他,说道:“我每晚夜深人静之时,就习练一种功法,练着练着,就不觉得冷了。”
玉机子故作惊讶:“原来王兄弟竟练有内功,当是峨眉派静空师太传你的吧?”王捡摇了摇头,道声:“不是。”随即停口不语。
玉机子见王捡欲言又止,假意又道:“既然王兄弟不方便给贫道透露,那也罢了,贫道今后不问便是。”
王捡见玉机子口中虽说不问,但却掩饰不住一脸失望之色。他本就心地善良,丝毫不知人心的险诈奸邪与江湖的波谲云诡,见玉机子对自己甚是关怀,心中不忍,脱口道:“在下所习内功,是以前无意间在峨眉后峰一个崖洞中发现的,名叫‘愆阳神功’,我照此习练,不过数月而已。”
玉机子强忍着内心的惊喜与激动,面上丝毫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哦”了一声,淡然道:“愆阳神功?贫道怎从未听过,既然王兄弟有此机缘,贫道在此恭贺了。”其实在他心中,此际却如骇浪惊涛一般:“啊……真是想不到……这小子所练功法,竟是那传说中的‘愆阳神功’,是……‘愆阳神功’啊……”
多年前,玉机子在青城山学艺时,曾听青城派掌门赤阳子谈及武林典故,说天下武林之中,有两种最为神妙的内功心法,一曰“愆阳神功”,一曰“清渊神功”,两种神功一阳一阴,一刚一柔,阳者至阳至刚,阴者至阴至柔,二者得其一,便可无敌于天下。但这两种神功失传武林已达数百年之久,直到百年前,青鸾宫主突现江湖,各派掌门人与之交手纷纷不敌,但各派掌门人却查究出青鸾宫主所习内功,正是那“清渊神功”。
玉机子今见与“清渊神功”齐名的“愆阳神功”,竟然出现于一名被太行帮掳来行苦役的少年身上,如何不令他激动惊喜,暗道:“若能从这少年口中套出‘愆阳神功’心法,不出数年,贫道便能无敌与天下,到那时……到那时我又何惧太行帮……”他一想到那“天下无敌”四字,心头贪婪之心便已无可抑制。为不让王捡瞧见自己阴晴不定的脸色,他故意转头望向一边,心下各种念头却如飞闪现!
当晚,王捡行功后便自沉沉睡去。睡到半夜,忽觉腰际一麻,只觉头脑一阵阵眩晕,犹如身处梦魇之中,迷迷糊糊想要动弹,却觉头脑似乎已与身体脱离开来,手脚躯体全然不听使唤,就连双目也都无法睁开。他骇极欲呼,却丝毫听不见口中发出声音,正不知发生了何事,忽觉一只手伸到自己怀中四处摸索。那手摸得一阵,又缓缓上移,将自己从头至脚,细细搜了个遍。
此刻王捡头脑中尚有几分清楚,已觉出那手是一只独独的左手。恍惚间想起这屋内只羁着玉机子与自己二人,况那玉机子右臂已断,只剩下左手。想到此处,心下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寻思:“为何玉机子深更半夜用手在自己全身摸索?他是在我身上找寻什么东西不成?”
心下一个念头慢慢浮现:“我今晚已告知他自己在习练‘愆阳神功’,他听后随口敷衍我几句,便一直默默想着心事。唉!原来他是在想如何图谋我的‘愆阳神功’心法。”随即又想:“他若真心相求,我定会将功法告知与他,还可向他请教其中一些不明之处,没料得他却是如此心机之人,口是心非,却在暗中偷偷摸摸,我原先可真看错了他!”
转念又想:“还好今晚已被我知晓他的险恶意图,明白了此人的奸诈心肠,不然往后定要上他的大当!”但他心中却有个疑问:“玉机子既然一心想要瞒我,又为何让我查觉出他正偷偷搜我的身?”
原来玉机子从王捡口中套出他身怀“愆阳神功”心法后,立时起了贪图之意。他却不知那心法原刻于峨眉后峰崖洞的水池四壁,还以为王捡怀中揣有秘笈之类。他守至半夜,见王捡睡熟,便悄然起身,想从王捡身上搜出“愆阳神功”心法,待默记于心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
刚要动手,又怕王捡突然醒转,便伸指点了王捡“昏睡穴”。他机关算尽,却百密一疏,未料得王捡竟有护身真气,虽然功力尚浅,但也能卸去部分劲力。一指点将下去,以为王捡定然昏迷,当即放心大胆细细搜他的身。搜寻半天,却毫无所获。失望之余,仍存侥幸,心道:“这厮定将秘笈藏了起来,待日后慢慢套问,不愁他不说。若实在不行,只能用强了!”想到这里,心下一宽,便也自行睡去。
自从那晚王捡发觉玉机子欲图谋自己的“愆阳神功”心法后,便对他有所提防。玉机子几次借口套问,王捡都故意装傻,对“愆阳神功”心法只字不提。但他心机城府毕竟不能与玉机子同日而语,这样每日提防玉机子,自然而然便在脸上显露出声色来。玉机子奸滑如狐,如何看不出来。他见王捡暗暗虑防自己,又怕太行帮将他换屋关押,这般僵持,于己不利,便暗暗打算对王捡用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