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忽觉抵住颈项间的长剑倏忽收了回去。只听那青袍客缓缓说道:“你是这十年来,唯一令我施出‘身剑合一’之术的人。”
王捡睁大双目,怔怔的望着那青袍客,内心情绪却有如急澜翻涌,动魄惊心。
他曾听八极老人讲过,剑法若练到绝高境界,便可习得“身剑合一”之术,无坚不摧,甚至可御剑飞行而取人首级。
八极老人也曾说过所谓“御剑飞行”之术,绝非人力所能办到,乃是前人的夸大之词。但这“身剑合一”之术确非虚言。王捡今日亲身领略,若非那青袍客手下留情,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那青袍客又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这紫澹剑到底从何而来?”
王捡听他始终打听这紫澹剑的来路,见他本有机会从自己手中却夺去紫澹剑,却又并未下手,似乎其意并不在此。当即说道:“此剑是在下的一位……一位好友相送。”刚说到此处,忽然心中一动,脱口问道:“你……你可是太行帮白虎执法?”
那青袍客面色一变,眼中炯炯神光直照在王捡脸上,沉吟未语。正在此时,二人几乎同时听得身后隐隐传来衣袂带风之声,那青袍客面色又是一变,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好自为之。”说完转身向来人的方向掠去。
王捡猜想定是太行帮陕南分坛之人寻到了此处,忙展开身法,如飞向山林间遁去。他一路风驰电掣,竟拣荒僻之处狂奔。心中一团混乱,只是想:“那青袍客难道真是太行帮白虎执法不成?如若是真,那他……便是杨清荷的爹爹了!真的是他么?事实若真是如此,这……可该如何是好?我先前竟然……责骂了他。唉!杨清荷对我情深意重,我竟然责骂了他爹爹!这真是……唉……”
他神不守舍,自怨自艾,在山林中发狂般乱奔,直到烈日当空之时,才发觉自己迷失了方向。只得飞身跃上一株巨树之巅,举目眺望,见西北方向山势渐缓,可能会有村落。当即径直向那方向掠去。
行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已穿出山林,见前方山脚下果然有个小小村落。心中一喜,忙顺路下山,欲前往村中购些吃食,顺便打听路径。
来到村里,适逢午饭时分,向一位老农购得几块面馍啃嚼,得知这村落几乎全是朱姓一族,只几十户人家,世代耕种为生。王捡问清出山路径,正待离去。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得得而来。抬眼望去,见一队蒙古骑兵,约有十余人众,手持长枪,背负弓箭,腰挎军刀,身披甲胄,全副武装向这村中狂驰奔来。
王捡一见不妙,乘着村人慌乱之际,如飞到了村后一片茂林中藏住身形。从树枝间隙望去,见那队蒙古骑兵分左右两队绕村急驰,口中大声呼叱,将所有村人从屋内驱赶而出,聚于村前晒坝上。那当中一位像是头目的官士,骑在马上,大声喝道:“你等听着,昨夜商州城掌军脱伯鲁千户大人被刺客所杀,我等奉命前来捉拿刺客,今日有否形迹可疑之人到此?这几****等可曾瞧见面生之人?”
那军士连问三声,众农人面面相觑,均不言语。那军士又道:“你等可听清了,倘若包庇乱党,知而不言者,一旦查知,立即满门抄斩,你等可要想明白了。”
那先前向王捡出售面馍的老农听得此言,颤巍巍行出数步,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可疑之人到是没有,只是不久前有位外乡少年从村中经过,向西去了。”
王捡听他这般一说,心下不由一阵黯然。那军士闻言大为震怒,用马鞭指着那老农狂喝道:“你这大胆刁民,为何现在才说,是嫌命长了不成?”说着扬起马鞭,劈头盖脸击将下来。
那老农被一鞭抽得跌倒在地,口中不住求饶。那军士大声喝骂,噼里啪啦一通鞭子,打得那老农惨呼连连,在地上乱翻乱滚。一名中年农人见状,急步从人群中行出,扑在那老农身上,口中大叫道:“官老爷饶命啊,我爹他年老耳背,并非故意隐瞒,官爷你大人有大量,宽恕我爹吧。”边说边用后背承接那军士挥来的马鞭。
那军士见他胆敢用身护住那老农,收鞭拨刀,一刀便将那中年汉子脑袋削去了半边。众农人见状发出一片惊呼之声,一些妇孺孩童,更是吓得大哭起来。一名妇人哭喊着奔到那中年汉子身畔,放声悲哭一阵,站起身来,对那军士嘶声道:“你这恶官,还我夫君命来……”说着向那军士扑去。
那军士大怒,伸手一抖马辔,那高头大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前蹄直向那妇人身上踩踏而下。那妇人头面被马蹄踏中,仆然倒地。那军士纵马上前,从那妇人身上驰过,跟着又向那躺在地上的老农身上驰去。如此来回奔踏一阵,那妇人与老农的惨呼声此起彼伏,片刻后已没了声息。地上遗留一片血迹,望之令人触目惊心。
其余军士坐在马上,不时发出阵阵欢愉之声,似乎对这等残忍之事司空见惯,不以为意。众农人更是瞧得惊叫连连,一时间哭喊之声响彻四野。
王捡瞪目眦裂,满腔怒火几欲破胸而出,正待不顾一切冲出去将那军士乱剑分尸。刚拔出紫澹剑,但见众农人之中,几名年轻力壮的汉子,手持锄头镰刀,直奔那军士。一名身高膀圆的壮汉奔在最前,扬锄向那军士挖去。
那军士大叫道:“反了,反了!”扬刀格挡。但那大汉这一锄之力也甚强劲,但听“铛”一声响,那军士手中单刀竟被磕落在地,锄头余劲未衰,顺势下击,挖在马股之上。
那马吃痛受惊,长嘶人立,将那军士抛下马来,奋蹄直向人群之中狂奔而去。众农人见惊马奔来,纷纷四散闪避。一干蒙古士兵见状,打马抢出,将那军士护住,跟着挺矛挥刀,向那几名反抗的农人掩杀过去。惨呼声立时响起,三位农人当场尸横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