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忧心姑苏灾民,恰好水溶身在姑苏,为解燃眉之急,一道圣旨自金陵而来,皇上命水溶半个月之内解决姑苏灾情,不得有误。
姑苏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如今已经是白雪皑皑。半个月之内解决灾情,难如登天。水溶有心救民,却力不能及。三天过去了,还是一筹莫展。
这几天水溶的焦急,黛玉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个与她有这千丝万缕的男人,在她生命垂危之时,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关怀。那些琐碎的感动与温暖化作暖流,她的心不再冰凉。此时此刻见他身陷烦扰,自己是不是也该帮帮他?就算是报恩也该这么做,亦或是因为其他原因。
一大早吃过饭,水溶就出了门,在巡抚张大人陪同下,一身便装,来到街头巷尾,查看灾情。此时的水溶一身粗布衣,黑发用布条束起,活脱脱一农家子,可就算是粗糙的粗布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是别有风味,日月难掩其华。
贾政是被抓走了,却留下一烂摊子给水溶,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
那些残垣断壁,风雪中岌岌可危的茅草屋。那些衣单体弱的人儿,那些因冻伤而无钱救治叫苦连天的人,那些充满希冀的眼神,期待上苍会降下福气,驱灾辟邪,吹走姑苏这场恶劣的灾难……
这个世界太大,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冰雪两重天的寒冬,多少人期待有暖和的棉衣穿,手脚冰凉的时候能有碗热汤喝,起风雪的时候能有个躲避的屋檐,那些被遗忘的人,这个冬季有该怎么过,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用自己的灵魂祭奠这嗜血的冬天。
上古神兽在咆哮,来势汹汹,它要毁灭这个万恶的世界。
如果可以,水溶宁愿自己是聋子,是瞎子,听不到,看不见,那样心就不会那么痛。可避开这些,心真的就不会痛吗?看着那垂危的生命在等待救援中消磨殆尽,那颗心还能够淡若如水,又该如何学会波澜不惊。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命,自己也无可奈何。不可以,他做不到,这样的水溶他打心眼里鄙视,这样的水溶还是那个站起身子可以顶起苍天,背起大地的男子吗?恐怕这样的水溶黛玉也会不屑一顾。试问这样的男人又怎能给自己所爱的女人撑起一方晴空。
这些天水溶变的沉默寡言,不在谈笑风生,就连笑也是那么苦涩。心倘若是苦的,怎么能笑的出来。
只要能为灾民多争取一粒米,一包药草,水溶甚至不顾自己堂堂王爷的身份,去那些商家大固之家登门拜访,苦口婆心劝说那些达官显贵们能为人民做点事,救救这些辛勤劳作,养活他们的人。嘴皮子都磨破了,依旧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皇上,入过你有眼的话就睁开眼看看吧!只一道圣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空口何来办事。
天很晚了,黛玉却怎么也睡不着,水溶已经出去一天了,这么久也不见回来。
或许是因为原本孤身一人,这些天有水溶的陪伴,对黛玉而言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今天见他出去这么久还不见回来,黛玉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晚饭也是没滋没味,跟小鸡啄米似的,吃了一点就在也吃不下了。偌大的饭桌上只有黛玉跟水湘两人,她们谁都没开口说话,碗端在手中半天了,热气都没了,还是原封不动。
原来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突然间的离开,心中竟是这番滋味,失落、心慌,甚至有丝丝想念。
寒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少了水溶的气息,林府老宅空荡荡的,屋子几时变的这么大。
黛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浓浓的担忧压的她心慌,原本就浅眠的黛玉此刻更是睡意全无。门扇嘎吱响了,黛玉以为是水溶回来了,来不及叫丫头点灯,脚在床下乱摸,胡乱的穿好鞋子就往屋外走去。半个人影都没有,依旧是阴冷的风,刺骨的冰凉。黛玉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脑袋清醒点。心烦意乱,头似乎有千斤重,不知怎的,黛玉竟然摸黑跑去水湘卧房。
水湘听到脚步声,睁开朦胧的睡眼,见是黛玉,迷迷糊糊的说了几句话,咕噜一下,滚到里面。黛玉躺在水湘旁边,拉上被子,絮絮叨叨的跟水湘说话。水湘倦意正浓,胡乱的答应着黛玉,不一会耳边就传来细微的鼻息声,那丫头一会又进入了梦想,倒头大睡。黛玉为水湘掖了掖被角,闭上沉重酸涩的双眼。
黑夜似乎很短,一夜未眠,一会天就亮了。
话说贾琏带着王夫人交代的贾府现有宝物,协同紫鹃、雪雁等,急匆匆的从金陵出发,五日后就到了姑苏。
对于林家,贾琏并不陌生,林如海丧事的时候,陪同黛玉回来过一次,此次前来只是驾轻就熟,不一会就到了林府大门前。
紫鹃手在发抖,得知黛玉没事时,那颗悬在喉咙眼,差点吐出来的心总算放下了。现在站在林府门前竟然连走进去的勇气都没有。她不敢想像被棺木锁住近一个月的黛玉现在是什么模样,一定受了很多罪,遭了很多苦,想到这些,紫鹃不由自主落下一连串眼泪。
贾琏也是心有所忧,他不知道自己此次不远万里前来,是否有幸踏进林府半步,毕竟贾家犯下的罪,对黛玉的伤害,他是一清二楚,全都看在眼里,就算其中有一二糊弄过黛玉,黛玉也不可能全然不知,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带上紫鹃,贾琏真担心会不会把鼻子给撞断,碰一鼻子灰。
黛玉看到紫鹃,眼泪哗哗就流了出来,抱着紫鹃放声大哭。多日担惊受怕,心底满满的酸楚,所有的坚强,都在看到那个昔日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妹时崩溃掉。
哇哇的哭声,夹带这那来自心底的咳嗽声,气氛愈加浓重,布上一片阴云。
那晚担心水溶,黛玉只一身白色棉质睡衣就跑了出来,随后又钻进被窝睡觉,一冷一热,第二天就生病了,不停的咳嗽,恰好这天紫鹃刚到姑苏。见黛玉咳的难受,紫鹃心就狠狠发疼,却是无能无力,只能看着黛玉痛苦。
过了好一会,黛玉咳嗽慢慢好了些,抬头才看到雪雁。见到黛玉,雪雁泪眼朦胧,不停的喊着姑娘、姑娘,黛玉对此却是不闻不问,只冷冷的说了句:“雪姑娘远道而来,是客,还请客位上就坐。五儿倒茶来。”
雪雁听闻黛玉被寒冰冻结的话语,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说道:“我知道错了,还望姑娘给我个赎罪的机会,当时我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如此,姑娘千万别见怪,别往心里去。”
说的到轻巧,跟了她几年的丫头,还是自家带来的,竟然比不上贾家的。自己还没断气呢,就爬山别的高枝了。既然如此现在又回来做什么,这样背弃主人的丫头要来何用?
不管雪雁如何苦苦哀求,黛玉始终都是一脸冷意,丝毫不放在心上。既然她能背叛你第一次,保不准就不会为更大的利益背叛第二次,这样的人还是尽早打发掉好,省的看着心烦。
过了好久,黛玉才看到风尘仆仆而来的贾琏,只淡淡的说了句二哥哥请便,我身体不舒服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就走,不管不问。贾府与自己早已一刀两断,她才懒的招惹贾琏,省的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贾琏看着黛玉拉着紫鹃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下就像泼了盆冷水一样,凉飕飕的,仅剩的一点热情也被浇灭。这还是贾府中那个唯唯诺诺的柔弱小姐吗?他愣愣的站在那里,身体僵在空气中,耳边只剩下雪雁抽噎不断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