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文庙前的路途中无数亡灵祭奠苍天时,城北一座极其隐蔽的宅院内,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高坐在厅堂之中,死板的面容一动不动,似乎在等人。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却温暖如春。一旁的摇床中躺着一个一岁的女孩,小孩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睡的很香甜。女人看着孩子,僵硬的脸上,闪过一抹笑容,一瞬间又柔情消失不见,寒冰再次冻结。
不知过了多久,宅院的门被打开,先是一高大的男人,尾随着又有十几人鱼贯而入。出人意料的是,后来进宅院的人全都笔闭着嘴巴,没有一人说话,兢兢业业的守在门口。
看到名黄色龙袍加身的男人,女人站起身来象征性的问好,并未行礼。番邦虽是小国,与中原王朝也算齐名,并无高低之分。在怎么说她还是藩王王妃,二人地位相当,按照番邦习俗,她并不需要行礼。
把个女人正是探春,而那个龙袍加身的人自然就是中原皇帝莫涵。
已经回金陵几天了,家族冷嘲热讽不断,探春迟迟见不到皇帝人影。听说皇帝今天出游,她特意赶来,混在人群中,希望能见莫涵一面。有些事不能再拖了,是该曝光接受阳光的洗礼。
探春并不确定那辆马车是莫涵的,在被推倒的瞬间,她只觉得无形中一股神秘的力量压的人心慌,只觉告诉她里面就是她要找的人。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番邦王妃突然回来了。”
声音细不可闻,还是有丝异样的举动,随后探春就被带到这座神秘宅院之中。皇帝莫涵也早趁此时的混乱,神不知鬼不觉的像是从空气中蒸发掉一样,不见了踪影。
一见面,探春并不打算说出心中的秘密,想到那个人,看着摇床中的孩子,心咯噔一下。一千个,一百个不愿意,她希望那个人一切安好,纵然是自己被他赶跑,无家可归。
“王妃别来无恙?”莫涵先动口打破僵局。
身体中流淌的是中原的血液,就算她用情之深,但中原是她的家,纷纷战火,滚滚狼烟,从来就不是她想看到的。莫涵还算个开明的皇上,或许是不希望他死,才会在七鬼行动之前去找他。
“探春弱女子一个,在天子眼皮地下,什么也逃不过您的法眼。”
原本想开门见山,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看来是不行了。如果没猜错的话,面前这个女人已经忘了一年前的约定了。或许就是对那个人动情,国与家之间,果然是家比较重要。
莫涵说道:“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救我一命。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看在你两次救我的份上,之前的种种一笔勾销。朕从不欺负女人,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探春心底在莫冷汗,他知道他都知道。想想也是,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怎么能跟那个老狐狸相提并论呢?想到监狱中的父亲,探春嘴一张一合,最终还是作罢。自然有人去救他,这个人不是自己。想到孩子,她心中暖暖的,她不能冒这个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已经黑了。
巫淞一路策马狂奔,他心系水溶,但是怀中这个女子在王爷心中地位,他在清楚不过了。那双信任的眼眸,他不禁在马股上狠狠抽打。
回头的一瞬间他惊呆了,这可怎么办。那两个人不正是被王爷拖住的人吗?他们来追自己,那王爷……他不敢多想,一颗心在颤抖。压下心底的不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快速向前跑。城门就在眼前,马上就安全了。
鹰纠与苍穹看到马背上的女子,一颗心压不住的狂笑不止。还好来得及,碰到他俩,他们插翅难飞。怪只怪那白衣女人身上有王爷要的东西。想当年,鹰纠与苍穹惜花之名传遍番邦,现在不是他俩不是惜花之人,怪只怪她投错了胎。
没有在多想,眼看巫淞就要进城门了,此等机会千载难逢,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人带走,何乐而不为。
鹰纠起身,脚下借力一蹬,翻身跃起,完美的身姿在空中滑过优美的弧度,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巫淞马前,挡住回城之路。巫淞感受到空气中异样,气流加速,心叫不妙。想掉头已经晚了,鹰纠与苍穹一前以后围着他,前后进退无路,陷入死胡同中。
“放下那女人,我留你条狗命。”
“要人是吗?我给你。”巫淞假装抱黛玉,掌心急速旋转,四枚细如发丝的钢针锃一下,毫无预兆飞出去。鹰纠与苍穹似乎早料到如此,手中宝剑一挥,掌风一扫而过,错位的声音呼啸而来,毫无悬念钢针入土。
看来人形势不妙,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巫淞带着黛玉,硬拼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更别提保她周全了。想到王爷,巫淞一张脸瞬间冻结如寒冰,在无一丝多余的表情。慌乱只会让自己变成待宰的羔羊,将屠刀送到敌人手上。
巫淞跟水溶五年了,与水溶情同手足。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水溶风轻云淡眉疏目远的身形,怎么也不会与之前满身血污,狼狈脆弱的人联系在一起。心痛吗?恨,她恨身边这个女人,是她三番五次害王爷身处逆境,要是王爷有所不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策马狂奔时,他多次欲图转身助王爷一臂之力,但是他不能。现在竟然要置王爷生死于不顾,守着个扫把星,越想心中越气。
鹰纠已经等不及动手了,他挥舞着手中利剑,凌空跃起,瞬间俯冲而下,剑尖直对巫淞心脏。苍穹一看鹰纠动手,顿时血脉喷张,周身的血管都在咆哮,在死神指使下利索的拔出腰间的钩锁,甩了出去。钩锁上有三面菱形柳叶飞刀,全部浸有剧毒,沾身即死。
一时之间,利刃泛着白光,刺痛双眸。鹰纠与苍穹极为默契,浓密的剑雨,回转不断的钩锁,巫淞周身被围的水泄不通,好无退路。眼看钩锁就要刺中黛玉肩膀,巫淞手臂快速上移,护住那瘦弱的肩膀,但是已经晚了。电光石火间苍穹来不及思考,猛然收手,因为力道迅猛无比,飞刀尾部还是划破黛玉衣衫,带着斑斑血迹。
三个男人纠缠在一起,战斗愈演愈烈,刀剑无眼,但是却没有一人在伤到那个昏迷的女子。翻飞的血雨,凌乱相击的兵刃,打斗中女子发丝和着轻飘的衣裙翻飞起舞。女孩双眸依旧紧闭,她纱裙雪白,滴血不沾,犹如皑皑白雪中圣洁的冰莲。
相持不下,战斗进行到白热化。巫淞体力严重透支,抱着黛玉的手开始下滑。鹰纠黑色眼珠犹如深深的幽潭,认准时机,暗用掌力,合着长剑,刺入。精、准、恨,长剑准确无误的刺入巫淞胸口。
看着浑身是伤,依然不肯松手的巫淞,鹰纠露出赞许的神色。一把长剑,他与巫淞僵持不下。
“我敬你是条汉子,送手,我马上走。”
“你做梦,我就是死也要拉上你。”巫淞张开吃痛的嘴唇,吃力的说到。
一旁的苍穹看不下去了,愤愤的说道:“纠,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娘,跟他废话,不知死活的东西。”
就在三人相持不下时,黛玉只觉得头快炸了。一个一个全是带血的尸体,血流成河,染红了天边的云霞。拼命睁开眼睛,想看清楚这一切,却被一道白皙的身影挡住视线,男人暖暖的有力的手臂,让她莫名的心安。不见了,一眨眼全都不见了,什么都消失了。
三个手执利器的陌生男人相对而立,面目狰狞恐怖,带着铺天盖地的恐惧。一抬头,是张熟悉的面孔。巫淞怎么会在这?她不是跟水溶在一起吗?水溶人呢?
“巫淞……”
明显感觉到抱着自己的男人身子一颤,久久的说不出话来。心底的惧意袭遍全身,黛玉心开始痉挛,她在害怕,害怕那个一直陪着自己的男人出事。
苍穹一心想着杀了巫淞好带走黛玉,得到王爷想要的东西交差,拿出衣袖中深藏的匕首,朝巫淞心脏掷了出去。
“住……手,住手……”细碎的声音弱不可闻,还是让三个男人震惊不小。
巫淞有力的手指被一根一根掰开,黛玉扶过他的手臂,浪浪呛呛的说道:“你们不就是要我吗?答应我个条件,我跟你们走。”
惨白的脸,孱弱的身子,方佛一阵清风就能吹倒。黛玉站在那里,面无惧色,手攥的紧紧的,腰杆笔直,对上鹰纠与苍穹幽深的眸子丝毫不闪躲。
苍穹心底闪过些许震惊,不假思索的说了句好,他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会答应对面的女子。为保密,他完全可以杀掉巫淞而后带走黛玉。鬼使神差下,他就是答应了,毫不迟疑。
“巫淞,水溶比我更需要你,答应我一定要找到他。世间可以没有林黛玉,但是却不能没有水溶。”说完黛玉头也不回,走向苍穹。
黛玉神态安然,没有丝毫犹豫。方佛眼前不是同往死亡之地的绝命小道,而是溢满幸福的康庄大道。
“水溶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些了,你一定要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