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辞而别,原本热闹的中军大帐一下子冻结起来。月朗星稀的时候,莫逍遥独自一人,浊酒、小菜,自斟独饮,清冷的光晕下,独自依栏,长叹嘘嘘!
他用生命守候的女神,走了,甚至临行前看都没看他一眼。和!真是可悲。
与水溶自小玩到大,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深深烙在莫逍遥心底。冒牌的水溶,又怎会不知道。一切都因为那个叫林黛玉的女子,于是他选择缄默不语。
万里江山,不如美人一笑,放水溶走吧!就当从未曾来过洛城,让他送黛玉安然离开,又什么能比黛玉的安危更重要呢?
同样,深夜无眠的又何止莫逍遥一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因为某人的离去,他背靠木桩,掩面而殇。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卫若兰一同前来的宝玉。
洛城大战时他不曾害怕,大不了就是一死,要真死了还落的干净。撤退到葫芦口,危险消失殆尽时他慌了,身心浸泡在恐惧的河水中,无法呼吸,只因为听到那个刻在生命中的名字——林黛玉。
黛玉病了,昏迷不醒,他怎能不担心。纵然是操碎了心,也是白搭,自有别人陪伴着她,他早已经失去陪着她的资格。
阴差阳错,终于远离贾府中如幽灵般无孔不入的人,还没来得及跟黛玉说一直藏在心底的话,还没来得及见她一面,伊人就匆匆离去了。这都是因为那个叫水溶的男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林妹妹心中填满的是水溶,他连一点狭小的缝隙都没有。人真是贪心,就算千百般不甘心,不愿意,既然已经有了宝钗,为什么就不能黯然退场呢?
宝玉,他恨,恨自己,恨自己为何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之中。飞翔的翅膀被剪断,套上厚厚的枷锁。一切都是命,前世注定,今生才会有个宝钗横插一脚,元魂散尽。
是男人就不要在伤春悲秋,站起来,唯有站起来,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与黛玉还有比肩而站的资格。
宝玉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圆圆的月亮,会心的笑了笑。这个时候林妹妹到家了吧!不用露宿客栈,真好,她身子虚弱,夜晚寒气中,早点到就不会冻着了。
两个男人,一个在东边,自斟自饮,一个在西边,嗟吁长叹。
这个夜晚太过漫长,太过寂寥,谁会安然入眠?
金陵古道上,月影婆娑,一骑黑马飞快的奔驰着,马背上的人时不时回头看看,看看隐匿在月夜中渐行渐远的林家老宅。虽然心中不舍,还是走了。他是个男人,太多不可推卸的责任压在肩头。人生在世,很多东西凌驾在爱情之上。
姑苏到金陵,这条路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地上的尘土,铭记这心中难掩的哀伤。只次一回,这条路他在也不想走了。
回到金陵在第二天午夜十分,残败不堪的金陵城恍如垂死的老人,在黑暗中沉睡,换的喘息的机会。
数日耽搁,金陵形势早已不是离开时的样子,大有逆转九天之势。姜还是老的辣,水溶还真是小瞧莫涵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怎会成事。
那答拉依然被囚禁在暗室中,可这有什么用呢?京畿营早先得到莫涵命令,不过是借着元春那个蠢女人之手罢了,为莫逍遥继承莫氏江山,除去挡道的荆棘。
水溶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祗,有他在,仓颉铁卫一个个犹如飞虎猛兽,他的刀锋指向哪里,仓颉铁卫眉头不眨一下,绝对服从。然而他不在的日子,虽然有藏桀,仓颉铁卫却是一盘散沙,力量、影响非常薄弱。
金陵城俨然又是莫氏天下,到手的鸭子就要这样飞走吗?暗室中听着藏桀的回报,水溶背脊挺的笔直,陷入沉思,一言不发。
天很快就亮了,不知道太妃怎么样了。年少之时,水溶差点命丧黄泉,是老王爷将他带回,在太妃细心照料下,茁壮成长。即使后来有了水湘,太妃对水溶的疼爱,丝毫不减半分。
记忆游荡之时,水溶想起了太妃,想起太妃慈爱的笑容,想起她疼惜的话语。父王过世早,也该回去看看母妃了。
“娘,娘……”水湘高兴的如几岁的小孩,一蹦三尺高,欢呼雀跃朝太妃跑去。
“这孩子,越发像个野丫头了,慢点跑。”看着女人蹦蹦跳跳的身影,太妃皱纹横生的脸上,挤出一抹抹横沟,笑意渗透到骨子中。人老了,儿女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幸福,不知道远在边关的溶儿咋样了!
一声一声叹气声回荡起来。
“娘,你看谁回来了,嘿嘿……”
“溶……溶儿!你……”看着站在身前的水溶,太妃浑浊的双眼瞬间变的清透,眼眶中布满泪珠。
“娘,溶儿不孝,让你操心了。”这个宛如天神的男人,在见到太妃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妃面前。
“孩子说什么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太妃拉起地上的水溶,瘦削的手掌抚上他英俊的脸庞。什么时候五岁的孩子已经长成颗参天大树,能够抵挡一切。这么多年过去了,十几年时光一晃即逝,孩子长大了,雄姿英发,意气风发。
“娘,讨厌了,哥哥一回来你就把我忘耳根子后面了,我生气了,生大气啦!”
“这丫头,还不快让厨房给你哥哥准备饭菜。边关天高地远,看你哥哥都瘦了一圈。”
水湘还是一副孩子心性。水溶拉过水湘,揉揉她的头发,宠溺的笑了笑,问道:“我没在的日子,你好好照顾娘没,要是在淘气,惹娘生气,我可饶不了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水湘扯开嗓门在水溶耳旁大吼道:“讨厌的哥哥,你一回来就欺负我,亏我天天学着做你最喜欢的芙蓉花露酥,气死我了。”
“呵呵……咱家的小郡主几时长大了,我有口服喽!”
不顾太妃还在一旁,水湘扯着水溶的袖子,一溜烟往厨房跑去,边跑边说道:“娘,我带哥哥去厨房了,借用一会,马上归还你的宝贝儿子。”
这是一副多么和谐的画卷,潇儿已经成家,溶儿孝顺懂事,湘儿古灵精怪,真好!溶儿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定门亲事,了却他父王一桩心事。
家是游子归来的港湾,父王虽然过世了,可还有母亲、姐姐、妹妹,还有玉儿,这些就够了。不知道哥哥身在何方,可有一方遮风挡雨之地。吃着水湘做的芙蓉花露酥,一颗温热的眼泪落了下来,突然之间水溶好想哥哥,想念长眠九泉之下的父母。
“哥哥,不好吃吗?你……你怎么哭了。”
“傻丫头,哥哥是高兴,湘儿长大了。”
“呵呵,傻哥哥,哪有人高兴还哭的,要笑才对哎!哈哈……”
厨房中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兄妹二人,打闹嬉戏,锅碗瓢盆碰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回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