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死,莫逍遥迟迟无法接受,他是那样恨他的父亲,可身体中流着跟他相同的血液,当初还是于心不忍接下他肩头的担子,把本不属于自己负担的孽债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是不是证明,他其实也没那么恨父亲呢?骨子中还留有一点仅剩的爱。
他看着平躺着早就失去呼吸的人,任凭他怎么呼唤都没有一点声息。虽然他恨父亲入骨,可他却是父亲最宠爱最疼爱的儿子,这点无庸置疑,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父亲对自己的爱,只是这份爱在心底远远不及那深沉的恨意来的久远,也正因为如此,他迟迟不肯原谅父亲。
现在苍天听到他如海水般无法释怀的诅咒,终于抽走了那个人的生命,这一切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呢?
莫逍遥不在咆哮,看着父亲惨白的容颜,一颗心跌落冰窖中,无法复苏。他第二次急匆匆的出了忆箫宫。
这里太过压抑,他实在呆不下去了。
先帝驾崩,罢朝七日,象征长久。
礼部商议过后,先皇驾崩,宫中所有妃嫔随葬帝陵。
莫逍遥并不赞成殉葬,人的生命何其宝贵,父亲的死足矣说明这点。
朝堂上就是否殉葬争的天翻地覆,一番喋喋不休的吵闹后,终于安静下来。先皇后、箫贵妃相继辞世后,皇上最宠爱的就是贤德妃贾元春了,殉葬理应元春为首。
听到这个提议后,莫逍遥眼底生气一股怒意,满朝文武都以为龙颜大怒,念及十二皇子莫阳尚小,不忍贾元春殉葬。这就大错特错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莫逍遥恨不得她死上十次八次,受遍人间酷刑。
承蒙父皇恩宠,贾氏一门荣宠之至,那蛇蝎女人却想谋杀父皇,夺取江山王位,虽然他并不贪恋权贵,但当它受到外人侵犯的时候定会义不容辞的守护。还有黛玉的事,虽然他尽力救了紫鹃,可水溶始终是他与黛玉之间的芥蒂俄,不管他怎么努力,还是连朋友都没的做,这些他怎么能忘记。
现在有个好几回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贾氏,他怎会错失良机。
如果有人细心观察下莫逍遥的话,就会发现,虽然他极力伪装悲伤的情绪,学的也是三分入木,可细心之下你就会发现他眼底闪过的一抹狡黠,悲伤中深藏不漏的快意。
介于三年前的一幕后,元春早已不知去向,莫逍遥还是决定引蛇出洞,他定要亲手除掉这个祸害人间的女人。
当天下午,一道圣旨直达贾府。那犹如晴天霹雳的一幕,震的人肠子都断了,就差心跳出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帝驾崩,贤德妃乃妃嫔之首,特日进宫守灵,不得有误,钦赐!”
守灵?鬼才相信,所谓的守灵就是搭上她的性命吧!元春还没傻到这个地步,当初历经千辛万苦逃了出来,现在怎好自投罗网。
怎奈皇上亲自下旨,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何况还是一个无用的妃子,撵死她比一只蚂蚁还容易。
皇上有言,如果黄昏之前,元春没进宫的话,贾氏一族抗旨不遵,理应诛九,全部赐死。
宣旨的太监话一出口,老太太、贾赦、贾政,各位太太夫人就知道事态严重。元春已经好几年没跟家里联系了,当年要不是贾赦、贾琏设计挟持黛玉,逼退水溶大军,恐怕那时贾家全族都命丧黄泉了,那还能活到今日。
女儿不知去向,皇命难违,老天有眼。自作孽不可活,看来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这一天贾府都被阴云笼罩着,府中安静的像是空无一人,紧闭的门庭无一不在宣誓人们的不安。
王夫人早被贾政赶了出去,他独自一人坐在祠堂中,跪在祖宗排位前,抬不起头。
莫逍遥让元春殉葬是假,恐怕要贾府人的命是真。
贾氏一门居心不良,在金陵横行霸道,目无法纪,照理说也是该整治整治了。这突如其来的圣旨也太快了,直打的他措手不及,他该如何应对。
贾政真是白日做梦,莫逍遥精心策划,胜券在握,他怎会让他这老不死的轻易逃脱。
朝廷昔日唯贾赦、贾政马首是瞻的大小官员今日无一例外,全是庭门紧锁,只要是贾家的人,连门栓都别想碰到。皇上对贾家下了最后通牒,不怕死的尽管去招惹,问题是就算那些官员有不怕死的愿意替贾政出头,他们家属呢,那是没一个人愿意躺这趟浑水。在多的钱也比不过命重要,贾家的银子现在就是烫手山芋,拿着就是死路一条。
中午的时间过的很快,已经到下午了。
贾赦、贾政、贾琏,凡是贾府中能跑动的都累的半死,在荣禧堂集合,商议对策。
荣禧堂气压低到零点,贾赦、贾政不吭声,没有一人敢说话。
大家都缄默不语,看椅子上端坐的人做何反应。
就在大家等的脖子都变成直的,腰都断才成两截的时候,一直处在睡眠状态的宝玉,揉这懵懂的睡眼,两条胳膊伸的老长,打着哈气,闷声道:“死了好呀!死了好!都死了,死了干净!”说完自顾自的大大咧咧出了荣禧堂,朝自家偏屋走去。他还没睡醒,继续睡觉要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有什么好紧张、伤心、难过的!早在家族不顾他的感受,跟大姐沆瀣一气,偷梁换柱的让他娶了宝钗起,他早就死了,现在不过是一副皮囊,既然有人稀罕,他就给那人便是,有什么好稀奇的。
宝玉慢悠悠的走着,坐着的贾政胡子都气成绿的了。
“逆子啊!逆子!”气的贾政直跳脚,恨不得立马杀了宝玉解恨。
对与贾政冲天的怒气,宝玉左耳进右耳出,他就当是疯狗在咆哮,完了就没事了。既然怕死,何必做那草菅人命之事,虽然林妹妹没死。现在的惩罚也是他该得的,早该来了。让他多活了这么多年,他应该感谢上苍仁慈才对。
这就是宝玉对父亲的态度。
父亲从来没把他当过儿子,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光耀祖宗的好儿子,而他不是。他的幸福在父亲眼中可笑的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愿提起,这些远远没有钱财与荣耀来的重要。
这个家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娶了宝钗,还生了一个儿子,虽然并非他意。这些足够抵消贾家对自己的养育之恩,贾家是死是活,他看不到也听不到。
宝玉回到屋子后,宝钗正板着个死人脸,比死人多口气,在哄孩子。
贾桂已经三岁了,看到父亲进来,张着手让父亲抱。宝玉正眼都不瞧宝钗一下,脱掉外衫躺在屋子中另外一张床上蒙头就睡。
宝钗什么也没说,会有今日也是她自找的。她一个人哄孩子,眼泪和这心血往肚子里吞。她心里的苦,谁能理解。
命啊!一切都是命呀!
……
荣禧堂中除了宝玉外,并没有走一个人。商议了这么久还是没一个可行的法子。
隐藏在人群中的贾环兴匆匆的走到前面,趴在贾政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见他抬头的时候贾政紧蹙的眉宇舒展了下,虽然细微不可觉察,紧挨着他坐着的贾琏还是发现了。不禁低声问道:“叔叔可是有什么好注意了?”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似乎早料到贾政会有解决之法子一样。
贾政并没有理会贾琏的问话,沉思了会,小心翼翼问贾环,道:“这能行吗?”
“父亲放心!”贾环拍胸脯保证到。
“三姐姐最是孝顺,她是明大理的人,现在贾家有难,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不会见死不救的。朝廷与番邦之战,屡败不鲜,现在也只有番邦是我们的容身之地,三姐姐能救我们了。”
这么多年了,自从探春远嫁番邦后,贾政早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孩子。在自己危在旦夕的时候,她还能救自己。
女人在贾家似乎只有利益这一个用处,当初把元春送进宫如此,会把黛玉养在贾府中一样如此,现在探春依然逃脱不了被利用的命运。也只有在自身受到威胁的时候,贾家的男人才会想到自家还有可用来消灾解难的女人。
他们似乎忘了一点,探春不是元春,更不是黛玉,不会为了荣华富贵接受家族的安排,更不会为了心爱的男人,对与他们都不予理会。她是探春,是多带刺的玫瑰,何况她与藩王之间还有情吗?早在踏上中原的属地时就没了。
此时,贾家人似乎忘了,探春穷困潦倒,落魄而归时,贾家待她是何等“礼遇”。那万般耻辱,她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听完贾环的话,贾政似乎是茅塞顿开。
对呀!不管发生什么,他始终是探春的父亲,探丫头不会见死不救的。兹事体大,这可不是一人、两人的事,上百条人命呀!
可问题又出来了,探春现在身在何处,贾家无人而知,何况他们已经没时间了,一下子要到哪去找探春。
听完贾环与贾政的商议后,荣禧堂中炸开了锅,一张嘴又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没了。都在争相讨论如何找三姑娘,好表现下,将来贾家的基业就是自己的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群傻子,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贪恋家业。就让这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宝造就的墓穴陪伴他们踏上黄泉之路吧!
也不想想,时至今日,贾家还有财吗?偌大的家业早被挥霍的差不多了,现在也是头有虚名,整个就一空架子,有什么好显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