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爱非我有,何必去汲汲
有人说,爱情是一种毒品,它令人欢喜到发狂,即使人世间最丑陋的事物,在情人的眼中也都变得诗情画意。如同一个乞丐披上了金装,乞讨的双手都变得无比纯洁、令人感动。可是当对爱情毒品成瘾到最后难以自拔的程度时,往往会导致人们对其痛恨到发狂的地步,此时即便最美丽的事物摆在这人眼前,他也会觉得一切都是那样令人生厌。可是即便如此,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饮下这种毒品,在爱与痛的边缘徘徊,奉送了欢笑与青春,用泪水来偿还。眼中花怎得接连枝,眉上锁新教配钥匙,描笔儿勾销了伤春事。闷葫芦绞断线儿,锦鸳鸯别对了个雄雌。野蜂儿难寻觅,蝎虎儿乾害死,蚕蛹儿毕罢了相思。
乔吉《水仙子》已经不止一位文人讲过“花本无情”的道理,但是许多人仍愿意用它来形容人的内心和妆容。乔吉便是如此。
美丽的花向来是赏心悦目的,但乔吉笔下的主人公情场失意,但见花开,丝毫不觉得花美,反而觉得花是虚幻,结不成主人公想要的连理枝。在这里,花化作了主人公情人的替身,既然花成虚幻,说明曲中人正处于失恋阶段。这个失恋人痛苦失意,愁眉不展,眉心如同上了深锁,找不到钥匙来拆解,真想拿起笔来一笔勾销了伤心往事。
失恋,怎一个“愁”字了得,否则陆游再见唐婉的时候,也不会看着满城春色而发出“东风恶,欢情薄”的惆怅之语。如果失恋能够用笔将其勾销的话,人们也就不会总是为此伤心了。所以曲中人的心才纠结难疏,暗暗责怪老天怎么错点鸳鸯谱,导致“从此萧郎是路人”的后果。不过怨天怨地又如何,最后都以分手收场,自己还像点了壁虎朱砂一样为男人坚守着爱情,像春蚕吐尽丝般执著地爱着,到头来才发现那人原来爱得根本不是自己,实在太傻。
曲中“蝎虎儿乾害死”指的是汉唐时期皇宫中流行的“守宫砂”,是宫女们为帝王守贞的标志。点守宫砂所需用的是壁虎的尸身。过去人们称壁虎为“守宫”,用朱砂喂养它,就会使它变成红色。当壁虎食满七斤朱砂之后,将之血肉碾碎,点到女人的身上,可以终年不掉,直到女人失了贞洁方才消失。曲中人借壁虎朱砂的典故,便是想说自己太痴傻,为了一个不值得留恋的人而坚守爱情。
不过到最后,曲中人已经解开负心薄幸人给她的心结,未尝不是好事,总强过《长门赋》中望眼欲穿的宫女,好过被思念弄至香消玉殒的唐婉,好过托尔斯泰笔下卧轨的安娜。这些女人都不能真正的忘情弃爱,所以悲伤难遏,或凋零、或自尽。
其实,真正的爱情不应该是毒药,不应该是捆绑人的枷锁,不应该是令人疯狂的催化剂。真正的爱情,应当是相濡以沫,互相信任,互相体贴。例如千年之前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相恋的事迹,他们的爱情可以说是人们心目中理想的恋爱典范。
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一个是众星捧月的才子,一个是养在深闺的佳人。他们的故事开始于司马相如作客卓家,在厅堂上见到了卓文君,一见钟情,遂弹奏一曲《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在诗中包含了相如的大胆追求之语。
卓文君为他在爱情上的坦然和他的文采深深地着迷。暗中与司马相如来往,后来甚至携手私奔。卓文君与相如回到成都老家之后,看到相如家徒四壁,便回到自己的临邛老家开了酒肆,以卖酒养家。司马相如也亲自当起了店小二,二人毫不畏苦,过得美满至极。夫妻情深终于得到了卓父的认可。
然而相如在发达之后,自觉身份不凡,终日沉迷酒色,竟兴起纳妾的念头。直到卓文君送给他一首《白头吟》,低唱“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相如见诗才恍然顿悟,心知不该风流,忘了昔日的情深,后悔不已,从此再不敢生异念,专心如一。
婚恋本就是你情我愿,能算得开始,亦算不出结局。如果真正互相倾慕,不必强求,不必刻意守贞,彼此也能心意相通,生死相随。杨过和小龙女对爱情坚贞的程度,令无数人咋舌。“十六年后,在此相见;夫妻情深,务失信约。”小龙女本以为必死无疑,希望用十六年的时间来使杨过的情思转淡。可是十六年后杨过依然跳了深崖,欲与龙女同葬一处。如果不是他这一跳,怎能与爱人重逢?倘若他不是如此深情,又怎么会再见爱人,原来冥冥之中自有机缘。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只有用真心疼爱对方的感情,方才纯洁无瑕。
对爱情的纯度过于猜忌,无非是作茧自缚。忙活的是自己,对别人也造成了伤害。而对失去的爱情过于执著,痛心的是自己,折磨的则是家人。所以爱情应当多一份真挚和胸襟,情深便无悔,情淡也要懂得放手。庄子就曾说,此身非我有,何必去营营。爱情不是策划来的,亦没有保险可言,情到浓时自然好,情到浅时自然分,不是自己的就不必去经营。恨欲狂,爱欲狂,本没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