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报人员提供的情报,”麦克阿瑟一高兴就开始信口开河,“中国在满洲的部队有30万人,而部署在鸭绿江边的大概不超过10万人,他们只能把五六万人送过鸭绿江。倘若他们过江,我将使他们遭受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屠杀。”
天晓得情报负责人威洛比是吃干饭的,还是麦克阿瑟是吃干饭的!
他在讲这些话的时候,中国人民志愿军第十三兵团26万人马已经在鸭绿江边厉兵秣马两个多月。而且两天前的10月13日,第四十二军先遣分队已经在第一二四师副师长肖剑飞、军侦察处长孙照普的率领下踏上朝鲜国土,与朝鲜人民军取得联系,在进行战场准备了。
无怪乎后来有前美国情报官员称:“威洛比是麦克阿瑟的军事情报处的理想人选。他对麦克阿瑟想听到什么一清二楚,他就如此炮制,如此而已。”美国着名军事评论家和政论家约瑟夫·格登对威洛比的情报更有一番辛辣评价:
威洛比在东京的主要情报“产品”是一天一份囊括整个远东动态、长达40多页的《每日情况综述》。30年后阅读这些卷帙浩繁的情报汇编,就仿佛是听到集市上的一位老太太唠唠叨叨的叫卖声,它恰似一个大杂烩,充斥着流言飞语,胡想乱猜,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以致无法进行估价。威洛比的大部分“情报”来源于垂头丧气的中国国民党军官,他们每时每刻都在预测毛泽东的共产党政权即将垮台。
让人百思不解的是,名将麦克阿瑟就靠这些“大杂烩”决策?麦克阿瑟还有吹的哩:“至于苏联,他们在远东几乎抽调不出部队来,他们的空军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荒无人烟的西伯利亚只有一条铁路线通向苏朝边境,我们的空军可以随时摧毁它。如果苏联空军与中共地面部队配合,那我相信,苏联飞机扔在中共军队里的炸弹会比扔在我们头上的还多。”
麦克阿瑟越说越来劲儿,简直就是在勾勒神话了。而满座军政要员竟然没有一个站起身来问问他这样说的根据何在!包括那个打了几年欧战就敢给自己回忆录题名《将军百战归》的布雷德利。“可周恩来的的确确讲了许许多多‘不能置之不理’的话呀!”
杜鲁门又追问了一句。“总统先生,你不认为那是一种外交讹诈吗?”麦克阿瑟心说,武装部队总司令怎么尽问一些童子军的问题。“那么将军,在朝鲜战争结束后,能否抽调一些部队用于欧洲呢?”布雷德利问。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关心的是跟“北极熊”搅缠的欧洲,他知道麦克阿瑟一向是“全神贯注于东方”。
“当然,到1月份就把训练有素的步兵第二师调往欧洲,”麦克阿瑟不容置疑的口气中含着几分恩赐于人的志得意满,“这样是否会给参谋长联席会议一个好印象?”
“请相信将军,”晋升为五星上将还不到一个月的布雷德利知道这位三朝元老常在背后尖刻地议论自己,赶紧解释,“我无意说亚洲没有欧洲重要,我只是认为远东战事结束了,主要兵力就应该集中于欧洲。”
对于重建韩国问题,麦克阿瑟一步就把话说死:“如果把一个曾牢牢站住脚跟并且经受了如此浩劫的政府赶下台,把它与北朝鲜相提并论的话,那将是很糟糕的。”
“不能这样做,而且也不必这样做。”杜鲁门好像这个时候才找到了总统和总司令的感觉,不由得手舞足蹈起来,“我们必须开诚布公地表明我们支持李承晚政府,让宣传见鬼去吧。”
历时一个半小时的会谈结束了,杜鲁门心上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面对连午饭都不吃就要返回岗位的七旬老将,杜鲁门觉得很过意不去,于是在为麦克阿瑟授予优异服务勋章的仪式上又狠狠地奉送了诸多赞颂之辞。仪式结束后,还特意为麦克阿瑟的夫人送上了10磅她最爱吃的布隆糖果,给这次会晤抹上了一道浓浓的亲情色彩。
杜鲁门满面春风地回到美国,兴高采烈地到处发表演说:“这次会谈归来更增强了我的信心,我们拥有维护世界和平的持久能力。”他甚至有些谄媚地发出了天晓得是否由衷的赞美:“自当上总统以来,我从未有过比这更满意的会晤。”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后来竟会尴尬地面对这样一个事实:麦克阿瑟糊弄了杜鲁门,杜鲁门糊弄了美利坚合众国。
多年后,杜鲁门总统的顾问查尔斯·墨菲尔本说:“无论如何,我们这些白宫官员都感到,(威克岛会晤)这是一次很好的公共关系行动。”天哪!这就是美国政治?
在麦克阿瑟对杜鲁门等人拍胸脯打包票断言中国不会介入的次日夜里,一支中国野战军从中国东北的辑安(今集安)悄悄地跨过了鸭绿江。这就是吴瑞林、周彪将军率领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四十二军。为了给同一条路线上的兵团主力第三十八军让路,第四十二军奉命提前4天入朝。因此时江面还未封冻,又要隐蔽行动,吴瑞林将军亲自涉水踏勘、设计了建在水下两寸许的石木结构“水下桥”,直通朝鲜一侧的满浦。军工兵营在地方政府的配合下,很快秘密建成了好几座这样的桥。
就靠这几座桥,按第一二四师、军前进指挥所、第一二六师、第一二五师、配属的炮八师的行军序列,第四十二军全军43976人和炮兵第八师,全部跨过鸭绿江,向朝鲜境内的五老里、社仓里地区开进。
行进在这个行列中的一位军旅诗人记下了这个场面:
敌机天空盘旋,只见绿波荡漾。
……
10月15日,彭德怀风尘仆仆地飞回沈阳。次日,他在东北军区司令部主持召开了入朝前最后一次师以上干部会议,进行战前动员和部署。会间,彭德怀还在沈阳兵工厂参观了新试制的6管火箭炮实弹射击。看到这个土“喀秋莎”神奇的射击效果,他又惊又喜,连声问道:“一个月能不能装备一个营?一个团呢?”很快,许多军就有了一个这样的火箭炮营。彭德怀在会上宣布志愿军的作战方针:入朝后第一个时期只打防御战,在平壤、元山铁路线以北,德川、宁远公路线以南地区构筑三道防御阵地,占领朝鲜北部的一块阵地,作战时间半年左右;采取阵地战与运动战相结合的战法,如敌人来攻,则坚决顶住,并在阵地前分割歼灭之;作战目标以战斗力相对较弱的韩军为主。如敌固守平壤、元山不出,则我加强工事,不主动出击,等苏联装备到达并完成相应训练,6个月后,我空中和地面皆对敌具有压倒性优势时,再配合朝鲜人民军进行反攻,歼灭美国侵略军。
不难看出,在对美军不摸底的情况下,这个方针是比较谨慎的,同时也反映出对苏联装备的期望值过高,因为直到战争结束,我方“空中和地面皆对敌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局面也没有出现。
可二战名将麦克阿瑟就有那么含情脉脉,他上赶着把屁股往你跟前凑,让你不使劲打他一顿都不忍心。
从威克岛一回来,麦克阿瑟就鼓动全军加快了进攻速度。
10月10日,东路韩军第一军团之首都师、第三师占领元山。
10月17日,又冲到了咸兴。
同日,因美第十军迟迟不能在元山登陆,麦克阿瑟不得不改变他的“绝妙一击”——第八集团军和美第十军在平壤、元山一线会合计划,而命各部分路继续北进,沿长津湖向图们江边的惠山、江界发展进攻。
沃克中将指挥的西路部队是进攻的主力。
10月19日,西路韩军第二军团之第六师、第七师、第八师占领阳德、成川,正向楚山、江界方向发展进攻;西路美一军之骑兵第一师、步兵第二十四师、英二十七旅、韩军第一师占领平壤,正沿京义铁路向新义州、朔州、碧潼方向发展进攻。
这时,“联合国军”在朝鲜总兵力已达42万人,拥有作战飞机1100余架,各型舰艇300余艘,地面部队兵力为5个军15个师另两个旅,23万余人,其中美军3个军6个师约12万人(每师装备坦克154辆,57毫米以上火炮352门),韩军两个军团9个师(每师装备各种口径火炮219门),另有英国、土耳其、澳大利亚、泰国、菲律宾等国军队1.2万人。
其第一线兵力为4个军10个师另一个旅一个空降团,计13万余人。
提此虎狼之师,我麦克阿瑟怕谁?
“联合国军”上上下下都被麦帅的这种豪迈情绪感染,全都毫无顾忌,以师甚至以团营为单位,采取韩军为前导,美、英军殿后,以车载步兵为前驱的方式,放胆向中朝边境分兵推进。
其中,霍巴特·盖伊少将的美骑兵第一师最为乐观,他们已经在讨论感恩节时在东京戴着他们最中意的黄围巾举行阅兵式的事情了。许多部队甚至刀枪入库,准备回国了。当管理人员给官兵们分发圣诞礼物价格单的时候,许多人接过来就把它撕了——他们要在东京采办年货。
作为一名杰出的军事家,不可原谅的是,麦克阿瑟竟然忽略了位于东西两线攻击部队之间的狼林山脉——它横亘在本应相互策应形成犄角之势的两线部队之间。
他为对手留下了一个80公里左右的缝隙。
笔者斗胆在此掀起一朵“倘若”的浪花:倘若麦克阿瑟研读过毛泽东的军事着作或研究过毛泽东的军事生涯,他或许不会忽视这个缝隙。要知道,毛泽东是最善于利用夹缝求生存求发展求胜利的大师,他军事生涯成名之作的中央苏区第二次反围剿,就是钻出一个不到25公里宽的“牛角尖”,去挥洒他那“七百里驱十五日,横扫千军如卷席”的大手笔的。6年后,他的得意弟子林彪,在平型关与日军交手时,也是在坂垣师团一个数十公里的缝隙中设伏,从而“威名天下扬”的。
倘若再仔细一点,麦克阿瑟应该知道当面的对手彭德怀,那是毛泽东导演的诸多战争活剧中不可缺少的一根顶梁柱。甭说别的,那重兵包围之中的陕北三战三捷,全是见缝就插针插针就打钉子打钉子就砸重锤的上乘佳作。
历史无法假设!较之于毛泽东对他的研究,他太不了解将要与之较量的对手了。他甚至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攻陷平壤那天,麦克阿瑟飞临平壤上空,观看了美军攻占平壤的激烈战斗。
战斗结束后,他得意扬扬地降落在只剩下一片瓦砾和残垣的平壤:“有什么大人物来欢迎我吗?金日成呢?哈哈哈……”彭德怀要欢迎你了,小丑!10月18日,由于获悉苏联方面答应尽快提供的空中掩护仅限于后方交通线,并不直接配合地面部队作战,彭德怀、高岗奉毛泽东电召,再次飞返北京,与毛泽东最后研究入朝作战方针和部署。中共中央再次确定,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坚决出兵援朝。次日,当彭德怀返回时,身边的参谋中多了一位英俊的青年军官。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谁也没有去打听他的身份。那时候,各个部队都在往志愿军调干部,今天素不相识,明天在一条通铺上打个滚就成了贴心换命的亲兄弟,那年头的这种事儿,多了去啦。
他叫毛岸英,毛泽东的长子,前苏联红军坦克连中尉党代表。
毛岸英原在北京一家工厂里担任党总支书记,那是毛泽东的意思。打了一辈子仗的毛泽东,最不愿意看见自己的下一辈再走近战争,而希望他们在和平建设中成为栋梁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