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世伦一看,坐着的这老头正是李晚村,对!江南第一的剑客,李晚村,李老先生。可李晚村光顾下棋了,没注意这个事。他对面坐着个和尚,和尚正是镇江金山寺的老方丈,这老方丈的名字叫智修。这智修正好这盘棋输了,哗啦!把棋子一推,把脸抬起来了:“哎呀,老人家果然棋法也高,贫僧甘拜下风,阿弥陀……”他看着李晚村身后跪个人,他愣了,“佛”字也没念出来。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呢?老和尚看完了,对李晚村说:“老先生,你回头看一眼。”
王世伦闻听,急忙磕头道:“老先生,我动问一声,您是不是李晚村,李老剑客?”
“那我就没跪错。我千里迢迢来到镇江,非为别事,就要拜您老人家为师。师父!您就收下我吧!”嘣!嘣!嘣!一个劲儿磕响头。李晚村不听则可,一听他说这话,当时把脸沉下来了:“年青人,起来,起来,起来!你这不是胡来吗?我根本不懂武术,你叫我教你什么呢?你这是听谁说的?快点,快点起来!老朽绝不能接受!”说着话,拂袖站起,转身就走了。
王世伦尴尬万分,在这跪着,人家不理自己,听脚步声已经走远了。王世伦一看,心里头一酸,鼻子翅一扇忽,眼泪掉下来了:“哎——”那位说这怎么回事儿?伤心哪!
王世伦一琢磨:“我在家乡当众丢丑,在家里边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出来学艺,好不容易到镇江,难道这学艺这么难哪?人家连理我都不理我,现在兜里的钱花没了,身落异乡,举目无亲,抬头无望,不得活活把我憋死啊?”他一伤心,所以就哭开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在茶楼上当着这么多人他一哭,有些心软的人就来问他:“怎么回事?年青人,你哭什么呢?”王世伦把这事儿一说,大伙儿听完了摇头叹息,谁也无能为力。但是对面的这老和尚智修,也动了慈悲心了:“年青人,你叫什么呢?”
“我叫王世伦。”“哪儿的人呢?”“河北沧州的。”“噢!你打算拜李先生为师?”
“哦!我就是这意思。您看这礼物,都是我给他买的。”
“年轻人,礼物事小,诚心事大。我问问你有没有这颗诚心?”
“有!您看我这么老远来了,我能没诚心吗?”“那好。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回不行还有二回,二回不行还有第三回,早早晚晚会有成功的那一天,啊?你别在这儿哭,这多难看哪!你干脆还到家里求他去。”
老和尚多了这么一句嘴,算了茶钱,就走了。
王世伦一想:“对呀!铁杵磨绣针,工到自然成。我就不相信我打动不了李晚村!对!还到他家!”想到这儿,他鼓起勇气,拎着点心包,出了“望海楼”,进西关,又到青竹巷,找到李晚村家门首。他没敢叫门,知道这看门家人邪乎。他把点心往台阶上一放,干脆我就跪到这儿吧!直溜溜往门前一跪,一动也不动。
因为这青竹巷是个胡同,过往的行人不断,招慧的孩子、大人围了一大帮。大伙儿一看,这怎么回事儿呢?一个个指手画脚,议论纷纷。王世伦就假装没听见,还照样在这儿跪着,心说,早晚你们家里得出来人,一出来人发现我在这儿跪着,就得问怎么回事儿,我一说,这不就行了吗?他想得倒挺好,这家也真缺德点儿,始终这门儿就不开。王世伦一直跪到日头偏西啦!也没把这门跪开呀。觉着肚子里有点儿饥饿,老肠子跟老肚子直打仗,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哎呀!没吃饭。对呀!”摸了摸兜没钱,瞅着这些点心,馋得口水都流下来了。心说话,这都是上好的点心;大八件,小八件,佛手。这玩儿我打开一包吃有多好。又一想不行,我给人家送的礼,我跪这儿给吃上了,那叫什么礼貌啊?饿死我也不能动,忍着!他把裤腰带连紧了几扣,还在这儿跪着。
一直跪到掌灯,街上没人了,这门儿也没开。他曾经活动了几次,想起来,又一想,那心就不诚了,泡个钉糟木烂我也不起。因此,他还不起来。又脆到斗转星移,一直跪到日头都出来了,整是一宿啊。他的脑袋一阵嗡嗡直响,好悬没趴到这门口,这两条腿都有点儿麻木了。
“哎哟!”王世伦想,“一会儿天亮了,你们肯定得出来买菜,清扫门口,发现有个人在这儿跪着,一定得问问我。哎!这阵儿可不能起来,一起来,前功尽弃了,再咬牙挺着点儿!”他活动活动四肢,跪好了等着。大概这家的菜呀,买一回能吃一个月。没人儿出来买菜,门口也没人扫,还是不见人。好容易熬到中午,他可有点儿挺不住劲儿了。到了晌午,这是夏天,这日头像火一样晒得满脑袋流油啊!哎呀,他觉得这心里跳成了一个儿,眼前直冒金星。有心起来,又一想,不!人得有个恒心,要没恒心就不是人。他自己还骂自己,自己还问自己:“王世伦!”“干什么?”“你有骨头没?”“有!”“你有种没?”“有!”“能坚持下去不?”“能!”跟疯子一样,问了自己半天。你说这人有多大精神。有精神支柱,就来了力量了,他又忍到日头往西转了,可是不好了,日头往西一转,天阴了。热天哪,容易天变,说下雨就下雨。在掌灯的前后,雨点儿下来了、叭嗒、叭嗒……
对他来讲,刚一下雨是好事儿,觉着凉爽、去暑。另外这雨水流到嘴里头还能解解渴,他水米没沾牙呀!他真盼这雨下大点儿,自己好喝个饱。后来,这雨果然大了,他也喝饱了。这雨还照样下,这可就讨厌了。两条腿全湿透了,身上湿透了,浇得跟水鸡子一样,这可怎么办呢?王世伦一琢磨:“我得起来了。我傻了!我在这儿跪着?我找个避雨的地方,等它不下了,我再回来跪。”刚要起来,一合计,不行,不能那么干!要坚持到底。他们家里出来人,一看我在雨地里跪着,才相信我心诚,我哪能离开?还得挺着!你说这雨有多厉害,像抽了风一样,瓢泼大雨,紧一阵,慢一阵,一直下到后半夜,到天亮这雨也没住。王世伦可是个人哪!父精母血,在这儿跪了快三天了,水米没打牙,连动也没动。受得了吗?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觉着天旋地转,“扑通!”一声,倒在泥汤子里头,昏过去了。
哎!你看他刚昏过去,门开了,守门那老家人往外一探脑袋,吓得一缩舌头,把门关上回去,到后堂向李晚村禀报去了。其实呀,王世伦在外头跪了三天,李晚村都知道。一开始哪,李晚村的意思,干脆把他挤走就得了,就没理他。他没有诚心,跪一会儿觉着难受,也就走了。可第二天一问还没走,还在那儿跪着呢。李晚村一想,再在那儿****一天,他也就走了。第二天还没走,第三天遇上雨了,李晚村心里头也觉着不忍哪,偷着到了门后头,扒着门缝往外看,一瞅还在那儿跪着呢,浇得可真可怜,心动了几动,想开开门让他进来,又一想不能!我再看看下雨之后你的表现。真不容易,在雨地里跪了一夜,到天亮真不行了,昏倒了,家人给送信儿,李晚村赶紧站起来:“来来!大门开放,把他抬进来!”多难哪!出去几个人,把王世伦拉起来,架到里边,湿衣服扒掉,擦干了身子;另外找了一套衣裳给他换上。摸了摸,好么!这位脉搏虚弱,饿的!快点儿给熬粥,熬点儿粥,给他灌下去。他没病啊!他吃完就有精神了。晚上又给他煮了点馄饨,包了点饺子。吃完了他来了精神,“哎呀!”一声下了床,两眼发直,一看八仙桌旁边坐着个老者,正是茶楼上喝水那李晚村。王世伦鼻子一酸,跪倒在地,就觉着两膝盖这个疼啊!全都跪肿了。
“老人家,您行行好吧!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看着我好不容易来这一次,您就收下我吧!”
这次,李老剑客为之动容,为什么?像这样诚心的人,实不多见。一般的年青人,一看不收,不收?去你奶奶孙孙!能怎么的?此地不养爷,还有养爷处!我非指这棵树吊死?!早走了。像这个年青人心这么诚的,实在是少见哪!所以,李老剑客的心哪,真动了。
“起来,起来!坐下讲话。”
“有老人家在此,我哪敢坐?”
“不!你身体虚弱,坐下吧!”仆人搬了个凳子来,他坐下了。李晚村挺关心地问:“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世伦,沧州小南庄的。”
“多大年纪?”
“二十一岁。”
“家里有什么人?”
“家里父亲、母亲、媳妇、孩子都有。”
“那你全家人什么都有,吃喝不愁,你想求师干什么呢?何必受这种罪?”
“老人家言之差矣。人志向各有不同,爱好也各有差异。小人自幼就酷爱武术,总想成名啊。怎奈目的没有达到,因此,这次下决心拜访名师。您老人家的名声,真好像一天之日,无不仰视,声震九州,沉雷贯耳。因此我慕名而来,老人家您就发点儿恻隐之心,把我收下吧!”
李晚村沉思了半天,道:“世伦哪!收与不收,这是后话,你先住到我这儿,将养身体,等你复原以后,咱们再商议。”
哎!王世伦一听有门儿啊,就住到这儿了。这两天睡得这个香啊,把三天熬的这觉全部捞回来了。等他有了精神了,王世伦这家伙聪明,察言观色,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手脚又勤快。没几天工夫,把这儿上上下下的人全打点得高高兴兴地。
这一天他正吃饭的工夫,家人告诉他,老先生有请。王世伦赶紧把碗筷放下,来到后书房,咳嗽一声,迈步到里屋,扑通!向这儿一跪,道:“弟子参见老师!”那儿还没承认呢,他自己就承认了。李晚村笑呵呵让他站起来,道:“王世伦!你住到我这儿,觉得怎么样?”
“挺好!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上下人对我照顾得也满周到。”
“这都是小事儿。我问你,你真想学武?”
“嗯!真想。”
“好!今天晚上你就到院子里头给我练练,我看看。”
“哎,哎!”哎哟!可把他乐坏了,有门儿啦!事情都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进展,肯定有成功的希望。等晚上,也凉快了,家里人搬了把椅子放当中,李晚村往这儿一坐,家人左右相陪,两旁还点了几支火把,让王世伦练武。
王世伦哪,一开始有点儿害怕,心说,就我学这两手,在这儿练,这不是圣人门前卖字画吗?手也不知道怎么抬,脚也不知道怎么踢。后来他再一想,我练的再好,我也不如人家呀!我拜人家为师么,我有什么害臊的?干脆我有什么,我就抖搂什么得了。想到这儿,他的胆就大了,所以越练越比刚才强了,把自己所学全练了。
李晚村笑哈哈看着,等他练完拳脚,又问他:“会兵刃吗?”
“嗯!学过几招。”“你看兵器架子上有兵刃,你随便练两样我看看。”
“哎!我练趟枪吧!”
他抽出一条花枪,啪,啪!练了一趟。练完了,又抽出一条根子来,练了一趟棍。练完把他累得嘘嘘直喘,满头是汗。李晚村直乐:“还会别的吗?”“不会。是我会的,我全抖搂出来了。”
“哈哈哈哈!还行!练的还可以。不过你练的能耐,强筋壮骨,绰绰有余。要说实用方面,恐怕还不行啊。你真得好好下工夫。”
“老师,要不我就拜您为师吗?”
“那么王世伦,我再问你,你跟我说的都是实话吗?其中没有隐情?你就为了成名才找我,还是有别的目的?”
“呃……”
“说!不准隐瞒,隐瞒一点儿我就把你撵走。”
“回老师的话,确实有一段隐情。”
“那你说说我听听。”
“是!”他对老师说,“我们小南庄有六七十个人练武,别人都是小事儿,我有个师弟叫孙茂昌,我们俩是同堂学艺,没想到我败在他的手下。我觉着人前丢丑,脸上无光啊。故此,我下了决心,赌了这口气,离家出走,准备访一位名师。就是这么一段隐讳。”
“嗯!对!有话你就直说。在老师的面前不准隐讳。”
“嗯!这弟子记住了。”
“那明天我就开始教给你。”
“哎哟,可盼到这一天了!”
从第二天开始,李晚村每天晚上教给他能耐,教完了就不理他了,叫他自己练习。李晚村该上茶楼喝茶,就走;该访朋友就访朋友,隔几天指点指点。
光阴似箭,一晃三年。这三年哪,王世伦觉得比以前强得太多了,就觉着浑身上下骨头节咯叭、咯叭直响。晚上躺在床上一边睡觉,一边琢磨:“嗯!这回差不多了。要回到家乡小南庄,战胜孙茂昌不费吹灰之力!这回我当众给他摔个跟斗,摔得结结实实地,我的脸面可也就赚回来了。三年苦功,我也不白下。”他从第二天开始,就魂不守舍。每天练功也不专心,跟他说着话,眼睛往别的地方看,思想老溜号,李晚村就看出来了。
“世伦哪!你想什么呢?”李老先生问他。
“师父,我离家三年了,挂念家里头。这两天心里头挺烦闷,有点睡不着觉,我打算暂时跟您告个假,想回家去看看。”
“哼!我早就看出来了,其实你不说,为师也有这个意思。你呀,从现在开始就甭练了,回家去看看。以后呢,也甭来了,你现在功夫已经够用的了。你这个身子,我告诉你,就不是剑客,也是侠客差不多了。为师也算尽到责任,也不妄教你这三年一场。”
“师父!受徒弟一拜。”把他乐的,趴地下给老师磕头。
今天放了假,到街上烫了个澡,把大辩儿梳梳,买了套衣服,都是老师给拿的钱。第二天高高兴兴告别老师回沧州。这一路上,他连跳带蹦,归心似箭,恨不得插翅飞到小南庄,晓行夜住,自不必多叙。这一天终于到家了,砸开门,这一家人一看,咳哟,他回来了!乐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孩子找爹爹,媳妇抹眼泪,父亲母亲也高兴得直擦泪。王世伦哪,感到家庭的温暖,天伦之乐。包了顿饺子,欢欢喜喜住了一晚上。到第二天,一大早,他到街上来了。一走到街上,庄村能有多大?有人就看见了:“哎哟!世伦哥!回来了?”
“啊!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哎哟!知道早就看你去了,挺好呗?”“挺好!挺好!”“一晃三年,你上哪去了?”“唉!在外头闲逛呗!”你别看王世伦嘴这么说,脸上带着得意的光彩。见着这些师兄弟,大家都来家里串门,他就打听:“我说,孙茂昌在家吗?”
“在家呢,头两天还叨咕你来着。”
“哼!哎!弟兄们,这次我回来怎么说咱们大伙儿得热闹热闹。明天晚上没事儿,请你们跟茂昌说一声,咱们还在那个场院,不见不散。啊!咱们弟兄见见面儿,好好会一会!”
“好哩!我们一定把信送到!”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啊,小庄村全轰动了。等晚上一进场院儿哪,不光是他们师兄弟们,乡里乡亲,老的少的,看热闹的还真来不少,围的能有五六百人,跟个小集市似的。他们照旧把凳子全都摆好,大家陪着王世伦在这儿闲谈。正这时候,对面来了一帮人,为首的正是孙茂昌。孙茂昌分开人群来到里头,拉住王世伦的手,道:“师兄!都把我想死了,你上哪去了?”
“哈哈哈!师弟呀!我这回出门可不近乎,我到镇江走了一趟。”“镇江在哪儿?”“唉!你没出过门儿,你不知道,离这儿远着呢!师弟!来,坐下坐下!家里都挺好?”
“哎!甭挂心,都挺好。”
“伯父、伯母也好?”
“哎!都挺好。”
“啊!你也挺好呗?”
“我这不挺结实吗?”孙茂昌说。
“兄弟!你知道我这回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您大概觉着心里憋气。”
“对!你算说对了!我就是为你呀!你还记得吗?你这一脑袋给我撞了个仰面朝天,叫我人前出丑,实在下不来台。你别忘了这句话:‘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就为这件事,我才走的。为你我访了名师,又重新学的能耐。回来,我就想跟你比一比。兄弟!今儿个你看来了这么多人,咱们哥俩见面礼,交交手吧,怎么样?”
“哎!不不不……”孙茂昌使劲摇手,“哥哥,那可不行!您在外头拜了名师,学了绝艺,我这叫什么把式啊?庄稼把式,没见过世面,我怎么敢跟您动手?小弟甘拜下风。”
“别!别!嘴那么说可不行,咱得动真个的,对不对,众位?”
有一些凑热闹的说:“对!对!比比!这回让师兄练一练,咱开开眼!”哎哟!又把两人推到一块儿了。孙茂昌是诚心实意地不比,架不住王世伦一再激他的火。孙茂昌说:“好吧!既然师兄诚心叫我难看,小弟只好奉陪了,众位把场子闪闪!”
“哗!”众人往后一退,把桌子、板凳挪开,都想看一看,特别想瞅瞅王世伦这三年学的什么绝艺。两个人找好方位,亮了门户,往跟前一伸手就战在一处了。王世伦哪,把李晚村教给自己的招儿全拿出来了。啪啪啪!真是拳似流星一般,呼呼刮风,一招不让。奇怪的是打了半天,他也没把孙茂昌打趴下。王世伦觉着奇怪:“哟!我下了三年苦功,练就绝艺,老师临行之时告诉我了,说我这能耐够不上剑客,也够上侠客了,我这侠客怎么连他都打不过?怎么回事儿呢?这里……”他心里一着急,脑筋溜号,坏了,被孙茂昌上边一晃,低下使了个连环腿,“啪!”“扑通!”把王世伦掀了个仰面朝天。大伙“啊!”全乐了。有的人还说呢:“哦!出门三年没白去,回来就趴下了,真行哎!”
王世伦哪受得了?腾!脸一红,站起来:“你!你!”他还怪孙茂昌呢。孙茂昌赶紧过来赔礼:“师兄!怪我没注意,我怎么好容易那么一伸腿,把您绊个跟头?全怪小弟我不对,哥哥!我甘拜下风。我白给!”
王世伦二话没说,红着脸挤出人群。回到家,拉床被窝往脑袋上一蒙,心里这火简直太大了!心想,这是怎么弄的,我这三年白练了?难道我就犯了挨打的病了?嗯?不行!明儿个我还得走!到第二天,家里人怎么劝他也不行,他带了点儿银子,直奔镇江。
路上无话,等到了镇江,砸开门,家人一瞅:“哟!你怎么回来了?刚回去那么两天就回来了?”
“啊!我老师在吗?”
“正在屋里坐着呢。”
“我要见我师父!”说着,迈大步来到了里边。见着李晚村,他双膝一跪,两手捂着脸就哭开了,哭得比第一回还伤心。
李晚村奇怪地问他:“孩子,谁欺负你了?你受什么委屈,这么哭?”
“师父别提了,我又栽了跟头了!”“怎么栽的跟斗?”“咳!甭提了!”他把经过讲说一遍。他以为说完了老师一定能同情,没想到李晚村不但不同情,反而冷笑了一声,道:“世伦哪,这不怪别的,全怪你心术不正!今儿个我就把窗户纸捅破了,跟你实说吧!这三年哪,根本我没教给你功夫。就冲你心眼儿这么小,你是个小人,我不能传授你真武艺。但是你来了又不容易,我又不能把你拒之门外。故此,三年圈你的秉性。我以为你扪心自问,觉着有错,就能痛改前非。没想到你跟我学能耐就是图报复啊!我没教给你真能耐不说,我教给你的是挨打的能耐,所以你回去才吃了亏。”
“啊?哎哟!”王世伦心想,“我这老师可损透了,教我挨打的招啊!怪不得我回去就趴下了,哎哟,这不行!”王世伦叩头道:“师父!您老人家警告我,惩治我全对。但是,我现在跟当初不一样。当初我是个无名少姓的人,被谁打了也不在话下。现在我是您的徒弟,要提起天下第一剑客的弟子叫人打了,我不算个什么,您跟着不丢人吗?师父,您得传授我真能耐。这回不教给我,我非死到这儿不可!”
李晚村哈哈大笑:“好吧!你要能知错必改,为师就传授你真实本领。你先下去休息,明天咱们师徒开始练武。”
“多谢老师!”王世伦谢过师父,高高兴兴收拾屋子,住下了。从第二天开始,跟老剑客学能耐。这回李晚村不保守了,真正教给他实在的本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之间五年过去了。王世伦觉出来了,这次学的跟当初截然不同啊!我学的都是真功夫,咳咳!这回找孙茂昌报仇,肯定是不成问题了。想到这儿,跟老师请假探家。李晚村挺痛快地就答应了:“孩子!临走我告诉你一句话,你别看那回挨了打,这回你一定把脸能赚回来。但是点到为止,不准伤人!”
“谨遵师命!”王世伦高高兴兴离开镇江,赶奔家乡。一路上走着,他心里暗想:“孙茂昌啊,孙茂昌!这回我回去,咱们是第三次比武,俺王某誓报两次丢脸之仇!”
且说王世伦此次出门,又学了五年,辞别老师回转家乡。在路上他心里挺高兴,心说:“孙茂昌,这回我探家,咱们俩重新还得比武。我要报我两次丢丑之仇!大概这回你总没说的了吧!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你。”他心中得意,脚下加紧,一路之上,露宿风餐,好不容易到了直隶沧州小南庄。一进了家乡,他这心里非常敞亮,又看着原籍故土了,大步流星来到家里。家里的人一看他回来了,真是喜出望外。他的父母对他说:“世伦哪!你怎么又走了好几年哪?往后可别离开家了。爹娘年纪大了,有今天没明天,一口气要上不来,咱们就见不着了。”
“爹爹!娘!你们放心,这回我是不走了。”媳妇也从里屋出来,一家人欢欢喜喜。这时候就惊动了左邻右舍,一听说王阴王世伦回来,大家都过来看望。一时之间亲友临门,高朋满坐,一片笑语欢声。其中啊,也有王世伦的几个师兄弟,都跑来看他。一见面,互道寒暄,亲热得不得了。
“哎!”王世伦问道,“孙茂昌在家没在家?”“在家呢。”“噢!他出门没有?”“哦!前些日子出门了,也走了不少日子。”“上哪儿去了?”“他没说,好像是做买卖去啦!”“噢!”王世伦也没多想。
当天无话,到了第二天,他也缓过乏来了,精神头挺足的,起身去看望这些师兄弟。又忙了一天,晚上回家吃饭。到了第三天头上,他叫了一个师兄弟给孙茂昌送信,到当年那个场院,不见不散,弟兄们也好好欢聚欢聚。同时他让手下的人通知所有的弟兄。
等到了日子,唉哟!这场院的人哪,就跟赶庙会似的。都知道王世伦二次学艺,拜了一个老师是世上的高人,学了惊人的本领,人们都想开开眼。另外,大伙儿都知道,他两次被孙茂昌打倒,心里头不服一大概这次回来,是进行第三次比武.谁不想开开眼,瞅瞅新鲜?消息传开,连附近庄村的老百姓,扶老携幼,也全赶来看热闹,都能有一千多人哪!正中央摆着板凳,放着方桌。当年练武术的那些小伙子们,现在也都成了中年人了。大家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等王世伦一来呀,大家就热烈鼓掌道:“师兄回来了,师兄回来了!”过去跟他打招呼。王世伦坐下之后,闪目一瞧,不见孙茂昌的影子,他就问:“怎么孙茂昌还没来?”“已经通知他了,他说一会儿就到。”“嗯!好吧!”
这会儿呢,闲着没事,大伙就问王世伦出门的经过,都看见过什么,听说过什么,学的什么武艺。王世伦却是敷衍搪塞,没说真情。正在这时候有人喊了一嗓子:“茂昌师兄来了,孙茂昌来了!”就见老百姓“呼啦!”朝两旁一闪,孙茂昌晃着大脑袋,带了一帮师兄弟进了场子。见着王世伦还是那么亲热,赶紧躬身施礼:“师兄!一别五载,您挺好啊?我这给您请安了。”王世伦以礼相还:“啊,好好好!兄弟,你也挺好?”“唉!反正是庄户人家,吃饱了就算不错。”“坐坐坐!”
大家坐下闲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这阵儿的人哪,越来越多了。王世伦一看,差不多了,这才微微一笑,道:“师弟,你知道我这一次又出走,是为什么吗?”“我知道,您是为我。”“哎!对了!咱们明人不做暗事,我就为你把我打了,憋着一口气,二次离家。实不相瞒,我又找的高人,重学的能耐,就为回来会你一会。兄弟!你看看来了多少人?都想开开眼界,瞅咱们俩比武,别的说的没有,来吧,伸伸手吧!”“师兄!您怎么还记着这个茬呢?我这两下子怎么能比得了师兄呢?想必师兄二次学艺,一定有绝艺在身,我这土把式哪拿得出去?我甘拜下风,我认输就得了。”“不行不行!认输行吗?得动真个的。我这个人的脾气你清楚,说比还非比不可。来吧!”王世伦说着,站起身来,紧带子,提鞋,挽袖子,盘大辫儿,把门户就亮开了。有一些人不服气,心说:“你王世伦干什么呢?乡里乡亲的,又都是亲师兄弟,干什么赌这么大气?谁又没把谁孩子扔到井里去,也没有什么仇恨。哎!这人心眼太小气了!这样的人哪,就是该揍!”所以呢,就鼓动孙茂昌比武。孙茂昌从心里往外不乐意,但是一看眼前这个形势,不比是不行了,没办法了。孙茂昌把外边长衫甩掉,换好了短衣襟、小打扮,把酒鞋的带子勒勒,把腰里的带子紧紧,大辩儿也盘上,往前紧走两步,躬身施礼:“师兄,望你手下留情啊!我可不行。”“来吧!你快点!”说着两人往前一纵,战在一处。
王世伦原以为:我一伸手用不了十个回合,就把你打趴下了。哪知道等动上手了,王世伦偷眼观瞧,不由得打一冷战:“啊!”他一下愣住了。什么原因呢?他发现孙茂昌这能耐也长了!跟当年可大不相同了,伸手抬腿都有独到之处,有几招自己干脆就不会啊。哎呀!他心里想,这玩儿也怪了,我费这么大劲两次学艺,他没去学,他怎么就能无缘无故长了呢?难道说我眼前活见鬼了?他心里暗中犯急,这时两个人打到三十多个回合,王世伦一个没注意,被孙茂昌使了一个扫堂腿,“嗖,啪,扑通!”又把王世伦打翻在地。
“啊!”人们像炸开了锅。有的人哪,不住地摇头叹息:“唉!花这冤钱干什么呢?学了五年回来还挨揍。可不是么,你赌这气干什么?还不如不学去呢。”人们说短论长。这阵儿王世伦红着脸从地下站起来,瞪着孙茂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这事太奇怪了。孙茂昌赶紧过来赔礼:“师兄!刚才是我一时未加谨慎。哎呀!把师兄给伤着了,可见师兄你是给我留了情了,对不起,对不起!”王世伦把眼珠一瞪:“孙茂昌我且问你,输赢胜败搁在一边儿,我发现你这能耐可长了。你怎么长的?能不能跟我说说?”孙茂昌说:“怎么的还长了?我怎么没觉出来呢?我还觉着我这能耐有点儿同楦儿呢。师兄!您这话叫我无法回答。”“好了!你不跟我说实话,再见!”
王世伦一溜烟儿又回到镇江。见着李晚村李老剑客,把经过讲说一遍。李晚村也为之一惊,心中暗想:“这事儿是怪,要说头一次,他学艺三年,回去挨了打,不奇怪,因为我没教给他真能耐,传授的几招也是挨打的本领。但是这后五年可就不同了,我对王世伦真下了心血了,教的不错呀!难道说我教出来的徒弟,出门就挨打吗?这事儿真来的怪哉!可见这孙茂昌也不是等闲之辈。”李晚村想把这事儿闹清楚,就跟王世伦说:“孩子!他怎么打的你,这招你还记得吗?”
“哎!记得。”“那你比一比我看看。”
“哎,是这么回事。”王世伦一个人比划,说我这掌怎么发的,他的腿怎么抬的,我怎么摔倒的,怎么失败的,比划了一番。李晚村这么一看,心里就一动:“啊!难道孙茂昌这小子也外出学艺去了?看他的套路,我非常眼熟啊。难道是他,传授给他的本领?”那位说:“他是谁呀?”李晚村心里有数,嘴可没那么说。寻思了片刻,问王世伦:“孙茂昌离开过家没?”“嗯,有人跟我说,也离开过很长一个阶段。”
“好了,错不了。明天,咱俩就奔你们的家乡,我要看看这孙茂昌。你回去还跟他比武,我别露面儿,闪到旁边看,我就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了。”“哎呀!师父您要跟我去,我真是求之不得,那简直太好了!”把王世伦兴奋得一夜没睡觉。
到了第二天,李晚村李老剑客挎了口宝剑,披了斗篷,带了足够的银两,跟着王世伦起身赶奔沧州小南庄,先到了王世伦家里头。这一家人一听说王世伦的师父来了,那还了得吗?又是从大地方来的,简直奉若神明啊!恨不能搭个板儿给供起来。好在李晚村这人没架子,平易近人,说说笑笑,吃什么喝什么都可以。到了王世伦的屋,休息了那么片刻,他就告诉王世伦:“你去,仍然通知孙茂昌比武,为师我看一看。”“哎!日头往西一转的时候,凉快,我马上就找人去。”
时间定下,地点定下,人们都到齐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有人就发现来了一个老者。据说么,是王世伦的老师。那还用问吗,打了徒弟,老师不答应,打了孩子,家长不答应。大概这王世伦把老师请出来要报仇吧!这个热闹可不能不看。可也有的人呢,替孙茂昌捏着一把汗,心说,茂昌啊!你露了三回脸,今天你可要现眼了,人家把老师都搬来了。一传十,十传百,围着小南庄十八村子的人全来了,比赶会还要热闹十倍呀,把小南庄这个场院围得风雨不透。有的人挤不进来,上了树,有的上了房顶,总而言之,都想开一开眼界。快到时候了,王世伦陪着李晚村来在场院:“借光!借光!”众人抬头一看,哎哟!这是个外地人。你说这怎么看出是外地人呢?他穿着打扮不一样。而且李晚村那老头,长得也干净,红扑扑的脸膛,健康颜色。银髯飘洒前襟,条条透风,根根漏气。穿戴衣服、举止动作跟一般人不一样,那么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老百姓自动地把道路闪开,李晚村笑着冲大家招手致谢,来到里边往凳子上一坐。王世伦说:“师父!您先等等啊!孙茂昌每回都比我来得晚,可能一会儿就到。”说话之间就见西北角人声骚动:“来啦!来啦!”“哗啦!”朝旁边一闪,孙茂昌领着伙人来了。
李晚村一看这孙茂昌,哎呀!相貌古怪,这人个儿不大,脑袋瓜可够大的啊!前出一廊后出一厦,跟那大鎯头似的。在奔儿颅头下,一双黄眼珠,稍有点小鹰钩鼻子,嘴角往下耷拉着,但五官貌相,长得是非常慈善,哎,笑容可掬,穿着一身粗蓝布的衣服,晃晃悠悠,这就进了人群,来见王世伦:“师兄!您找我来?”
“啊!找你。师弟呀,啊呀!这回没得说,我打算还跟你伸手过过招。”
“我说师兄你怎么了?没完啦?犯得上吗?咱们都有家有业,而且指着种地为生。练把式无非是强壮筋骨,又不是正经职业,您怎么这么认真呢?我趴地下,您接我一顿得了。多咎您出了气就算拉倒,何必咱这个仇怨越结越深呢?”王世伦把眼一瞪,说:“住口!孙茂昌,你少在这地方卖关子,我不领你的情!你趴下我打你,那算怎么回事儿?讲的是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比武我打不过你,我算栽了,能那么干吗?废话少说,来!”
孙茂昌一阵冷笑道:“王世伦!你也不要欺人太甚。我孙茂昌也不是好惹的。我知道,你去请高人去了,你背后有茶梗,有人给你撑腰。没关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把我打死,再过三十多年还这么大个儿,这有什么呢?不就是比武吗?我愿意奉陪!”孙茂昌把大秃脑袋一晃,也有点急了。把场子打开,两个人这手脚一转动,四臂齐摇,战在一处。
李晚村哪,在这儿坐着看着,他倒不为别的,他觉着奇怪,非世伦挨打,闹了半天他是跟老白头学来的绝艺,他使用的是九阴八卦掌。您看看,这就叫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李晚村号称天下第一剑侠,经的多,见的广,是武术这一套,能瞒得了他吗?你一伸手,是哪个门户的,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现在就断定了:孙茂昌使用的这个掌法,是著名的高人白太官教给他的,老白头家的祖传。真叫他猜中了,这孙茂昌无缘无故的能耐就能长啊?当然不能。这人都是学而知之,没有生而知之的。咱们话返回来讲,自从王世伦第一次离家出走之后,孙茂昌啊,就睡不着觉了。你看孙茂昌那脑袋那么大个儿,不白给呀!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中暗想,你看着没?我这师兄去学艺去了,学了艺回来非得报仇不可。那个人心眼儿最小,最嫉妒。你说人家学艺去了,长能耐,我在家里这么呆着等着挨打呀?那可不行。他等了几天一看王世伦没回来,就更断定他是学艺去了。所以,孙茂昌跟自己一家人商讨,告诉父亲母亲放心,告诉媳妇看好家,说咱家吃喝也不愁,我也得找个地方学艺去,不然的话,我非找着挨揍不可。家里人也是这么想的,打人家一拳,防备人家一脚。真要是王世伦回来,把孩子打伤怎么办呢?所以全都同意了。孙茂昌就告诉一家人,说我出门儿,不要往外宣扬。一旦有人问起来,我上哪去了,就说我出去做买卖去了,我相信大伙儿也能相信。就这样一家人严守秘密,孙茂昌离家走了。
这孙茂昌呀,也跟王世伦一样,决心下的挺大。说我找高人哪,我得学绝艺。哪儿那么多高人呢?就拿咱们这套童林传来说,高人是不少,上百名,但在全国几亿人口当中一比较,那不就没了吗?毕竟还是极少数的极少数。所以那位孙茂昌啊,出去也白跑了些日子,找不着门路。后来也是不巧不成书,正好他走到安徽庐州府,一打听,有人告诉他了,说这安徽有位著名的了不起的高人,叫白太官哪,你怎么不找老英雄学武去呢?啊,对!他想起来了。想当年神枪花四霸,花老师,曾经提过这个人的名字:白太官哪,踩一脚庐州乱颤,那是有名的武林高手。哎呀!人家那么高的身份,能不能收我呢?
这孙茂昌心中忐忑不安,但还是下决心到了庐州。一打听,有人告诉他在鼓楼西大街,头一条胡同,头一个门楼就是老白家。等他找到这儿,有心过去砸门,但他没敢。他知道凡是这种高人,脾气都古怪,我到时候一砸门,我告诉说,我来学把式来了,人家能收我吗?不可能啊。要引起人家的反感,那我就前功尽弃。哎!他更有主意,他一看哪,老白家对门儿,有个小白酒馆儿。他进酒馆来,要了二两酒,两盘菜,一边在这儿歇着腿儿,一边喝酒。但是喝酒是假,瞭望是真,他俩眼睛盯着老白家门口。看看那白太官什么模样,他有什么脾气,什么秉性,我得摸摸,摸透了,然后我再进一步想办法。他这二两酒刚喝下一半去,就看见老白家门开了,出来一个小书童,背着个箱子在头前引路,后面出来一个老者。这老者中等身材,虎背熊腰,大脸蛋子,红扑扑的脸膛,银髯洒满前襟,两颗眼睛放光啊!孙茂昌一看就可以断定,这是白太官!就见一老一少,离家奔东去了。孙茂昌赶紧把酒钱付了,在后头跟着。您说他有招没?离着一箭之地,他就跟着,谁也不注意,等转过鼓楼去一拐弯,那有个大茶楼。这到了南方,专讲究喝茶。就是四乡八镇的人到了城里赶集办事儿,也得到茶楼喝碗水儿,有这种风俗习惯。他就发现这一老一少进了茶楼了。这茶楼人多呀,伙计打着招呼,他就看见那老者坐下了。
“哎!”孙茂昌就问伙计,“我跟您借光打听打听,方才进去那白胡子老爷子,他叫什么名儿?”“哎呀!那就是我们庐州的高人哪,白太官白老剑客。”“啊!真是他!”孙茂昌心中暗喜,也要了壶茶水儿,躲在墙犄角,一边喝着水儿,一边看着。原来白大官也有喝茶的习惯,光喝茶么?不!他还得下几盘棋,以做消遣。这白太官下棋呀,那是国手啊!在康熙年间那是有名的。所以说他只要一来了,看下棋的人就加多了。您别看这茶楼这么多人,有一半是观棋的。庐州也是有名的地方,藏龙卧虎,高手也不少啊!白太官刚坐下就过来一位,道:“老爷子,我陪您走两盘。”这位姓鲁,也是个国手,他们俩人善施屏风马对巡河炮。一晃两天了,白太官跟这姓鲁的没分出上下来。“啪啪,啪啪!”棋子摆好了,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棋盘上了。多少人在这儿围着看着,屏息咽声,看二人走这高招。这孙茂昌把茶碗放下,也假装看热闹,凑过来了。这孙茂昌探着脖子瞅,他瞅的明白吗?他会下棋吗?啊!您说这事儿真巧了,孙茂昌有个绝的,就是爱下棋。就在沧州一带没人是他的对手,所以对这棋他非常明白,在旁边一看,就知道谁高谁低。半个时辰过去了,他突然发现白太官的棋有点儿弱了,不是人家对方的对手。而且呢,比人家少两个卒,显著实力就薄弱了。他偷眼观瞧这白太官,脸上也不大自然,担心这棋输了。谁也不敢指招,你说这孙茂昌上来胆儿了,挤到里边去给白太官指了一招,说:“老爷子,您提车呀。”您说这事巧不巧?就由于这一指招,而转败为胜啊!这一下可把白太官乐坏了,啊呀!抬起头来看看孙茂昌,心里头无限地感激。哼!那姓鲁的瞪了孙茂昌一眼,心说话,你这个臭嘴,谁让你指招来着?明明我要胜的棋,结果输了,唉!真没办法。在棋场上就这个样子,没有一条法规,不准指招。这玩儿你也说不出什么,所以大家哄堂一笑。白太官抱着好奇的心,问孙茂昌:“小伙子,你棋路挺精啊!来来来,陪我下一盘儿。”“哎!”孙茂昌求之不得,让伙计把茶壶茶碗挪到这桌上,在白太官对面坐下,陪着下棋。开始的时候也挺客气,尽让着走,白太官一乐:“小伙子,棋场上跟武术场上没什么区别,讲的是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你可不能让我招啊,那么就没意思了。你把你的能耐全拿出来,那才下的有意思。”“啊!是是是!好。”就这样,孙茂昌也就不客气了,啪,啪!这一走,哎哟!白太官为之一惊啊。心说:“我在大清国来说,敢称棋手啊!没想到这小伙子出手不凡,有这么两下子。”嗯!头一天两个人下了六盘,都是以和局告终,约好了第二天接茬儿下。
且说白太官走了以后,孙茂昌心里得意,心说这就是桥梁。这么下熟了,我再提出我的要求,量您就不会拒绝。他找了个店房住下,第二天早早地来到茶楼,要了壶水在这儿等着。一碗水没喝完呢,白太官领着那小书童又来了。“老爷子您来了?”“啊!小伙子,来了来了。”二人对坐开始下棋。第二天又下了六盘,还是以和局告终。一连着过去了十几天了,这个棋性劲儿也就过去点儿了。这天两个人下到第三盘又和了,白太官把棋子一推,说道:“哈哈哈哈!小伙子,松散松散脑筋,咱们谈一会儿话吧!”“哎哎哎!”孙茂昌求之不得。白太官捻着胡须问:“听你的口音,你是直隶上的吧?”“对!我是直隶沧州小南庄的。”“噢!到庐州是做买卖呀,是访友啊?”“咳!都不是,也沾点边儿。”“哦!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到这儿找个师父。”“噢!找师父?学什么手艺?”“学武术。”“学武术?跟谁学呀?”“嗯,这老师我还没找着呢!您要问到这儿了,干脆我就跟您讲吧,我打算拜您为师!”孙茂昌说到这儿,“扑通!”就跪下了:“师父!我就是为您来的,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敢张嘴,望老师大发慈悲,把我收下吧!”“啊,起来起来起来!唉哟!你这小伙子可真有心计啊!哈哈!十天都没张嘴,今儿个才说出来。这么吧,一会儿你跟我到家,咱俩做次长谈。”“哎!哎!”孙茂昌满心喜欢。等一会儿喝足了水,白太官把他领到家里头。你看白太官这个人很平易近人,叫人瞅着不发疹,所以孙茂昌呢,有什么就敢说什么。二人对坐以后,白太官问他:“叫什么名?”“我叫孙茂昌。”“噢!那你为什么找我要学武艺呢?”“老人家,有这么一段隐情,是这么这么回事儿。”孙茂昌就把跟王世伦比武的事讲说一遍,怕人家报复,自己要学点儿本事,做为护身之用。“噢!”白太官这才明白,“唉!这么办吧!既然你抱着颗诚心前来找我,也不容易,那就试试看吧!行!我就收你做个寄名的徒弟。”
孙茂昌乐得趴地下给老师磕头。这样比较而言,他比王世伦学艺要容易得多。从第二天开始,他就跟自太官学能耐,业余的时候就陪着白太官下棋。他们又像师徒,又像好朋友,彼此之间,一点儿也不拘束。咱们单说这武艺,白太官看孙茂昌练完了,一笑,道:“孩子!你虽然有点儿基础,但你这个把式拿不出手去。这要到江湖之上,就是去挨揍的。这么办吧!为师教给你点绝手的招。”这才教给他九阴八卦掌前八套。一共六十四套,就教给他八套。叫他反复练,反复学。
二年的光景,他把这前一套学会了。这一天白太官就跟他说:“哦!听你说话,你家里头有父母,有妻子,有孩子,你也不可能长年在外,你呀,回家去看看。啊!要没什么事儿,你就不必来了,有事儿再找为师,将来有机会我再去看你。”就这样,孙茂昌告辞回家了。到家里一打听,王世伦还没回来。嗯!他心里头纳闷儿了,天天偷着练九阴八卦掌。没过一年,王世伦回来了,两人一比武,孙茂昌就拿出这绝艺来。你说这王世伦不倒霉吗?所以说第二次又失败了,使他二次出走。
孙茂昌一琢磨,不好!大概他找老师去了,我也找师父去。他二次回到庐州,来找白太官。见着白太官他不隐瞒,把二次比,他怎么赢的,王世伦又怎么走的,这些事儿讲说一遍。白太官一笑,说:“好吧!要那么的,我再教给你第二套九阴八卦掌。”哎!这回一教,孙茂昌学得快了。看来教这一套还不行,又接着往下学,所以把九阴八卦掌教给他一半儿。孙茂昌这脑袋大,不白给呀!一看就会,而且练得相当出众,白太官满心喜欢。二次学艺,四年挂零,白太官让孙茂昌回去探家,如有什么事儿还来找他。孙茂昌到家了,一打听,王世伦没回来。嗯!心说,这家伙还使上劲儿了,我等着你呢。他在家坚持偷偷练习九阴八卦掌。等王世伦二次回来,两个人再一比武,结果王世伦又失败了。孙茂昌心中真喜欢哪!咳咳!王世伦哪,这可是你自找的啊!但是又一想,我也不简单,我要不是拜个名师白太官,说不定我叫人家打个腿断、胳膊折,我可是没有白学。可这一次,他可真没想到,王世伦把老师找来了,这风也传到孙茂昌耳朵里去了。孙茂昌一想,王世伦你这可不对呀!三番五次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你想干什么呢?你把你老师找来干什么?我也有老师,你胆敢把我揍了,我师父也不答应。这一次孙茂昌心里憋着劲,所以跟王世伦两个人一比武,他把九阴八卦掌前四路全都拿出来了。
你看王世伦不懂,李晚村可明白。一看,是白太官教的,老白家的门路,九阴八卦掌,怪不得我徒弟不行啊!他想到这儿,再一看,眼看王世伦就要吃亏了,李晚村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咳嗽一声,道:“嗯!哈哈!世伦,退在一旁!”
王世伦心里正着急呢,心说,老师你怎样在旁边看着不管呢?您得伸伸手,您不伸手我就完了,难道说您就瞅着您徒弟挨打吗?这会儿一听老师说了话,他心花怒放,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擦了擦汗:“师父!”“退在一旁!”李晚村让他闪到旁边,老人家捻着须髯到孙茂昌身边,笑呵呵,道:“你叫孙茂昌吗?”孙茂昌一瞅这老头,心想,甭问,王世伦的老师,哼!你也不分青红皂白,你教你的徒弟来打我,看来你就是后台!孙茂昌想到这儿,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把眼珠子一瞪;“啊!不错,我就是孙茂昌。你是谁?”“喝!小伙子,脾气可不小啊!我且问你,你刚才使用的掌法,是不是老白头教给你的?”“不……”咳呀!孙茂昌一想,这家伙口气可不小,管我师父叫老白头,他又一瞪眼睛:“怎么的?我跟老白头老黑头学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年轻人,说话可别这么气儿粗。我无非打听打听,因为我看你的掌法路数很熟。另外,我发现你很有出息,比世伦强得多呀!我爱惜你呀!”“你爱惜我?好一个爱惜,我领情了!放下远的说近的吧,今儿个你来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跟我孙茂昌比试较量?我告诉你,要想比武,在下奉陪。我呀,还没拿你当回事儿。”你看这孙茂昌有点反常不?平常对人挺客气,今儿说出这话非常难听,招惹的李晚村心中不悦呀!心说,“你看我也没说过头的话呀!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容人呢?要照这样,看来不光怪王世伦,你也有不对之处。”李晚村由此一阵子不高兴:“孙茂昌!你敢跟我比吗?”“啊,当然敢!”“好了,我就看看你小伙子的能耐。来!过来过来!”
这孙茂昌毫不客气,往上一纵,劈面就是一掌!李晚村往旁边一闪,转身一抓他的腕子。再看孙茂昌飞起脚来就是一腿,施展出九阴八卦掌,一招挨一招,一招快一招,把前四套全抖搂出来了。李晚村能跟他真打吗?无非是做一比划,闪展腾挪,目的就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把白太官的武艺学了几成。后来他一看哪,前四套也没学全哪!充其量你就会半套。哎呀,可惜呀!如果他要把九阴八卦掌都学全了,这孩子非成名不可。这李晚村哪,一边打着,心里头一边想着。又一琢磨,这孩子脾气可够大的,你看把黄眼珠子一瞪,得理不让人,早晚到江湖上闯荡,非吃亏不可。我呀得让你长长见识,知道姜是辣的,往后你受到挫折了,你就不这么嚣张了。李晚村纯属好意,因此,身形晃动,掌式一加紧,孙茂昌有点儿受不了啦。他怎么敢跟李晚村比呀!直累得大秃脑袋上热汗直流,嘘嘘带喘,眼花缭乱。又打十几个回合,累得是东倒西歪,老想摔跟斗,就像喝了一斤白干酒,脚下没根似的。李晚村心中好笑,可乐坏了旁边的王世伦,王世伦乐得两手都拍不到一块儿了。心说,师父,您怎么就不打呢?您光围他转悠干什么呢?这过去就应该给他几巴掌,我的气儿不就出来了吗?哪知道李晚村正在这儿戏耍孙茂昌的时候,忽然人群之中有人喊了一声:“哎!我说茂昌啊,你还不给我住手!”
孙茂昌眼看支持不住,听见个熟悉的声音,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大把擦汗,揉揉眼睛一看:唉哟!老师白太官!这可真像做梦似的,我师父这是从哪儿来?怎么事先我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书中代言,白太官怎么来了?这老头闲着没事,就在家里头一天逍遥自在。自从孙茂昌跟他说完之后,老头这心里就始终放不下。心里捉摸着,这王世伦完不了。听他讲王世伦这小子有两下子,他跟谁学的能耐呢?如果把我们茂昌给打了可怎么办呢?老头不放心,就这么离开庐州,赶奔小南庄,打算看一看。您说这事儿有多巧啊!正好赶到场院这儿,瞅着人山人海,老英雄站到人群背后往里一看,呀!认得,李晚村!白太官不看则可,一看是李晚村在这儿跟孙茂昌动手,老人家心中大大地不悦。心说:“李晚村哪,李晚村!你是什么身份?你是天下的第一剑客,哪个见你都畏敬三分,连老朽都不例外。可你那么高的身份,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你瞅瞅你这样儿,你是吃饱了撑的怎么着?难道说,你不知道他是我徒弟吗?我的掌法你最熟悉,你一看孙茂昌练,你就知道是老白家的真传。打狗还得看主人哪!你茄子黄瓜一块儿煮,合着你觉着你是天下第一剑客,眼里没人了?老朽岂能答应?!”
白太官一看,这火就大了,满心的不悦,挤进人群。可他这一露面儿不要紧,李晚村觉着非常尴尬。本来是好心,现在弄得是无法解释,因此呆若木鸡,站在那儿没说话。就见白大官满面怒气,胡子乱抖,来到孙茂昌面前。孙茂昌一看是老师,他高兴了,真是小孩儿见着爹娘了,满脸是笑,满心喜欢,擦了把汗,跪倒在地:“师父在上,弟子给恩师叩头!”白太官冲着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呸!不要脸的东西!你吃过人饭吗?嗯?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你知道你跟谁伸手吗?那是老前辈,天下第一的剑客,李晚村,李先生。你竟敢以小犯上,你怎么这么不是东西?你也不问青红皂白,也不问谁是谁非,你就伸手,你吃过人饭吗?!”这事情会说的不如会听的,白太官是教训徒弟吗?不是,这话全是冲着李晚村来的,李晚村觉着脸上发烧,就好像叫谁打了几巴掌一样。可挑礼还挑不出来,人家训教徒弟呢。李晚村实在有点儿挂不住了,鼓了鼓劲儿过来了,冲着白太官一抱拳:“老剑客!您消消气儿,晚村有下情回禀。”白太官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也够难听的了,就得适可而止。因此又换了一副面孔,满脸是笑,赶紧还礼道:“晚村居士,恕老朽不恭,请担待一二。”“没说的,没说的!快请坐,请坐!”“不不!不用坐。有话咱就说吧!”李晚村说:“我跟您解释解释,咱们弟兄之间别闹出误会来啊!啊?我说世伦哪,你过来,你怎么拜的我为师,你是怎么跟我说的?详细给我讲!”
王世伦一看,孙茂昌在那儿跪着,自己也不敢站着,“扑通!”一声也跪下了:“哎哎哎!是!”这回他不敢说瞎话,从头讲起,把这经过也全都说了。容等说完了,李晚村问白大官:“您这听清楚了吧?我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啊。您这是误会。这个小子找我学艺去,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把我感动了,我这才把他收留。收留之后,我问过他:你为什么找我学艺?他也没敢隐讳,他说叫一个师弟孙茂昌打倒在地,没脸见人了。为了报这受侮之仇,才找我学艺。我可怜他,但是呢,我没教他真本领,耽误他三年,尽教给他挨打的招了。所以回来,他跟茂昌一比武,他又吃了亏。再回去我劝说他痛改前非,二次教他五年能耐,真教他了,没想到他回来又被茂昌打倒在地。我觉着这事儿奇怪,我教的徒弟怎么能挨打呢?我是抱着好奇心来的。我可不知道茂昌是您教的。方才我跟茂昌比武,我能跟他打吗?我再没吃过人饭,也不能有失身份呀?我想啊,叫这孩子磨炼磨炼,长长见识,对他有好处。没想到您老人家赶到了,发生了这场误会。现在我把事儿解释开了,您听也好,不听也好,我觉着问心无愧。”
白太官听完了之后,这气儿才消了:“哈哈哈哈!老剑客,现在天晴云彩散去,啊!刚才老朽说话也有不到之处,请求老剑客谅解。”“没说的,没说的。”两人一笑完事了。要说他们俩的身份那么高,要因为徒弟之间发生了争吵,甚至动武,那就不配成名的高人了。
把这事过去了,孙茂昌就往家请。就这样,李晚村带着王世伦到孙茂昌家,一家人满心欢喜,老百姓也不散,都在外面看热闹。喝!两方面的老师都来了,这可真了不得!拿他们俩当神仙。老哥儿两个坐下促膝谈心,虽然说都那么高的高人,平时却很难见面,就谈论起九阴八卦掌来了。李晚村说:“我对这个掌法也熟悉,不像你们老白家那么精。我打算呢,向您探讨探讨。”俩人谈起武术来了。谈完了又把孙茂昌、王世伦叫到眼前,各自训教徒弟。李晚村对王世伦说:“祸打根头起,这事儿就怪你,你不对,你心眼太小。这比武就有高低,打仗就有输赢,你们是亲师兄弟,当场动手你摔倒了,你干什么仇恨在心呢?嗯!往后闯荡江湖,这种心眼能行吗?往后要痛改前非,不准再这样。过去给师弟赔个礼。”
这王世伦过来见孙茂昌,拉着手一个劲儿赔不是。孙茂昌觉着脸上挺发烧,本来自己沾了光了,哪次都没吃亏,便说:“师兄啊,怪我不对,确实怪我不对!往后咱们哥俩走着瞧,我一定得对得起哥哥您。”说完了哈哈一笑,二人言归于好。
打这儿以后若干年,王世伦父母先后去世,他把妻子孩子安顿安顿,到了镇江,一心一意跟老师学功夫,专门学这九阴八卦掌。李晚村嘴上说对这招不太熟,实则不然。他是天下第一剑,对各种掌法无不精通。所以就全心全意传授王世伦九阴八卦掌。这王世伦接受教训,可也真下上工夫了。另一方面,孙茂昌父母先后也去世了。结果呢,老婆得了个急病也死了,他把孩子交给兄弟家,心中无牵挂,到了庐州府见老师白太官,全心全意学能耐,也专学这九阴八卦掌。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呀!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孙茂昌对过去的事情,根本不计较,认为已经和解了。但是,王世伦不然,他嘴不说,心里仍然暗作劲。心说,我呀,几次吃亏,要不是我老师露面儿,我还得栽个大跟斗,怪我没真心学能耐。这回我得加倍学习,非超过孙茂昌不可。一直到他把武艺学成,才去闯荡江湖,所过之处,没有人不称赞的,这才闯出个外号,叫“沧海变桑田,西山怪臾”。孙茂昌呢,学成之后,闯荡江湖,由于他这形像长得像南极子,人们就给他送个绰号,叫“赛南极昆仑子,笑面老臾”。嗯!他老乐乐呵呵地。打那儿以后,他们俩人始终就没见面哪。哎!今儿这事儿巧了,北京三月三亮镖会,这一下惊动了武林界。各门各户各派的英雄好汉,纷纷赶到北京要看看这个热闹。有不少人暗中叫着劲,打算登台献艺,显显自己的本领。孙茂昌、王世伦也不例外,两个人不约而同也到了北京了,各自找地方住下,等亮镖会这一天挤进人群来看热闹。孙茂昌这个人性格没变,仍然是那么忠厚老实,他光看,并不想登台。王世伦就不同了,这人生性好斗,你看老了老了,比当年那脾气更尖酸了。他谁也不服啊!看不起这个,也看不起那个。等童林献艺的时候,他是一百二十个瞧不起。他心里说话:哪出来这么个庄稼小伙子,“震八方紫面昆仑侠”,别开天地,另行一家武术,你配吗?我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徒弟,学艺六十载,我都不敢报这个号,扬这个名,你才学了几天,竟敢口出狂言?不行!我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您说这人多没程度啊。所以他到台上,把童林说得一钱不值。这还不说,当场一动手,他用九阴八卦掌把铁掌李元、铁肩仙风流侠张子美、穿云白玉虎刘俊全给打伤了。您说远处无冤,近处无仇,犯得上吗?这才气坏了孙茂昌。
孙茂昌在人群里头一看,心中好生不快。暗叫道:“王世伦哪,王世伦!你跟六十年前没有什么改变。狗走遍天下就是****,狼走遍天下就是吃肉。看你这个猖狂劲儿,这还了得?”想起当年的事情,老头子忍无可忍,这才大喊一声,来到台上,因此两个人见面儿。这就是王世伦和孙茂昌以往的经过。
两个人这一见面,话不投机,当场动手,九阴八卦掌对九阴八卦掌。你想想,他们俩都是什么身份?这一打起来,煞是惊人哪!看台下的老百姓,各门各户的英雄好汉,看得全都直了眼了。两个人战了一百回合,没分输赢。王世伦想起当初几次受侮之仇,恨不能一巴掌把孙茂昌打翻在台上。孙茂昌也想教训教训他,往后别这么尖酸刻薄,得理不让人。赶上王世伦使了个乌龙探爪,一打孙茂昌的面门,孙茂昌一闪身,“啪!”把他腕子给抓住了。王世伦一看不好,赶紧出左手,哎!把孙茂昌的手给扣住了,这才要分出胜败高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