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医院的护士小姐准时查铺,她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女孩,剪了一头短
发,略施薄妆,很热情地和剑向闲聊她刚进医院时的糗事。
“我记得第一次到医院实习的时候,刚好到一个国中小男生的病房要去照顾他,
他因为盲肠发炎刚动完手术。我看到在病床旁有位穿着朴素的女人,就很大声地问
候她:「伯母好!」结果你知道吗?她居然是那个小男生的姊姊……我的天啊!这
下子丢脸可丢大了!小男生当然也笑翻啦……对了,刚刚来找你的,是你哥哥吗?
……”
真是个天真可爱的女孩。
不过,剑向仍然必须违逆她在离开前的叮咛:“请早点睡吧!明天见啰!嘻嘻!”
在寂静无声的昏黑病房中,录像带在剑向的胸口愈来愈沉重,不断提醒他这卷
录像带存在的事实。最后剑向终于按捺不住,他迅速自病床起身,决定偷偷离开医
院回家。
记得小弟也买了一台DV摄影机,应该可以播放这卷录像带吧。剑向实在无法
忍受自己对录像带内容的好奇心。
剑向的弟弟今年二十岁,目前刚分发到新竹湖口当兵。除了长假以外,他并不
常回家,而是待在北部朋友的家里打发时间。他对e世代流行的数字产品怀有极高
的兴趣,入伍前的工作薪水大多花在时尚的手表、新型的行动电话、PDA或数字
相机上。两年前他就为家里买了一台高价位的DVD,至于那台数字摄录像机,则
是他服役前耗尽手边所有的钱所买来的。
剑向一面想着,一面穿好衣服、鞋子,然后轻轻地打开病房的门。他迅速闪身
到走廊上,而目光则锐利地观察走廊两头的动静。
两侧所有的病房房门都关上了,头上的日光灯只打开几盏,也听不到人的说话
声或脚步声。
于是他慢慢走到夜班护士值勤的柜台,一名戴着眼镜、年近三十岁的护士正低
头专心抄写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纪录。剑向在对方还没抬起头前,就马上说:“请
问一下,”他刚刚在自己的病床上,已经将隔壁空床位上名牌姓名记住了,当下就
语调客气地讲出来,“他在几号房?我想要探病。”
“先生,很抱歉,现在已经过了会客时间。”护士严肃地说:“另外,我记得
那位病人昨天早上才办了出院手续。”
“这样啊?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再打电话和他联络好了,谢谢妳。”
剑向很自在地离开柜台,往医院出口的方向走去。他的内心则十分庆幸今晚与
他开心地聊天的小护士并不在柜台,否则他就必须用另外两种方法的其中之一来设
法回家了,成功的机率也会更低。
抵达医院玄关之后,剑向在路口附近拦了一辆出租车。他坐上出租车,向司机
说明目的地后,即不发一语地坐在后座沉思。
司机随口寒暄几句政治性的时事,似乎很有刺探乘客政党支持倾向的兴趣。剑
向满不在乎地漫应着,他的右手则隔着口袋紧贴着那卷神秘的录像带。
大约二十几分钟,剑向到了家门附近,他付过车钱后,一个人在漆黑的街道上
走着。
从一坐上车开始,他就不断想起“噬骨饿魔”洪泽晨的事。当时他在三民分局
刑事组服勤初获长官肯定,就碰到了前所未闻的棘手大案。虽然那时候他的工作只
是在配合市警局侦查行动的人手调度而已,但由于他从来没听过罪犯侧写技术,对
它的兴趣十分浓厚,便一面进行市警局下达的嫌犯筛选工作,一面研究精神科权威
李敢当医师所发表的书面资料。
时隔六年,台湾警界业已不再对罪犯侧写技术感到陌生,然而自洪泽晨后,犯
罪行径类似的神秘连续杀人魔却也不再出现第二位,使得这项技术,未能在台湾印
证实用,空有援用诸多外国案例的纯理论研究。
没想到高钦福组长由钟思造一案,竟然会联想到洪泽晨案!
这样的联想,乍听之下虽然过于突兀,但其实潜藏着令人恐惧的可能性。
首先,在侦办洪泽晨案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钟思造的姓名。也就是说,
洪、钟两人完全没有关连。即使两个人都是居住在三民区,他们各人的亲属、朋友,
并不存在任何交集。
现在钟思造被模仿洪泽晨犯罪手法的凶手杀害了——这意味了下列三种可能:
一、认识洪泽晨的人,模仿了他的手法向陌生人行凶。
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高。在洪泽晨案中,警方曾访证了认识他的人,但所有人
都对洪表现出无法置信的观感,但另一方面,他们对洪的了解也都十分肤浅,因为
洪本身即是一个难以与他人亲密的人。
新闻媒体在这方面亦挖了不少无法证实的消息,而唯一的结论都是洪泽晨没有
好朋友,也没有人对他的生活有任何兴趣,直到真凶身分曝光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