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心理的象征与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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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人生之路(4)

但在印度,似乎没有任何事物不曾在先前出现过千百次以上,即使当今独一无二的人物在以往的岁月中,也活过不计其数。世界就是重新再来的世界,世界的一切在早先己发生过许多次。即使印度最伟大的人物悉达多·佛陀也一样,在他身前已有许多佛陀先行走过,而且悉达多·佛陀也不会是最后的一位。这也就难怪:为何诸神也要不断的降凡转世!‘‘变化之事虽多,毕竟纯粹惟一。”在此种情况底下,要什么历史?还有更过于的,时间是相对的,瑜珈师可以看到过去,也可以看到未来。假如你遵循八正道而行,你会忆起千万年前的生涯。空间也是相对的,瑜珈师可以用灵体行走,穿越海陆几天,其速度一如转心动念之快。你认为真实的东西——包含生命里的是非善恶——全是幻影。你认为不真实的东西,如激情丑陋、淫猥怪异、令人毛骨竦然的神,只要你在窒热的夜晚,聆听使欧洲人太阳神经丛天翻地覆的鼓声,聆听它永不停竭、历历分明地鼓了半夜,那么,这种神只即会毫无预期地出现,这毫无疑问地是一种活生生的真实。由于欧洲人认为他的头脑才是捕捉世界的唯一工具,因此,当他眼观卡达卡利之舞时,如果此舞没有配合从根柢创造出新生实在的鼓声的话,它终究只是一种诡异的舞蹈而己。

穿经孟买吵杂的市集,我不能不心生感触。我感到印度梦幻世界的冲击,我相信一般印度人不会认为他们的世界是梦幻的世界,恰好相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显现出世界的真实性质紧紧地深烙在他们身上。假如他们不是执着于此一世界,他们就不需要任何有关大无明的宗教或哲学训示,这就像假如我们不像现在的我们,我们也将不需要基督教爱的讯息一样。如果我在一千零一夜幻想故事中的人物群里走动,也许我早己被卷入一种如梦似幻的状态。我的欧洲意识之世界己变得极为稀薄。它就像电线一样远离大地,直截延伸,高临地球表面,结果地球看起来就像地球仪一般。

很可能印度才是个真实的世界,而白人居住的,却是个由抽象性质构成的疯人院。(像印度这样)出生、死亡、生病、贪婪、污秽、童马矣、虚妄、卑怜、饥馑、恶化,整个人深陷于无知的无意识中,纠葛于善神恶神的狭隘宇宙,以及受符咒图录的保护,也许这些才是真正的生活。所谓生命,应当就意味大地的生活,在印度,生活并没有被浓缩到脑袋瓜里,它仍然是以全身全躯的姿态生活着。难怪欧洲人会觉得这仿佛如梦幻:印度人完整的生活对他说来,只有在梦中才可得见。当你赤脚行走时,怎么可能忘掉大地?假如你不想知道大地,这需要高级瑜珈的无上功力的帮助才行。假如你想在印度严肃的生活,你可能更需要某类的瑜珈的辅助。但我从没看过在印度的欧洲人确实在那边生活的,他们都生活在欧洲,就像生活在弥漫欧洲空气的瓶子中。其实,我们应该可以不受玻璃墙的阻隔,称心快意地走动,我们应该可以浸润在我们欧洲人幻想已经征服过的事事物物之中。在印度,这些事物都是昭昭明显的事实,使得你不容犹豫地跨出玻璃墙外。

泰姬玛哈陵与商奇浮图

北印度是幅员辽阔的亚洲大陆之部分,可能受自然环境影响的缘故,我发现当地人们交谈时,音调嘻杂刺耳,其刺耳情形使人联想起粗鲁的骆驼客,或脾气燥怒的马贩子。此地的亚洲服饰繁富多姿,它穿透了温文儒雅的素食者之洁白不染。妇女的衣着其愉悦动人,许多巴坦人个性高傲,冷漠无情。胡须满面的锡克敦徒则复杂矛盾,极端男性化的残酷无情中混合多愁善感的心绪,在茫茫人海中,他们显现出浓厚的亚细亚风味。从建筑物看来,也可看出印度的原来模样屈从于亚细亚排山倒海的影响。即使贝拿勒斯地区的神庙也都很局促矮小,毫不起眼——除了它们的吵杂脏乱以外。作为世界毁坏者的湿婆以及嗜血如命、令人毛骨竦惧的迦利神,地位似乎显赫多了。肥胖象头的甘尼沙神则广受祈福,希望他能带来好运。

相形之下,伊斯兰教似乎比较高明,富于精神性,也更进步。伊斯兰教堂纯净美丽,纯然亚细亚的风格。对它不能用“理智”亲近,而当以全神贯注的感觉契入。其仪式哭泣呐喊,呼求至爱无上的主。这是一种祈求,一种急切的渴望,甚至是一种对上帝的迷恋贪婪。我或许不该称之为爱,但在这些老蒙兀儿人身上,我确实发现爱,一种诗意的、优雅的美之爱。在专制与冷酷的时代,一种天堂似的梦境竟会在石头上立体显像:泰姬玛哈陵。我无法掩抑我对这朵无上之花、这颗无价之宝衷心的礼赞。我也不能不赞叹“爱”终究发掘了沙迦汗的天才,使他成为实现自我的工具。在世上居然有这么一个地方,能让无形无象,渺不可见,但又被层层圈围、几近拓爱的伊斯兰爱欲之美如神迹般的揭显开来。通过冷酷无情、无可挽回的损失,促使伟大情圣心肝断绝,这是锡拉兹的玫瑰庭园以及阿拉伯宫殿的寂寞院落之纤巧秘密。蒙兀儿寺院及其陵墓也许纯洁肃穆,他们的公共厅堂也许美丽无瑕,但泰姬玛哈陵却是天启之作,它从头到尾,全与印度风格无关。它像一株在肥沃的印度土壤生长的树,它欣欣向荣,它也会开花,但如移之其它地区,它却什么都做不到。它是爱欲的纯粹形式,没有神秘,没有象征,它就是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的崇高表现。

同样在北印度的平原上,比蒙兀儿入约早两千年,印度精神早巳成熟结果,其生命之本质,我们可以从圆满人格的大雄释迦佛陀见到。离阿格拉与德里不远处,即是以佛庵闻名的商奇丘陵。我们在天光明亮的清晨到达此处。此地阳光浓密,空气清新异常,一切显得清晰分明。在石丘顶上,俯视远方的印度平原,你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圆石建物,一半埋在土中。根据涅盘经的说法,佛陀自己指定埋葬他躯体的方法:他拿起两个碗,将一个翻盖在另一个之上。目前可见的浮图,只是上面的那碗,我们必需自己想像埋在土中的下面那碗究竟是什么回事。从古以来,圆形就是圆满的象征,对大雄如来来说,它既适合他,也是可以表现其精神的圆形陵墓。此建物极端简单、肃穆、但又清晰明朗,与佛陀的训示之简单、肃穆、清晰明朗,完全符合。

在连绵无际的孤寂中,此地有无法言说的庄严,好像它仍在凝视印度历史的片段——此民族最了不起的天才正在宣扬其高妙的真如。此地方、连着其建物、其寂静、其超拔内心翻滚之上的和平、以及其对人间之五情六欲的遗忘,这些真正是印度的。它之为印度的“秘密”,就像泰姬玛哈陵是伊斯兰的秘密一般。而且,就像伊斯兰文化的气氛仍在空中流连一般,佛陀表面上虽己被忘掉,实际上他仍是当代印度教的秘密气息。至少,他得被视为毗湿奴的化身。

当了我和英国代表旅游,一齐参加加尔各答的印度科学会议时,我匆匆忙忙,连赶了好几场的招待晚宴。我要趁此机会,谈谈有教养的印度女人。此事说来相当令人惊奇,因为她们的服饰居然烙上她们即是女性的标帜。她们的服饰变化最多,风格最强,同时也是自有女人设计服装以来,最有意义的穿着,我强烈祈求:西洋人的性别之病,老是想把女人变成不伦不类的男童的作风,千万不要借着苍白无力的“科学教育”,偷偷潜入印度。假如印度妇女不再穿着她们本土风味的服装,这将是全世界的损失。在文明国家中,印度可能是我们惟一可以从活生生的模特儿身上,看出妇女竟然可以这样穿着,以及告诉我们妇女该如何穿着的国家。

印度妇女的服装传达出的讯息,远比西洋妇女半裸半露的晚礼服要丰富多了,西洋妇女的晚礼服真是枯燥无味透顶,了无意义。印度妇女的服饰总是余韵袅袅,兴味无穷,退一步说,即使我们发现它在美感上颇有缺陷,我们也不会觉得我们的品味受到了冒犯。欧洲的晚礼服却是我们性别混乱最严重的病征之一,它混合着寡廉鲜耻,好出风头,无事招摇,而且试图使两性间的关系变得廉价随意,真是集荒唐大成之能事。但每个人都了解——或应该了解——异性相吸有其奥妙,既不廉价,也不能随意,它是任何“科学教育”都无法掌握的一种精灵。绝大多数流行的妇女服饰都是男人发明的,因此,你不难猜测其后果如何。当他们费尽心思,用紧腰衣,用腰垫,将这些繁殖力强的种马一律压平,个个相似之后,他们现在又尝试创造一种雌雄莫辨、孔武有力的半男性化躯体——尽管北方妇女躯体的趋势早巳够骨骼虬结,粗壮异常了。他们主张异性一同教育,其目的是求异性之同,而非求其异。但最不雅观的景象,莫过于妇女穿着裤子在甲板上来回梭巡,我时常怀疑: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种形像到底有多难看。一般说来,她们都出自端庄多礼的中产阶级,但却一点也不明智,她们只是随着雌雄莫辨、男女同质的潮流走动。事实很令人悲伤:欧洲妇女,尤其她们那种毫无希望的离谱服饰,如果和印度妇女及印度服装之娴娜多姿但又典雅庄严相比之下,一点也没有看头。在印度,即使胖女人也有机会表现身材,但在我们这里,她们大概只能活活饿死。

谈及服装,我也必须指出:印度男人同样喜欢清冷舒适。他全身缠着一长块棉布,直至双腿之间。前腿覆盖完密,但后面却很怪异地裸露出来,服装看起来有些女人味,但又夹带着孩子气。我们简直不能想像:士兵的双腿如缠绕着这种花布,会是个什么样子。可是很多士兵却穿上这样的服装,外加一件衬衫,或一件欧式的夹克。样于看来相当古怪,但不太有男子气慨。北方服装的式样是波斯型的,看起来不差,而且也有男人味。为什么花俏的服装主要在南方?这也许和母权在南方地区兴盛发展有关。“花俏”的服装看起来有点像过度蓬松的菱状布巾,它基本上是种非战不竞的衣服,完全适合印度和平主义的心态。

在这种格局中,几乎不可能有真正的争战。因为争战者只要一争战,马上就会被那片古怪的、缠绕纡回的布巾卷进去。当然,他们的言语与姿态还是可以自由行事的,但你如期望有更精彩的镜头,他们却会止于攻击对方的衣袖袍袱而己。我曾亲眼看到两位八九岁的小孩因游戏而激烈争吵。最后,他们大打出手,我们应该还记得:那种年纪的小孩如果打架,会是个什么样子。但印度小孩的表现确实很吸引人去看,他们出手很猛,但看来危险万分的拳头一落到对手一英寸左右,就奇迹似的停住了。随后,他们好像还认为刚刚己好好的打了一架,这两个孩子真是教养深厚。这是在南方,如果谈及战斗,北部穆罕默德传下的流风余韵可就要当行多了。

印度教徒给人温柔的感觉,由此可见其家庭中女性的地位举足轻重,尤其以母亲的角色为然。这种习俗可能是建立在古老的母权制传统上面。教养良好的印度教徒都有浓厚的“家中小孩”或“好”儿子的性格,他知道他必须和母亲好好相处,更重要地,还要知道该如何做。而从印度妇女处,我们得到的印象也大抵差下多。她们努力研习,形成一种谦恭有礼、内敛自抑的风味,我们当下就有种感觉,觉得眼前相处的人极有教养,也极合社会礼俗。她们的音色一点也不呕哑吵杂,不激昂高亢,也不含带男性化的声音。和我认识的某些欧洲妇女对照之下,这种音色真是极令人赏心悦耳。那些欧洲妇人的声音一下收敛,一下宏亮,一下连绵不断,这样的态度未免太矫揉造作了。

在印度,我有许多机会研究英国人的发音。声音是藏不住的,它会泄露许多东西。你会很诧异有些人士拼命努力,幻想发出愉悦、清新、欢迎、进取、痛快、友善、和睦等等的声音,但你知道这只是想掩盖真正的事实,事实的情况恰好相反。这种矫情的声音听起来很令人疲倦,所以你反而渴望听见某些粗鲁、不友善、攻击性的话语。你一定也会发现许多原本极优雅有味的英国男士,却要努力模仿男人本色的腔调,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蓄意借着喉头的颤音,使全世界都忘不了他。也有些像在政治集会的场合里演讲,因此,希望每个人都能了解演讲者非常的真诚坦率。最常见的标志是男低音的音调,其调门如同学校发出的男低音,或如同家中儿女与仆人满堂、想要震慑住他们的一家之主的男低音。圣诞老人的声音有些特别的花样,大概是受到学院训练出来的那群家伙的影响。我还注意到特别可怕的新手其实人蛮温文尔雅的,我明显的可以感受到他们的自卑。想不到要成为印度这样的大陆之主人,竟然要承担起这种超人似的负担!

印度人讲话不带喜怒爱恨,不多表示什么,他们属于三亿六千万人口的印度。女士也是一无沾黏,她们隶属于大家庭,大家庭在地理上则活在一个叫做印度的国家。生活在一个二十五人至三十人挤在一起,由祖母带头的小房子里面,你必须调整你自己,晓得该如何说,该如何做。它教导你如何说话文雅,行为谨慎,彬彬有礼。这也可以解释轻声细语的音色以及如花朵般的举止是怎么产生的。可是在我们这里,家庭如果人口拥挤,结果恰好相反。它只会促使人们紧张易怒,粗鲁不文,甚至还以暴力相向。但印度人将家庭当作一回事,绝不疏忽马虎或喜怒为用,它被视为生命里不可闪躲,不可缺少,绝对必要的部分。所以它需要某种宗教来打破这种律则,并使得“无家”成为跨进圣徒之旅的首步工作。由以上种种看来,印度好像特别令人愉悦,容易生活在一起,尤其是印度的女人。而且,假如风格可以视为整体的人格的话,那么,印度的生活应当是接近最理想的状况了。但态度柔和、音色甜美也不无可能是外交的把戏,或隐藏了什么秘密。我想印度人到底也是人,一概而论是不对的。

事实上,当你(向印度人)要求明确的讯息时,你一定会三番两次,不断踢到铁板,甚至弄伤姆指。你会发现人们对你的问题不一定那么关心,他们关心的倒是你有什么样的动机,或者关心如何才可以从死巷里溜闪开来,丝发无伤。过度拥挤确实与印度人这种极为常见的性格缺点关联颇深,在群众中要保持个人的隐私,只有高明的骗术才有可能达到。女人全心全意向着母亲与男人。对前者来说,她是女儿;对后者而言,女人需要行事巧妙,使男人在适当的机会里觉得自己真像个男人。至少,我从没有看过一般西洋卧室里常见的“战舰”。看到这样的“战舰”,男人不免会觉得自己如同尚未享用早餐前,即己淹死在冷水中的老鼠。

印度人即意指生活在印度。因此,他们势必要有某种程度的驯化,这点我们做不到,即使得到理想与狂热的道德毅力之帮助,我们也做不到。我们的移民尚未结束,不久前,盎格鲁——撤克逊人才从日耳曼北边迁移到他们新的家园。后来,诺曼人远征斯堪第那维亚半岛,经由法兰西北部,到达那儿。几乎所有欧洲的民族差不多都历经过类似的经验。我们的信念始终不变:“只要幸福所在,即可成为祖国。”由于相信此一真理,我们都变成狂热的爱国者。由于我们还能流浪,也愿意流浪,我们认为不管如何,没有什么地方不可住的。但我们还没想到:在拥挤不堪的家庭里,我们也应该可以彼此相处。或许我们认为还有本钱大吵特吵,反正事情弄砸了,“西方以外”还有良好而开阔的田园。至少,表面上看来似乎如此,但事实上早己不是这样的了。连英国人都不是想要在印度定居,他们只是注定要在那边过完他的任期,所以只能尽量利用此段期限。也正因如此,所以所有发出希望蓬勃、痛快淋漓、精力弥满、热情有力等诸种声音的人士,他们所想的,他们所梦的,依然还是逃不开萨克斯区里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