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豪满脸喜色,大声说:“贵了、贵了,周老板再报个实价吧,我们诚心买,你也要诚心卖呀。”
“何老板这话说的,算了,我再让一步大的一百四十万,小的七十万。”
“不行,最多大的一百万,小的五十万。”
“何老板太狠了,这是绝对不行的,进价还不到,你让不让人活!最后一口价:大的一百二十万,小的六十万,就这样不能减了。”
凤娟插嘴说:“周老板再让一点吧,上次买回去的紫翡老料切垮了,亏了几十万呢。”
周老板憋红脸,息了好一阵才啼笑皆非地说:“没办法,凤老板一开口我就是亏也要往下降。这样吧大的一百一十万,小的五十二万。”
一通砍价算结束了,金旗虽然在和肖雅仙闲聊,但是凤娟这边经过完全清楚。这两块毛料都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却不能明言。按现在谈定的价格切垮无疑,已经暗示了凤娟可惜人家不领情。眼瞅着就要成交,他急呀,干脆敞着嗓门说:“肖姐,你看凤妹买的两块毛料表现怎样?”
肖雅仙何等聪明,知道金旗言出有因,否则不会不顾生意场上的规矩在此时乱开口的。所以干脆给他个由头,便说:“看不懂,金弟的看法呢?”
金旗就等这句话,立即回答:“典型的金玉在外,败絮其中。两个字:切垮!”
话音刚落,正在最后定价的三人都静了下来。周老板首先瞪起小眼睛,冷冷喝道:“金先生此话何意?你是不是圈里人?懂不懂规矩?”
金旗假装一愣,急说:“我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声音响了些,妨碍周老板发财。对不起,你们只当没听见,继续交易、继续交易。”说着转过身去。
周老板愤愤地说:“我最瞧不起不懂装懂之辈,自己反到有点像自己形容的。”
“照周老板的话你这两块毛料不是蒙人货?”金旗又回过身来,双臂抱在胸前,一脸恼怒之色。
周老板也不卖帐,嚷着:“你敢打赌吗?就赌这两块毛料。每块算十万,若切垮我输你二十万,切赢或者切平你输我二十万,敢吗?别光七两鸭子半斤嘴。”
金旗淡笑笑,说:“二十万少了点,不如凑满一百万。每块赌五十万。如何?
周老板一愣,一百万?要是万一输了可是一百万啦!他犹豫着还没开口,一旁何文豪扬声大笑说:“周老板,你也许不知道金先生是九百万都敢随便送人,区区一百万算什么?怎样,不敢了?我凑你八十万一起赌,别忘了赢钱我可拿大头啰。”话说完觉得有点不妥,转眼凤娟脸色果然落了下来。九百万是送给她老子的岂能拿此开涮。他忙岔开道:“周老板,你和金先生之赌慢一步,先把卖买做好。我同意大的一百一十万,小的嘛,二万就免啦,五十万好算。”
事到这等地步,人家打赌撑你八十万,让二万还不应该!周老板立即拍板成交。当然他是不会放过狂言者的,盯着金旗先开出现金即付支票放在公正人肖雅仙处。金旗皱着眉头开了一百万元的即付支票交给肖雅仙,他并不是为先开支票皱眉(对此他巴不得),而是凤娟在他想法阻拦下依然买下了八公斤重的小个毛料,白白扔了五十万元不说,明摆了宁信姓何的,也不肯听自己的态度,这才是让他伤心的。
这边周老板收下了何文豪购石款一百一十万的现金支票,也同时收下了凤娟五十万元的支票。他刷刷签出一张二十万元的支票交给肖雅仙,心中暗暗得意,两块石头说什么也不会切垮,虽然切赢包不了,切平还是肯定的,二十万是赢定了!
何文豪在交出八十万现金支票时,不屑地瞥了气呼呼的金旗一眼,笑着说:“肖总,支票暂时放在你包里,很快就会还我的。当然今天夜宵我请定了。”
几个人中凤娟心里最别扭,当交出五十万购毛料支票时她就发现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为了一块毛料自己站到了他的对面,尽管自己同样觉得买下的毛料不会切垮。他宁送而不贱卖,可是九百多万呀。望着金旗失望、沮丧的眼神,她差点眼泪都流出来。
周老板当然高兴,打了个电话,回头对众人说:“我朋友加工厂就在不远,他还在厂里,正好叫他解石,还可以免费呢?”
心情迫切,隔夜也等不及了!
徐记翡翠加工坊就隔了两条街,简易厂房里一排放着六台解玉机。这种新式解玉机精确到0.5毫米,确定位置后盖上机罩,几分钟就能搞定。何文豪决定先解大个的,和周老板反复推敲才确定了下刀位置。十五公斤毛料被抬上机位,马达轻鸣,解玉工把切刀缓缓降下,按下电钮,就听唦地声响解玉开始了。
人人紧张,唯独金旗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加工厂里转着。看到院里墙边一堆一堆的边角毛料不由来了兴趣,走近施展神目一一扫视。原以为是练练眼力、解解闷气,不料在大堆边角料里居然捡到了漏。拳头大小,像大石上崩下来的石角。切口处白森森的露着寒意,可是金旗眼里却有鸡蛋大小的一团漂亮的绿色,而且或浓或淡勾勒着眼睛模样十分逼真、动人。一只充满魅力的绿色眼睛正静静地躺在灰石角之中好几年,想想也好笑。他俯身搬开几块乱石,把石角捡起,掂了掂有二公斤左右。正想继续,身后有人喊:“是做С货的吗?”
С货是用垃圾原石或染色或填充,制成半真半假的翡翠件专走旅游品市场。这种边角料就是专供做С货商贩的。
金旗立即点头,故意怯怯地说:“我想多挑几块,不知什么价?”
“不论好坏、大小,一百元一公斤随便挑。那边还有大的,挑了放在推车里上我来估价,不会让你吃亏。”说着,走向解玉机那头。
金旗暗暗叫好,一百元一公斤?这可是漂亮时髦的绿翠啊!第一天到阳州就有这样的好事,岂不快活!他赶紧淘宝,根本不去管解玉机那头为何机声开开停停。可惜搞了半天,墙边、院角全寻遍没见第二块有价值的。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若比比皆是检漏货,岂不是骂厂主是个大笨蛋?想到另一边还有大料就寻了过去。
所谓大的就是十几公斤的。看来已经是历年积累,几十块缺胳膊少腿的丑石上都生了青苔,垒在一起也有一人高。金旗不用搬动,神目慢扫一切了然。嗨!果然有宝!令人吃惊的是不止一块,是两块。等他搬开乱石,从底层挖出两块大石头才发现其实是一块,中间一切二才变成两块的。
两块毛料不太大,各十六公斤吧。在一堆边角料中并不惹眼,这也是留到今天的原因。外表看起来完全和普通石头一样,毛糙、灰白色、摸着磨手,当时一定以为碰到以假充真的假毛料才看都懒得多看就弃在墙角了。金旗见刚才招呼自己的人就在不远,便夹一块小的,提两块大的走过去。
那位招呼金旗的工人正是加工坊徐老板,他见客人玩危险动作,马上推着小车迎上,喊着:“小心,先放下,我来帮你。”金旗紧两步就到车前,轻轻放下三块石头说:“估估,多少钱?”
“大概三十二公斤吧,付三千够了。朋友,你手腕真有劲。”
金旗嘿嘿笑着说:“我还想解开,算多少钱?”
徐老板望了一眼,心里一阵苦笑。这石头还用解?人心不古呀,这种妄想侥幸之人是永远不会灭绝的。这不,眼前就是一个。冷冷说:“全部算三千三了。”
金旗利索地付了钱,推着小车来到解玉机旁。哎,四位中三个垂头丧气地蹲着不出声,面前是一堆切成一片一片的薄片毛料,尽管金旗早知结果,但是一地惨状还是让他不敢笑出声。很明显切垮了!
十五公斤的大个被切成七、八片,除了原来开着小窗,靠外的那面依然闪着新绿色,靠里的那面已经变成淡绿色了。更惨得是种地也发生根本变化,变成鸡皮状的砂盐地。也就是说除了开窗处,约二公分不到的一层算是翠料外,其他只能抛到墙角边。那片冰种豆绿满打满算也值不了二十万,看来九十万是亏定。
八公斤的小个算有一半收获。它仅被切成三片,先是中间一刀,半是有绿半是白。再在白的半边居中一刀,全白不得不死心。半边有绿处也是渐淡,仔细设计可以做二副手镯,几个花件,品质只能属三等之流的,卖得好能弄回三十多万吧,五十万应该肯定捞不回了。
三张脸中数姓周的最惨,原来红彤彤的胖脸像削去一层,再涂了白漆,低着头无言以对。其实他输得最少,才二十万,但是他输掉得是名声、是生意。对于一个生意人来说输掉将来比输掉什么都痛心。他现在满心想着怎样妥善处理眼前这码事。
何文豪反到没什么,切垮输九十万加上打赌输八十万,一百七十万弄得好一单就能扳回,他考虑多的是在凤娟面前丢脸。两家父母都同意儿女婚事,关键是凤娟没有点头。这次相约阳州是个天赐良机,他有信心追美到手,不料突然杀出个程咬金。他有一种感觉很强烈,凤娟对这个长着一双狼一样银灰色诡异眼睛的主有好感,而且正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好感。这使他不安,眼前窘境更加剧了不安的程度。
凤娟觉得很伤心,这是她接手珠宝店后第二次来参加公盘。第一次买了两块半赌料回去,其中一块正是从周老板手里买的,结果输了四十多万。更严重的是国内正流行翡翠而自己无货可卖,从加工厂进成品利润微簿得不能压一件货,这样怎能做?不卖流行沒有人气,没有人气其他生意也清淡五成,对企业各方面的压力正在加剧,所以这次自己再次借了巨款,一心来阳州搏一搏,可惜头炮就哑了。她伤心的还有对他,这个坏家伙明明知道是个坑,还眼看着自己往下跳。为什么不硬拉住自己?为什么不明说毛料有问题?枉费自己常常思念他,思念那对越看越看不透的眼睛。世界上有银灰色的眼睛么?真有些像北方野狼。哎哟,怎么想到狼了?看看,还推了辆小车回来,装着石头,白色石头用来气我们?讥笑我们吗?
肖雅仙最轻松,这是她希望的局面,现在恨不得立即掏出百万现金支票扔给他。可是他在干什么?望着小车里两块石头,不解地问:“金弟,这是什么东西?”
“毛料。”
“哪里搞来的?推来干什么?”
“刚买的。有块小毛料想在这里解开。”说着拾起石角递给肖雅仙。
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金弟呀,你糊涂啦,墙边捡块石也想解一解,这是解玉机不是碎石机。咯咯,你太逗人了。”
一旁的何文豪抓住机会说:“凭金先生一眼金的功夫说不定石头也能解出绿来,应该解,应该解。解玉工来、来,把这块毛料全部擦开,费用由我付。”
谁也听得出何文豪在调侃,就是金旗像听不懂似的把石角交给工人,并且告诉他三面磨一面切,磨多少切几分,认真的样子差点让人怀疑工人手中是不是罕见的惊世之玉。连垂头丧气的周老板也忍不个住裂嘴笑了。
工人只要付费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台手提金刚砂轮机开磨,“唦唦”声在众人耳里是噪声,在金旗耳里是乐曲,美妙的轻音乐。由于砂尘的原故大家看不清擦开三面的石角是一付什么嘴脸,不过奇怪的是工人捧着石角蹬蹬跑了,不一会儿带着徐老板一起回来。解玉机打开,徐老板亲自按置好刀位,并且亲自操刀,一刀稳稳落下……
工人打来两盆水,徐老板小心翼翼地双手捧出解开的石角。众人都皱起眉头,难道真出现了奇迹?难道石角变成了珍宝?否则工人打什么水,老板解什么玉。
徐老板像捧着圣物一样,先把双手渗入一盆水中荡清石尘,然后再把手中的石角稳稳放入第二盆清水之中。随着他双手抽开,众人面前竟然是一盆绿水,碧绿澄清的绿水之中一只大大的绿色眼睛正朝大家凝视着……
寂静无声,仿佛连心跳也停止了。这是一种震撼,心灵的震撼!无法想象有多美,就像一道闪电划亮了昏暗的天地,所有的颜色都失去了意义,唯有绿色存在。
“春眼!这是春眼!”徐老板首先喊出声来。多少个月没有切出像样的绿了,差不多以为翡翠就是豆绿、油绿、江水绿了。今天终于切出绿,这对于一个解玉工坊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谁不希望在刀刀见绿的工坊里开解自己巨款赌来的玉呢?枉且是切出“春眼”的工坊。徐老板并没有为自己被人捡漏懊恼,他认为这是缘分,这是天赐,一点强求不得。能够由自己亲手解出“春眼”已经是莫大荣幸和骄傲。应该感谢小伙子,他深厚的福泽方使宝物不再蒙尘。“多好呀,多好呀,徐记能解出‘春眼’,整个阳州谁能比,谁敢比!伙计快找相机来拍几张照片,这位先生能让我拍几张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