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避开这世界的苦难,你完全有这么做的自由,这也符合你的天性,但也许正是这种回避可以避免的唯一的苦难。
——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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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二次去官场办案,是我从南湖回来之后。那天安仔哥找到我,说是官场市有一个同行请我过去协助办一起诡异的失踪案。
我本来不想再去官场市,因为一去我就会想起杨芸,想起她的死,想起我和她之间的感情。睹物思人,那份痛是刺骨割心之痛。
但安仔哥那个同行的事情却很急,他亲自打来电话找我,再三恳求我帮忙。安仔哥跟那个同行又是多年的老朋友,我最后不得不勉强受理了这个案子。
安仔哥那个同行叫颜华,今年三十二岁。
据安仔哥向我介绍,颜华四年前是官场市反贪局刑侦二处的副处长。因为他在五前破了一宗官场有史以来特大贪污案得罪过一些要人,最后妻子被摩托车手在家门前枪杀了。
颜华的妻子被摩托车手杀害之后,对颜华的打击巨大,他从此想做一个除恶扬善的检察官变成一个复仇者。他安葬心爱的妻子之后,不顾领导的再三挽留离开反贪局开了一家侦探社。
颜华开侦探社的目的是为了方便调查谋杀妻子的凶手,因为这样就不会跟在反贪局工作那样受到种种纪律的限制,他可以随时随地调查谋杀妻子的凶手。但四年过去了,颜华至今都没有查出杀死自己妻子的凶手。
不过颜华这次请我去官场市协助他破案,是另一宗案子。这宗案子,据颜华在手机里跟我讲很诡异,不仅委托人神秘失踪了;并且他们侦探社有一名叫木乐的侦探受伤后不但医生在他身上发现不了病因,还一直昏迷不醒。
“欢迎您来到官场市!城市的文明建议,也有您的一份功劳!”一条不伦不类的条幅在我走下飞机时,照旧映入我的眼前。我很讨厌这种形式主义的文明宣传,我知道在中国就是这样,愈是缺乏什么才会着力提倡什么,而官场市缺少的正是文明。
有两个小妖此时正在那条幅上撒尿,他们一边撒一边嘻嘻哈哈,我朝他们笑了笑。他们撒完尿,便飞走了。
我将挎包在肩头上提了提,然后继续跟随出港的旅客朝出港口排队走去,这里仍然见到跟杨芸来官场市一样的场景,这里仍然在流行红死病的瘟疫,仍然要排队接受医护人员的严格体检,我接受完医护人员的严格体检后仍然从一个医护人员手里得到一盒免费的香蕉丸,不过这回接的香蕉丸加上了一行字:“抗新型红死病病毒香蕉丸”。
我懒得去过问什么是抗新型红死病病毒香蕉丸,因为我没有这种病,再因为我问了也无济于事,于是我什么都没有说,接过香蕉丸就往前走,我只是多了一个发现,这个发现是那个给我发香蕉丸的医护人员还是原来那个,但她显然已经不认得我。她给我发香蕉丸时,跟她第一次给我发香蕉丸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那么的事务性。
这一切都是事务性的,人和人愈来愈事务性了。我脑子里在这一刻产生了这种怪怪的想法,我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继续跟随出港的旅客缓慢地通过医护人员的检察口。
我终于明白,不是血魔给官场人制造了红死病的病毒,而是官场人本身就患有红死病。
“嗨,大仙,我们又见面了。”突然有一个猫人从人群里飘到我跟前。
我一眼就认出这个突然飘到我眼前的猫人,他就是去年我来官场时跟杨芸在凤山见过的甲猫人。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便高兴地用通灵术对他笑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猫人开心地说:“我来这里接我的女朋友。”
我笑道:“接你的女朋友?”
猫人哈哈笑道:“是啊,她从美国过来。”
我惊讶地说:“什么,你的女朋友从美国坐飞机来。”我知道猫人有时候在长途旅行时,会藏身在人群里乘坐人类的交通工具,他们有时干脆变成人,有时干脆藏身在人群里。
猫人说:“是啊。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跟马莲认识的。哦,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我跟你说吧,那简直太传奇了,太美妙了。”他说着拉我到一边不等我表示同意还是反对,就对我滔滔不绝地讲起他跟马莲的相遇故事。
他说今年正月初六他们全家应上海的亲戚邀请,到上海游玩,在东方明珠广场玩时,他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的女神——马莲。
他说:“当时马莲被一个叫宇宇的猪精追赶,我就上前去救她。”
我问:“叫宇宇的猪精为什么要追赶马莲?”
他说:“因为马莲不喜欢宇宇那头又胖又笨的猪精啊。”
我笑了笑,说:“哦,那后来呢?”
他说:“后来——哎呀,我还是从头跟你说起吧。”
我见接我的人还没有出现,心想你想讲就让你讲吧,于是说:“好吧,你慢慢说,不着急。”
原来那头又胖又笨的猪精因为出身名门世家,觉得世上排队等着嫁给他的女妖精多得很,他追求马莲已经是纡尊降贵了,马莲居然还嫌弃他。于是猪精恼羞成怒,学起当代人类的小青年,得不到马莲他就要毁掉马莲。猪精开始威胁马莲不跟他亲亲,他就开一个军的妖精去灭了马莲一家。可是马莲一家都是美国华妖,她不怕宇宇猪精的恐吓,人家美国妖军很强大,中国妖军都不敢对他们胡来,一向是像哈巴狗一样听美国妖军的指挥。他宇宇猪精对马莲这种威胁论,简直太白痴了。
因此,宇宇猪精的军事威胁手段对马莲没用之后,便想对马莲用恐怖主义手段。那天猪精在一家酒店里遇到马莲,就壮着自己的块头大上前逼问马莲到底嫁不嫁给他,如果不嫁给他,他就杀了马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