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于此,除了一直未曾出过价的玄武宫,符箓宗也只剩下了蜀山派这一个对手,也就难怪辜不诚认为龙鳞已经非他们莫属了。
拍卖师叫到第二遍:“两万万四千二百万,还有没有人要!”时,蜀山派领队的人站了起来,道:“慢!”
拍卖师问道:“阁下有何事?”
辜不诚也站了起来,笑道:“程夫子,现在就剩下你、我和一次价都没出过的老申三家,咱们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说就是!”那神情,俨然已经以龙鳞的主人自居了。
被称为程夫子的人名有涯,是蜀山派的一名长老,成名多年,如今鲜在外走动,是以年轻一辈的都不识得。
程有涯笑道:“老辜呀,你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些?我蜀山派姑且不论了,人家玄武宫老申可是连价都没有出过一次,嘿嘿……”
辜不诚成竹在胸,朗声大笑道:“咱们三家不论是谁得了,我都一样高兴!”
程有涯不禁微微哼了一声,高测莫测地笑道:“是么?老申,都到这时候,你还不想发话么?”
玄武宫此行的领队申思宁站起身来,作了个团揖,笑道:“这个么……还没到发话的时候!”
程有涯瞟了一眼毫无所动的大慈悲寺,点头笑道:“看来你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出手了?好,好嘛,我就再来接老辜一招!”扭头对辜不诚道:“老辜呀,你符箓宗对龙鳞志在必得,我们都看到了。但我蜀山派也想搞到手,毕竟你们都有仙器在手了,我们却连个像样的镇派家伙什都没有,寒碜呀。所以呢,也别怪我这个老朋友故意跟你唱对台戏了!”
辜不诚意兴豪发,说不出的振奋,笑道:“程夫子,你这样说可是看不起我呀。既是拍卖,那就是拿钱说话,不管谁得了,都不碍乎交情,不是么?”
程有涯哈哈大笑了起来,拍手道:“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从身旁的弟子手里接过一叠厚厚的钱据和凭证,满脸苦涩地掂了一掂,叹道:“我蜀山派没符箓宗那么豪富,拿不出那许多的现款来。还好门下人办事得力,又凑了六千万送过来,加起也也才一万万六千万,我全压上了。另外,我蜀山派有一处闲置的洞府,附带着两条晶玉矿脉,来之前我请幽灵宫的专职评估师估了下价,大约值两万万到两万万五千万之间,姑且就作价两万万吧,算下来正好是三万万六千万。辜道兄,我们也不必再虚耗时辰,玩那勾心斗角的把戏了。我这次带来的家底现在全都压上,你若能出更高的价,我也东施效颦,学学人家长生宗和极乐宗,立马甩手就走人,绝不再纠缠下去了!”言罢,满脸的悲壮,浑无半分的高兴。
辜不诚的脸色灰了,灰中带青。
即使加上从重极门借的那一万万现款,凑起来也才三万万三千万左右,远不够跟蜀山派拼的。若是再借,便只有向神霄派开口。能不能借到尚未可知,就算借到了,能不能竞拍得下来辜不诚也是毫无把握。毕竟还有个玄武宫在旁虎视眈眈。最可恨的是张天师的旨意,只授权了他最多支用三万万晶玉竞拍。辜不诚深知,一旦拍到龙鳞的价格超出天师的限额,符箓宗上下非但不会认账,他还会受到门规的严厉惩处。到时不管他费了多少心机为符箓宗拍回了龙鳞,也是无功有罪。
想到这些,辜不诚满心的油煎火熬,已然方寸大乱。先是看了看满脸冷厉的程有涯,又扭头望了望台上正在审核着蜀山派送呈钱据凭证的拍卖师,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加价,还是放弃。
加价吧,门规森严,不容侵犯。
放弃吧,可龙鳞的诱惑委实太大了些,就这么放弃了,何年何月才能再遇到?
拍卖师花了顿饭功夫才验完蜀山派送呈的钱据和凭证,当场宣布报价有效,总值三万万六千万晶玉,便问还有没有再加价的。那高声叫喊有如利箭般扎进辜不诚的心里,令他痛苦得脸都扭曲变了形,真是恨不得当场打出一道火符,将拍卖师焚成灰烬才痛快。符箓宗的弟子也都慌了,张皇地叫道:“师父,怎么办?我们还要加吗?”
辜不诚实在拿不下决定。
说到豪富,符箓宗远胜蜀山派,也不是玄武宫和重极门能比的,陷入眼下的尴尬局面,就是吃亏在准备不足。
临行之前的几次会议上,符箓宗旗下各观观主、洞主、长老就是怕辜不诚这位大总管太能花钱——满修行界谁不知道辜不诚的豪奢是出了名的——就怂恿张天师将竞拍的上限定在了三万万晶玉。事实上当时符箓宗所能调用的现款也就两万万五千万左右,辜不诚带走了两万万三千万,余下的留作日常开销用度。出发之时,张天师还亲口许诺:拍卖会开始之前,定命人将剩下的七千万款项送到千阳山供他使用。
身为符箓宗内政外务的大总管,辜不诚是最清楚自家家底的人。深知门下众人向来奢靡惯了,钱款使用大手大脚,全没有个数,库存的两万万五千万已经是所能支用的极限了,张天师承诺的再行调度七千万款项来怕只是泡影,指望不上的。
果然,在拍卖会都过去了一半时,龙虎山那边派来的人才姗姗来迟,禀知辜不诚说因时间仓促,钱款暂时调度不过来,要他相机行事。张天师的旨意还是不变,竞拍价格不能超过三万万晶玉!
辜不诚知道所谓的相机行事就是‘借’。也正是有了这个授权,他才临时作出决定,向重极门先行支借一万万晶玉。尽管这样做有损符箓宗‘天下第一豪门’的脸面,但只要能拍得龙鳞,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再者据他判断,龙鳞最多也就能拍到三万万晶玉左右,再高也没有门派能够承受得起。就算是再行支借一万万晶玉,以符箓宗的家底,回去之后只消将闲置的洞府产业卖掉一两处,便就能周转过来了,断不至于陷入窘境。
也正是衡量清了所有的利弊,辜不诚才那般笃定地叫价,当着天下群豪之面,视龙鳞有若自家之物。却没想到眼看着龙鳞已进了自家的腰包,蜀山派来了一个绝地反击,竟给出了三万万六千万晶玉的超高价格。辜不诚非但意外,更多的却是惊骇。
这个价格分明只比他眼下所能运用的钱款多出三千万。蜀山派为何能压到如此恰到好处?是不是早已知悉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不,不像!
若是那般,蜀山派只消把价叫到三万万一千万左右,他便无可奈何了,又何必多花上五千万呢?
强忍着心下刀扎般的疼痛,辜不诚只得暗暗感慨天意弄人。原来符箓宗视为囊中之物的龙鳞,到头来却被财势并不雄厚的蜀山派拍了去,这可真是应了那句俗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符箓宗就是那只愚蠢自大的螳螂,蜀山派就是笑到最后的黄雀。
黄雀?
不是还有个玄武宫么?他们可还没有叫过价呢!
辜不诚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三万万六千万晶玉第三遍,还有没有要报价的,若是没有,龙鳞就将归蜀山派所有了!”
就在辜不诚将目光投向玄武宫所在的席位时,就见申思宁站了起来。
玄武宫终于要出手了!
普天之下谁不知道玄武宫的老谋深算无人能及?只要是他们相中的东西,几千年来还没有人夺得去。辜不诚暗叹一声,心道:“玄武宫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以他们的谋划,想必准备得远比蜀山派充足。若不是受天师旨意掣肘,只与蜀山派相争我倒还有一丝胜算。玄武宫既然有意于龙鳞,怕是我费再多的力气也枉然呀!”不由得深恨同门的短视和天师的昏馈,若非如此,以符箓宗的天下无双的财力,又何至于连一片龙鳞也拍不到手?再又为玄武宫的谋算和野心所惊骇,一旦真被他们得到了这片龙鳞,怕是要不了多久又会强化出一件仙器来吧?上回灵泉山出世的那柄圣剑听说是圣品九阶的,龙鳞原来用来炼制防具最佳,用来强化亦可极大地增加成功的机率,以玄武宫的手段,只要龙鳞到手,几乎可以肯定第三件仙器必成无疑。一时间百念杂陈,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惨然一笑,无力地摆了摆手,对众弟子道:“算了,算了,我们是争不过玄武宫的,放弃吧……”
没想到的是,申思宁手举了起来,但没有叫价,而是对程有涯一揖,笑道:“老程,恭喜蜀山派最终胜出,拍得龙鳞!回头强化出了仙器,可别忘了来个喜信儿!”说完,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辜不诚。那复杂的眼神也不知要传递给辜不诚怎样的信息。
拍卖师也以为申思宁是要叫价,没想到竟然是说这样的话,颇有些意外,愣了一愣之后,才记起三次提醒已经过了,拿起金槌,在锣上一敲,高声道:“成交。蜀山派以总价值三万万六千万晶玉拍得龙鳞。恭喜蜀山派!”